我下意识的转身，全力向后奔跑，身后响起一阵密集而清脆的“咔嚓”声，仿佛水面凝结成冰，这种声音我已经听了至少一千遍，人类的魔法师们在释放冰环术(1)的时候，他们身边的土地会结成寒冰，被冰环术影响的敌人，将会冻成冰块，即便我们的战士有抵抗药剂的帮助，也会因为寒冷的作用而被减速。
和魔法赛跑的我，还是被冰环术的边缘扫中。
脚底传来刺骨的寒冷，奔跑的动作变得有些迟缓，我侧头用余光瞟向Izual。
我刚才站的位置已经铺上了一层薄冰，Izual庞大的身形诡异的在冰面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坚硬的战靴激起碎冰混合着砂石，他正迅速的向我接近。
我继续狂奔，跳过那些宽大的战壕，从士兵们头上掠过，Izual在后面紧追不舍。
已经快到了营地的边缘，那些高大的栅栏和铁锁拦在我面前，阻挡着我的去路。
我跃起身形，双脚踩在栅栏的横档上，利用反蹬的力量，空中翻腾转身，我想借助它从Izual头上反身跃过去。
但Izual似乎早有预料，他高高跳起，碧蓝怒火在烈日下映射出刺眼的光芒，那一剑朝我重重的斩过来。
我双手紧握剑柄，身在空中已无法躲闪，我只能凭借着本能使尽全身的力气，挥剑迎击。
金属撞击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诅咒术瞬间弥漫开来，手中的剑被强大的力量弹回，碧蓝怒火的剑锋割裂开我的身体。这一记重斩将我连人带剑从空中拦截下来，重重的摔落在地面。
背部撞击在坚硬的砂石上，我感到一阵眩晕，身体仿佛要散开来。虽然拼死抵挡了这致命的一击，然而那强大的冲击力是我无法承受的，Izual的剑锋在我身上留下了长长的伤口，从前胸到腹部，有一道深深的伤痕，黑色的血液凝结成冰，割裂的肌肉翻开，露出惨白的肋骨。这一剑的速度如果再快一秒，如果再深几厘米，我那脆弱的心脏恐怕已经被无情的斩碎。
我剧烈的咳嗽着，用剑支撑起身体，就在刚才武器撞击的一刹那，诅咒术再一次生效，我清晰的看到Izual的胸甲裂开来，从他的身体里流淌出蓝色的血液。他在诅咒术的反噬之下也受了伤，但由于有盔甲的保护，他的情况比我要好很多。
我又赢得了一分钟的宝贵时间。但下一轮的攻击，我还能够那么幸运么？
我几乎绝望到不敢去想像。
这哪里是切磋……这简直就和战场上的生死搏命没有区别。这个任务仅仅是刚刚才开始，我就遭遇到有生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Izual那庞大的身躯，仿佛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他横亘在我的面前，我该如何去战胜他？
胸腹之间传来冰冷的剧痛令我几乎无法站稳，我摸出身上的药剂，将它涂抹在伤口上，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的手一直在颤抖。也许再过一分钟，连这个动作也会是多余的了，现在就算是白痴也看得出来，我几乎没有希望在他的剑下撑过第三个回合。
我再次制止了莽撞的Basa想要投身战斗的冲动，我想起了西希之王临行前对我说的那一番话，如果说这一战要让我们的计划提前夭折，那么这也是命运之神的安排。对死亡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当我们面对恐惧的时候，要么直面它，要么避开它，这一次我已经避无可避。
头顶上骄阳似火，烈日灼心。而身上的伤口，却传来刺骨的冰寒。
……
远处的磐帝摩城堡，原本被蓝色的魔法屏障所笼罩，但在这一刻，它突然有了其他的颜色。
几束耀眼的白光冲天而起，甚至盖过了太阳的光芒。
此时已是正午。
看来，Tyrael和人类的先遣部队已经到达了磐帝摩。
为什么天使们总是这么拉轰？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总是喜欢高调的展示背后的巨大翅膀，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天使。那些羽翼所散发出来的圣洁光芒，让凡人们为之颤抖、仰视、和膜拜。
“Tyrael……”Izual轻轻的念叨着这个名字，他的眼神从我身上移开，远远的望向城堡。很多年之前，他曾是守卫那个城堡的人，他的身后也曾有巨大的羽翼。
他突然收起了剑，碧蓝怒火隐没入剑鞘里，他转身从我身边离开。
“Mizan，帮Stalker队长处理一下伤口。”说完，他径自走远，没有回头再看我。
我有些意外的摇了摇头，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这就结束了？）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Mizan和Basa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躯，医疗兵们迅速的围上来。
“啊~幸好，伤口虽然很深，但没有损及到心脏部位。”一位医疗兵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庆幸的说，“队长大人真是好身手，我从来没有见过谁能在将军的剑下活过一分钟。”
我惨笑了一声：“我刚才支撑了多久？”
“至少有三分三十秒，已经创纪录了。”另外一位医疗兵用崇拜的语气说，他开始用药水反复清洗着伤口，“而且将军大人居然还挂彩了，这简直不可思议。”
我拿起手中的剑看了一眼，剑身已经被碧蓝怒火斩裂了一个缺口。我轻抚着那道缺口，不由得对Carl的感激之情更深了一分，这把剑刚刚救了我一命。
“老大，为什么不要我帮你的忙？”Basa有些迷惑的问。
“你要是帮我的话，可能战斗就不会以这种方式结束了。”我长叹一声。作为赌徒，我几乎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支撑到最后。我现在也无从判断，到底是因为我无知无畏的勇气赢得了Izual的尊重，抑或是因为Tyrael的突然出现打消了Izual继续进攻的念头？这个问题可能只有他本人才知道真实的答案。
“恕我愚钝，你们刚才在营帐里讨论了什么问题？怎么一言不合就决斗了？”Mizan好奇的问。
“我劝说将军大人撤走他的部队，退守神罚之城。他虽然原则上同意我的方案，但说是要证明我的实力，于是有了接下来你们看到的一幕。”
“哦？那可能他并不是要检验你的实力。”Mizan无心的说，“你们的实力不在一个水准上，他或许只是想看看你的勇气而已。”
“咝~”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伤口清洗时的疼痛似乎比刚才砍在身上更盛，“Mizan副官，我发现你越来越有趣了，你总是这么不经意之间就瞎说大实话吗？”
“哈哈，是吗？谢谢你的夸奖。”Mizan大笑着，“我对你的计划一无所知，但如果Izual大人下令撤军的话，我会很乐意的遵照执行。”
“你已经厌倦这个战场了吗？撤退就意味着放弃已有的领地，这可是用无数士兵的生命换来的胜利成果。”
“我才开始熟悉这个战场，还谈不上厌倦，但士兵们中间倒是有一些厌战情绪。”Mizan一边帮助医疗兵们处理伤口一边说着，“我并不认为暂时的撤退就意味着失利，我没有听到你计划的细节，但我知道你要进入城堡去取回一些对我们至关重要的东西。从刚才你的表现来看，你似乎有很大的决心。”
“我也不清楚我到底有多大的决心，或者说有多少信心，我只是随机应变，走一步看一步而已。”
“那很好啊，做事情就是需要这种心态。”Mizan站起身来，搓了搓双手，“看来你的伤势并没有什么大碍，我想我应该去将军大人那里，听一下他的安排。你既然已经通过了他的考验，接下来他可能会下达撤军的命令，大部队的调动需要很多周全的部署，我得去忙一会了。”
“谢谢你，Mizan。”我向他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
一番激战之后，紧张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我背靠围栏坐在地上，虽然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心情大为舒缓。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劳累了一天坐下来喝一杯茶，又像遍体鳞伤涂满了清凉的药膏，痛苦之中伴随着一种解脱般的安全感。
生命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我不由得发出感叹。
Izual、Mizan、还有之前的Louis，这三个不同的生命，一个是恶魔，一个是跟我一样的亡灵，还有一个是未知的异类生物，在这短短的一两天时间里，他们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Izual深沉的性格，和他身上那种强大的威慑力，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对比，让人很难捉摸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也让我的巧舌如簧在他面前几乎毫无作用，对于世事的理解，他似乎看得比我更透彻。Mizan的性格则要温和得多，他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但行事风格却秉承了中庸之道，给人感觉有点像一个饱经沧桑的战士。Louis则是一个看似头脑简单、疯疯癫癫的废物，但他的话里暗藏玄机，他一语点醒了我，让我在Salton的日记里找到了答案。
以前在骑士学院的日子真是太重复单调了，除了Basa和Carl，我几乎很少与其他人交流，面对西希之王也仅仅是例行的汇报，以至于在人际交往方面，我有着深深的恐惧。相对于过去那种一成不变的生活，我感觉现在的样子似乎还不错，也许在我未来的任务之旅中，我还会遇到更多神奇的人。这次的任务虽然看似艰险，但也有很多未知的、令人期待的人和事在等待着我。
我转头看了一眼Basa，这个白痴又开始打瞌睡了，其实有时候我蛮羡慕他简单的大脑。他对事物的判断只有对和错、黑与白，非左即右，非正即反，他不像我这样总是有着很多的顾虑和烦恼，他信奉的真理是“打得赢我就能说得服我”。
心情一旦轻松起来，就连头顶上的烈日也不再那么令人生厌了，我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双手垫在脑后，闭上眼睛开始打盹。
……
不知过了多久，巨大的嘈杂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坐起身来，营地里一片忙碌，士兵们正在集结，后勤辎重部队先行，然后是主力步兵队伍，最后面的是骑兵队伍。
这个庞大的军团，曾经占领了这片平原数年之久，现在它终于要离开了。Mizan骑在高大的幽灵战马(2)上，穿梭于营地之间，指挥着部队缓慢而有序的撤离。
Izual的身影在队伍的最后面，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他高大的身形较之其他人非常的醒目。
亡灵和魔族的士兵，一个个从我身边走过，他们面无表情，仿佛机械的行尸走肉，那几个医疗兵也在队伍中，他们倒是很热情的朝我挥手告别。
Mizan策马朝我一路小跑过来。
“两位队长，就此别过。很高兴认识你们，祝你们好运！”
“也祝你好运，有趣的Mizan副官。”我微笑着向他点头致意。
“你们最好找一个地方隐藏起来。大部队撤离之后，人类肯定会派出哨兵巡逻。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建议。”他手握长枪，遥遥的指向营地前方，“前面的战场，有一个尸坑，用来堆放人类士兵的遗体，你们可以利用它躲过敌人的侦察，只是气味可能比较难闻。你们不会有洁癖吧？”
（我还真有洁癖……）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突然想起西希之王好像也给我提过建议，让我改一改要命的洁癖，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第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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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注（名词出处、中英文对照、以及画蛇添足的说明）：
1.冰环术：冰系魔法技能，英文原名“Frost_Nova”，它在游戏的早期是一个比较好用的控场技能，在法师18级出冰尖柱之前，它的群控作用不容小视，而且其视觉效果也算华丽。当玩家进入第四幕完成第一个支线任务时，需要击杀Izual，而在杀他的过程中，他会频繁的使用这个技能，对于身上没有免冻装备的玩家，会有一些小小的麻烦。在小说中，笔者在忠于原设定的基础上，将它的效果强化了一下，作为Izual的看家技能，它能够冻结身边的大片敌人，为他后续的强力攻击发挥牵制作用。
2.幽灵战马：2代游戏中没有的东西，游戏里无论是玩家还是怪物，都是步兵，没有骑兵，但笔者擅自给小说里增加了这个“道具”，它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只是笔者觉得，身为骑士（无论是圣骑士还是遗忘骑士），必须得有马来作为身份的象征。从暗黑3的剧情来看，圣教军是有坐骑的，所以我推断，在暗黑2的世界里也应该是有战马的。幽灵战马顾名思义，就是人类骑士的战马死亡之后被召唤而来。读者可以放心，对幽灵战马的设定，并没有影响到剧情的根本，它仅仅是烘托气氛，其出场次数也是相当有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