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的一番言论,让蒙骜、蒙武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蒙家的明天,甚至,他们几乎可以肯定,蒙家会在今日的辉煌基础之上,再进一步。
若是蒙毅所言,蒙骜父子从未想到过,那自然是不实际的。身为蒙家的基石,闻名于世的名将,二人都不是莽夫。
可问题就在于,蒙家所有的光环,都紧紧围绕在蒙骜、蒙武、蒙恬这三人之上。只有这三人,才是秦王关注的焦点,至于其他人,对秦王而言,没有丝毫的价值。甚至,就连蒙骜、蒙武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今日,蒙毅的一番言论,令他二人对其刮目相看。二人几乎可以肯定,只要将蒙毅放在秦王身侧,不足半年,他的分量,将丝毫不弱于蒙家其他任何一个人。他们也深信,有蒙毅这样饱读诗书之人陪在秦王身侧,足以让蒙家遇到任何危险都能化险为夷。
“既然祖父、父亲认为蒙毅所言在理,那么,在此之前,蒙毅有一事相求”,蒙毅见祖父、父亲已经对自己的提议完全赞同,便索性不再如往日那般唯唯诺诺,完全不再隐瞒自己的观点。虽然这些话他早就想说,可身为一个毫无地位的次子,即便是嫡出,也在府内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权力,甚至连自由说话的权力,也不能完全拥有。
“说来听听”,蒙武冷冷的说道。虽然对蒙毅的态度有所改变,可蒙毅方才得势,就有些小人得志,这让蒙武颇有些不悦。
“门外,聚集了近百人,皆欲与蒙府搭上关系,以求升官之道”,蒙毅遥指门外,观察着祖父与父亲的反应。
“有何不妥么?齐孟尝君、赵平原君、魏信陵君,楚春申君,皆广揽门客,为己所用,我蒙家如此地位,招揽些许门客,有何不妥?”蒙武方才对蒙毅建立起来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便是蒙骜,也对蒙毅此言有些不解。
“父亲,你手下将士,何止万千,何须在意这区区千人的门客?更何况,你手下爱将赵佗、向寿、公孙见、章邯,有何人是出自你的门客?”蒙毅不顾蒙武的盛怒,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不错”,蒙骜闻言,不禁长叹一声,“想我蒙家,之所以战功赫赫,却深受大王猜忌,以致于不如王家那般风光,多半是源于此因。”
蒙武本欲发怒,见蒙骜如此一说,倒也无话可说。对于蒙毅之言,蒙武并不赞同。无论是大秦帝国的高官贵族,还是其他诸侯的将相公卿,招揽门客之举极为平常,秦王绝不会因此,而对蒙家有所猜忌。
“无论是何原因,即日起,蒙武闭门谢客,原本所招揽门客,一律轰走。明日,你二人随我一同上朝,面见大王。”蒙骜突然斩钉截铁的说道,不难看出,对于遣散门客,蒙骜还是极为不情愿的。不过,蒙骜并非普通之人,他懂得在乱世之中,如何明哲保身。
蒙武见父亲如此决断,自然也不再多言。多年的戎马身涯,让他养成了在任何条件之下都能完全服从命令的习惯,即便在家中,也不例外。
秦国王宫,秦昭襄王端坐于王座之上,大殿之上,除相国范雎之外,再无他人。
辩士出身的范雎,并非秦国之人,但其一身才华,配以雄辩之才,加之对列国的分析,极为透彻,深得秦昭襄王的器重。虽来到秦国短短数年,但俨然与王翦、蒙骜并驾齐驱,成为秦国的三大栋梁之首。
“范相,依你所言,我大秦虽地域辽阔,人才辈出,却仍难一统天下?”秦昭襄王和颜悦色的问道,没有丝毫的地位架势。
范雎一身青衣,着装极为简朴,犹如一民间商贾一般,若非是其腰间悬挂的相国玉佩,几乎无法让人相信,他竟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秦相国。
“回大王”,范雎整了整衣衫,“不是难,是根本不可能。起码,二十年间,我大秦无法一统天下”,范雎似乎根本无惧秦王之威,大胆的说道。
“无妨”,秦王微微一愣,旋即面带微笑,“我大秦基业千秋万代,为后世子孙多打些基础,他日九泉之下,也无愧于诸位先王。”
“大王能有如此想法,实为我大秦万民之福”,范雎恭敬的施礼,由衷的奉承到。“观天下大势,赵国之强,不输于我大秦,更兼其后方燕国国主无能,令赵国无后顾之忧。齐、楚富庶,人口众多,资源充足。韩、魏本一家,向与赵亲近……”
范雎如往常一般,每日午后,便与秦王谈论天下大势,谋求一统天下的大业。
“启禀大王,前方有战事汇报”,就在二人谈论的最为投机之时,大殿之外,一名守卫大声通传道。
“前方战事?范相,你不是嘱托王翦,只在魏国边境屯兵示威,不发兵攻击的么?”秦王听闻守卫通报,不禁有些意外的问道。
“大王,佯攻魏国,离间韩魏联盟的计策,是我与王将军共同拟定的,王将军不会如此鲁莽的,想必另有他情”,范雎深知王翦,知道王翦不会因一时冲动,而枉顾秦王大计,榆树便如此出言安慰。
“传”,秦王高声喝到。
“传”,门外守卫闻言,立即向外喝道。
不消片刻,殿外一人,****上身,身披荆条,在司礼官的带领下,一名身材挺拔、健硕,皮肤古铜色的少年三步一叩首,向大殿上方走去。
秦王与相国范雎皆是有些迷糊,这么年轻的少年,按说宫门守卫是绝对不可能将其放入王宫的,因为凡是能进入皇宫之人,尤其是男子,皆是有职位之人,甚至职位也是非同一般。
可眼前这人,秦王根本没有任何印象。一来,这年轻人****上身,无法从其衣着打扮之上,看出其身份来历;二来,此人一直低着头,根本看不清其相貌,单凭身材、走路姿态,根本无法勾起秦王任何的有效回忆。
身为一国之君,也是一代明君,秦王对于国家事务、文臣武将都是极为关注,可即便如此,眼前这个人,他依然无法辨认。
秦王习惯性的将目光转向范雎,可范雎投来的眼神,不禁让秦王再次失望。
“何人请罪?”范雎倒是很直接,既然不认识,那就直接问呗。
“罪将蒙恬,国尉蒙骜之孙,大将军蒙武之子”,蒙恬跪地答道,说话铿锵有力,丝毫没有惧色。
“蒙恬?”秦王与相国范雎几乎同一时间起身,失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