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从一九三二年说起。
我们的家乡在距黄HB三十里处,村名孔家营。那个时候村里只有三百来人口,不过,那可是风景秀丽、万物茁生、人杰地灵的好地方。靠着村庄南是一个几十亩大的荷花塘,塘中那几十棵七、八把粗的大柳树的枝条在微风中摇曳着,还有那成群结队的各种鸟儿忽上忽下地在树梢盘旋着,再看塘中的荷花正是盛开的季节,那娇艳,那香气真是太迷人了,真是令人陶醉,让过路人留恋忘返;再巡眼南望,在池塘的不远处有一棵核桃树,那普天盖地的树冠枝叶太茂盛了,有一阵微风吹来,在下面真够爽的;那棵树下有一口水井,此时正有几个穿着黑色短裤、光着脚丫子、赤着膀子的小伙子正在飞跑着推着水车,他们就是父亲和几位伯父们。
父亲当时只有十来岁,个头倒不算矮,可是几位伯父硬是不让他推水车,父亲就与他们理论:
“大哥、二哥、三哥们你们真坏,为什么老让你亲弟弟闲着?”
“五弟呀,你个头是有那么高,可是你那筋骨确不算硬棒哪。”大伯父笑着说。
“大哥说得对,别把你给累坏了,将来你可是咱们孔家的孔夫子哟。” 三伯父拿着斯文腔说。
“再说了,咱爹已经给我们说了,这次浇咱家谷子的活交给我们三人了。”二伯父说着还对父亲弄了个鬼脸。
“爹爹、我的三位哥哥都欺负我!”父亲急了,对正在田里拔杂草的爷爷叫道。
爷爷当年四十来岁,五尺半之上的个头,上身穿着白色粗布对襟布衫,下身穿着白腰黑裤子,没有裤带却掖的很紧,赤着脚、光着头、坦露着前胸,手中拿着一把铁钎。爷爷把长方脸扭向父亲他们看了看,他也看出了端倪来,笑着向父亲招了招手,父亲跑着来到爷爷面前笑着对爷爷说:
“爹呀,你可别责怪大哥他们啊。”
“孩子,你大哥的名子叫车妮,二哥叫马妮,三哥叫驴妮,四哥叫牛妮,我为什么给他们起这样的名字呢,我是想拥有这些东西呀。到你这我改变了主意,给你取名叫文海,因为咱家要有个识文断字的,要都是白衣人那可不中,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吧孩子?”
“爹呀,我不但要识字、算数等,我还要去当兵,做领兵打仗的人。”父亲说着还做出了打枪的姿势。
“这个……。”看来爷爷对父亲当时的话并不乐意。
“爹呀,我到南头看这水到头了没有。”父亲说罢跳着顺着田埂向南头去了。
说来爷爷真够不容易的,男孩六个,女孩四个,当下虽然有两座老房子能遮风避雨,可是这么多的小伙子每天都得吃呀,他们可比女孩吃得多,更不用说穿衣和其他费用了。再说了,全家就只有这三亩地,好歹,今年这三亩地庄稼长势还好。
尤其右边那一亩玉米苗也有尺把高了,还有那谷子,比任何一家都好,特别比邻家张富贵家的高出半截。不过,这都是用张富贵家那井浇的。俗话说“人勤地不懒,”就是有井,你不把水推上来,天又不下雨,那谷子能长好吗?想到这,爷爷望着奋力跑着推水车的伯父们,又看了看地南头用脚丫改水的父亲,忧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还竟笑出了声来。
“孔大叔,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这时身后传来张富贵的声音。
“啊,是富贵贤侄呀,你也来看自己的庄稼了?”爷爷回头说。
“是来看,可是……都是一块地,你家的竟比我家的高出半截,这……唉……我那两个儿子,他妈的,都是不顾正业,抽大烟倒是都在行、唉……。”张富贵说着双手抱着头蹲在田埂上。
“不是大叔说你,那大烟万万沾不得,你就是有万贯家产要不了许久就会变成穷光蛋的!”
“当初不是大叔你劝我,我也成了烟鬼啊,可是我的两个儿……。”
“俗话说大侄子,上梁不正,下梁歪,凡是必须给孩子们做出个样子,那己不正能正人吗?”
“大叔说得对,我这就去招呼他们来浇谷子。”张富贵说着转身要走。
“别回了,到家还不定能找到他们的,让老大他们帮你推水吧。”
“那好,谢大叔了。”
“爹呀你看西南方向是……。”这时父亲手指西南方向喊道。
“爹爹,那风不风、雨不雨的像是什么?”这时大伯他们也跑了过来。
“孔大叔呀,看到那远处天空那东西,我想起了昨天夜里做的那个梦了。”张富贵忽然想起什么了,神色有些惊慌起来。
“做梦,说起来我听听。”爷爷看上很沉住气。
“ 昨天夜里我梦见一尊凶神,说我们两个儿子吃喝、嫖赌、抽全占完,是个不顾正业的孬种,要派天神来惩罚他们,西南那个东西可能是天神驾到吧,千万别……。”
张富贵还未说完,西南方向传来“唰唰”地响声,那响声越来越近,晴朗的天空刹时间变成昏暗起来,太阳也被遮盖住了。还有风,虽不是“呼呼”作响,却似有人在脑后扇风,用鼻子嗅嗅,还有一股鱼腥味,又像草腥味。这时爷爷忽然一惊说道:“不好!是蚂蚱群!”
“啊!好大的蚂蚱群,定是天神来了大家快磕头吧。”张富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向着西南方“咯咚”地磕起响头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天兵天将,请饶我儿性命……。”
爷爷没有把张富贵的举动看在眼里,此时此刻他心里明白这么庞大的蚂蚱群,自己的这三亩地还不够它们塞牙缝呢,面对这些铺天盖地,庞大虫群只有望洋兴叹了。
不一会,蝗群已到近前,有一部分落在了谷地里,瞬间每株谷杆上就爬有几十只。这时父亲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树枝,他向爬在谷杆上的蝗虫猛抽,可是刚轰走一群,一扭身又落上满株,三位大伯也来帮打,到头来谷杆倒了,那虫还是前赴各继地赶不完,爷爷看在眼里,对大家摆摆手,少气无力地说:
“孩子们,让它们……吃吧,吃完了它……就不……吃了它……。”
“不!不!不!找柴火,我要烧死他们……!”
“对!五弟说的对,找柴火烧死它们!”几位大伯也大叫道。
大家慌忙在小河沟中找了些草什么的,在南头烧了起来,别说,那些蝗虫有见火绕着飞走的,有扑在火中自取灭亡的,但是,那火太小了,并没有起到好大作用,能保住的谷秧面积只有分把大,大面积的谷地里只剩下硬杆,还有那一亩玉米苗,也被它们吃的只剩下和地面差不过平了。
爷爷木雕似地站在地边,脸上,身上爬着无数只蝗虫来,他也不用手赶走,从他表情上看出他的内心非常痛苦。是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是一家之主啊。爷爷摇了两下头说:
“孩子们,回家吧。”
他们走到地的北头,那张富贵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家望着他额头上的血迹,又看了看他地中的谷子苗都笑了,父亲抢先说:
“富贵大哥,你家的谷子苗莫不是让你磕头给吓跑了哇?”
“是哇,你家的谷子苗不是也是一棵没剩吗?”大伯父也笑道。
“贤侄呀,我已想了很多,抓紧浇水吧,兴许可能还能生出二茬谷苗来。”看来爷爷刚才是在想亡羊补牢的办法,现在他心中有数了。
“唉……这都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他……。”
“富贵哥,你学我爹,他管我的几位哥们可严了,谁想吸什么烟,石狮的屁股—没门!”
父亲找来一片旧布在给张富贵擦额头上的血。。
“文海兄弟说得对,说得对……。”张富贵从父亲手中接过旧布自家擦着血迹又说:“孔大叔,看你这些孩子……,我的这些兄弟们多醒事,唉……我那该死的……。”
“子不教,父之过,子不教,父之过……子不学,师至堕、、、、、、。”
父亲一边往家走,一边回头望着张富贵直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