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山自知理亏,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其实,张青山是只知道大姑家是西亢庄,可不曾认得大姑的公爹,也就是眼前的老东家,大姑家老爷子今天专程来给太行山八路军送粮食的,正巧给张青山打了个方便。
当马车来到一四合大院是,老爷子翻身下马车,冲着张青山笑了笑说:
“年青人,老朽有句话本当不该说。这人嘛,干什么活,哪怕是苦力活都行,可千万不别跟李狗头当土匪,我多会不是问你认识不认识孔家营孔照立老先生吗,看人家几条汉子,不但是种地的好手,也是做生意的行家,要说那几个小子去当土匪的话,那李狗头汪光随都是巴不得的,原因是孔老先生明白,当土匪的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的!”老爷子看张青山并没有在意他说的话,笑了笑又说:“你今天就只有这么多的东西,用马车送你有点不划算,我家那条大黑狗帮你驮回家满中。”老人家对院中叫了一声:“黑子过来!”这时从院中跑过一只大黑狗来,那东西长得真够大,像一头小牛犊一样。老先生用手指了指张青山那半袋粮食,那狗真精便来到那袋粮食近前,张青山也没说声谢谢,搬起粮食放在那狗的背上,说来也真算有能耐,那狗竟跟着张青山走了,老人家在后边又说了一声:“年青人待我问候孔老先生。还有那我的狗别给杀吃了,千万记住了。”
“这老头真够啰嗦的!”走远了的张青山口中哆噜着。
俗话说:“跟好人学好人,跟巫婆吓假神”这话一点也不假,他跟了李狗头能学好吗。这个张青山走到东亢庄西头时发现两只大公鸡正在酣斗时,站着不走了,看来他是相中这两只大红公鸡了。张青山下意识地伸手摸枪时,又把手卷下来了,他知道枪一响必定会带来麻烦,于是他弯腰拾起两块砖头来向那两只公鸡砸去,这也真叫个准,两只公鸡都没有逃出死亡的命运,被张青山一只手掂着一个,还口中唱着王小赶脚流氓小调向孔家营走去:
二姑娘抬脚把驴上
叫俺王小看见了。
“王小,王小你看见了个啥?”还看见红绸裤,绿裤腰。”“王小你还看见个啥?”
我看见你白肚皮来四指高,
二姑娘你吃了真大一身膘……。
父亲心里有数,知道张青山狗改不了吃屎的。关键是今天他把大姐家那宝贝黑狗给怎么了,如果这家伙把那黑狗给杀了怎么办?于是父亲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
“张青山你带回来那只黑狗的脊背上可有一处疤痕?”
“疤痕吗……这个我可没注意,怎么了文海叔?”张青山装起迷糊来。
“别说了,看看去。”
父亲说着径直向张青山家走去,王变妮和张青山也急忙尾随其后。
到了张青山家,父亲就闻到了一股股血腥味,看来这黑狗命已休矣!无耐父亲只好问张青山:
“狗皮那里去了?”
“在南屋与我住那屋之间的夹道墙上张着呢。”张青山只好照直说。
父亲便来到夹道中一看,一面墙上张着好大一张黑狗皮。那张皮的脊背上正好有银元大小差不多的疤痕。父亲心想这张青山也真够黑的,人家把狗借与你驮粮,不谢人家也就算了,也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想到这,父亲不由地笑了,张青山一旁看得真切,他也笑了:
“文海叔,你莫不是看到这狗皮就馋猫劲上来了吧,要不你也弄个大腿回去尝个鲜?”
“张青山,你脸皮竟这么厚,有城垟那么厚吧,你这叫卸磨杀驴你知道吧!”父亲急了。
“我算是今天看明白了。”王变妮在一旁咬着牙说。
“看看,我说吗。还是顺心想得开,她算是真明白了。这狗肉是大补,因为她正需要营养呢。”张青山故意在装迷糊。
“呸!”王变妮吐了张青山一脸唾沫气费地说:“这也真应照你们本国那句话了,人没脸,树没皮——百法难治!”
“你啊!”父亲用手指捣了张青山的头说:“顺心啊,咱们都别太生气了,没有用的。不过,这张狗皮得给大姐她家送去是吧?”
“你别管文海。让他自个给大姐家送去,看他……。”王变妮真是太生气了。
“顺心你可别生气了,做这事我也是全都为了你,还有咱那孩子。”张青山又对父亲哀求道:“文海叔,东亢村大姑那我可不能去,去了不说那老爷子,就那赶车的非一鞭把我打死不可,还是……。”
父亲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从垟上取下狗皮便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且说西亢村大姑家的老爷子在家可坐不稳了,按时间算那大黑早该回来了,东亢庄到孔家营不过八里之远,大黑狗这一去的时间足够两个来回的。老爷子在屋里呆急了就到院内来。院内呆急了就到大门外向正西观望,大姑看得明白便问道:
“爹呀,你今天是咋的了,今天去给太行山八路军送粮食这一路够累的,你还是……。”
“爹今天不累。哎呀,急啊咱家那大黑早该回家了。”老爷子看了一眼大姑苦笑了一声又说:“儿媳呀,今天在回家的途中遇着孔家营的一个人,那人像是李狗头的部下便把他捎了回来,我又让咱家大黑帮他把大半袋粮食给驮回他家,可是,好长时间了还没回来咱那大黑狗,这我能坐住吗。”
“老东家,会不是那家伙把咱们的大黑给关起来了吧?”赶车的张鞭子过来插话道。
“爹呀,今天恐怕你这个老善人成了东郭先生吧?”大姑说到这觉得此话有些重了便又改口说:“爹呀,说不定咱家那大黑到我娘亲走亲戚去了呢。”
“老东家,少奶奶,不是我张鞭子多心,那家伙看模样仪表堂皇的,长的也是人模狗样的,可说起话来,办那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要不是我那一鞭子下去把他给震住了,说不定……。”
“你不了解他,他原本就跟李狗头干过,因为有一次攻打咱村张则中家时私自拿了些大烟,差点被李狗头给毙了,多亏你舅文海讲情才勉他一死,当下被开除了。你看今天他身挎盒枪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咱惹他不起呀。若被这些土匪知道了内情对咱这个家可没有啥好处哇。”老爷子压低声音对大姑和张鞭子说。
“要不这样吧爹,让张鞭子套上车和我一道去孔家营把咱家大黑领回家算了。”
“那中啊,快去快回吧。”老爷子说完又叮嘱道:“把大黑领来就行,千万别惹那东西。”
“知道了爹,你进屋躺床休息会吧。”大姑说。
没有多大的功夫,大姑坐着张鞭子赶的马车便来到娘家,大姑刚走进过道内迎面碰着爷爷和父亲,还看到父亲手里拎着一布袋子,袋子里边鼓鼓的不知装着什么东西,大姑忙说道:
“爹呀你和五弟……对了,五弟手里拎着是什么东西,还带有别致味。”大姑用鼻子嗅了嗅又说,“有股血腥气。”
“大妮哇,你先别问文海手里掂着啥东西,你不会猜一猜吗?”爷爷笑着说。看来爷爷是怕大姑一时不能接受故意拖延时间。
“爹呀,让我猜猜。”大姑用眼看了看父亲手掂着的袋子,又看了看父亲那不自然的脸色用怀疑的目光四下望了望,猛然走到父亲跟前打开袋子一看大吃一惊:
“啊,大黑的皮!”大姑用惊讶的目光看了看爷爷和父亲又说:“爹呀,五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少奶奶呀,这不用问,一定是那小子把咱家那大黑给做了,后来被老爷他们发现了把大黑的皮给要了回来,正要给咱家送去碰上咱们了。”张鞭子抢话道。
“爹呀,文海呀,那人是谁?”大姑问。
“就是与咱家斜对门张富贵的大儿子张青山那个臭小子,气死我了他!”爷爷很生气地说。
“他爹与咱爹是同龄人,从小关系就不错。张青山这人坏都是他爹娇惯的结果,张青山好吸那一口,他的两个儿子被他染上的,看他家穷那样,唉……。”
“大妮啊,算了吧,看在他爹与我从小要好的份上……。”爷爷接着父亲的话说。
“爹呀,听你和五弟说的算了可以,可是我老公爹那……。”
“少奶奶,既然姥爷和五舅都说成这样了,就算了吧。少奶奶你们家中与老爷和姥姥他们叙话,我大门外马车上等你好吧?”张鞭子抢过大姑的话说着还在整治他那鞭子。
“既然来了就到家中喝口水吧。”父亲对张鞭子说。
“不了,我不渴。”张鞭子说着就向大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