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天气十分凉爽,窗帘被微微吹动,只见满窗的浓绿。红日悬在灰白色的天和绿得发紫的大山交接处,不知是升还是落。雾沉在院子里,黑狗还眯着眼睛睡回笼觉。
雨明拿着画板和铅笔坐在窗跟儿底下,苞米楼的木板画得很仔细,纹理都看得清,旁边稻草垛上停了只燕子也被雨明收到画中。
二姑端着一个碟子急匆匆地从大门外进来,她向来什么事都急匆匆。刚打开大门,黑狗立马跳起来对着她狂叫,二姑大声呵斥,瞪了它好几眼,看到雨明正在画画,一边走近一边高声喊道:“明明啊,二姑家里今天包了饺子,你和天意爱吃的酸菜馅,给你拿来尝尝!”
雨明接过饺子进了下屋,二姑跟着进来。
雨明妈从下屋里出来,身上围着围裙,溜光地盘着头,在脑后绾着,眉毛是近几年新纹的,方中带圆的脸上还没有爬满五十几岁该有的皱纹,只是在立挺的鹰钩鼻附近零星点了些斑,笑的时候眼角才堆出些许鱼尾纹来。
雨明妈把沾上淘米水的双手往围裙上擦了擦,“啊,是二姐啊,家里吃得这么早啊?”说着领二姑来到东屋,二姑一屁股坐到炕上,抓起炕头放的瓜子儿嗑起来。
“嗯呐,这不咱妈在医院该轮到我看护了嘛,我寻思给你们送完饺子就坐大客去!”雨明妈点了点头,“那咱妈咋样了?”二姑又抓了一把,从嘴里吐出瓜子皮,又把新的放进去。“危险期是过了,但人家医生也说了,这八十岁的人了,要是熬不过也是正常的。大哥和老四他们商量着要不要给咱妈动手术呢!现在科技是发达,不过你说说,胃穿孔,还有其他病伴着,这要动手术了,好了倒也罢,大家都乐呵,这要是不好,从手术台上下不来,棺材可是进不了院子的啊!”
雨明妈又点了点头。“那要是动手术得多少钱?”二姑瞄了旁边的桃子一眼,雨明把桃子递给了她,咬下一大口,说道:“唉,钱倒是还行,也就几万块钱,就算咱姊妹再穷,也是能凑得起的,更何况这几年谁家不富裕了些?”雨明妈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老三怎么说?这小子自从打工出去就跟失踪了似的!”
“前儿给他打电话了,也没说什么,就说过两天就能回来。”
二姑咽下最后一口桃子,打了个饱嗝,用手顺了顺胸口。“我看啊他就是不愿回来,不愿做农村人,不想老老实实地在家种地!当年咱妈硬生生把他和那个城里姑娘拆散了,他为这事一直怨恨咱妈,这回听说咱妈病重能回来,算他这小子还有点儿良心!得,那我先走了,一会儿大客该赶不上了!”
二姑站起来摸了摸从门外探进头的天意,笑着说声“小子好,小子好!”便出去了,临到大门,又狠狠瞪了眼黑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