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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丈软红

天香子

——调寄《火凤天香》之一

云烟聊过眼,恩怨几时休,一笑红尘万事,问何物能解卿愁?黯然应无语,世间只有情难死,恨悠悠。暗香盈处花如雪,独立斜桥风满袖,残月如初月,新愁似旧愁。

可怜轻负佛前约,画舫凌波,珠帘绕翠,枉作醉乡游。抽刀断水珠染泪,沧海浴火烧成酒,想终日,望穿星眸,月如钩。

一、十丈软红

洛阳。

千年帝都,以在洛水之阳而名,素以通衢大邑、繁华昌盛著称。

正值三月。

站在洛水桥头,倚栏而望,桥下春波淡淡染绿,岸边浅草如茵,公子王孙,红衣翠袖,竞相游冶。

城东的垂杨紫陌,酒楼画坊,舞榭歌台林立,每日间清歌妙舞,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陌上花发,酒旗风起,点点飞花拂面,春柔日暖,令人说不出的舒适惬意。

笔直的长街,宽阔得可以并排行驶四辆马车。

“驾,驾——”随着几声劲喝,这时竟真的有四辆马车,势若奔雷,冲过长街。每辆马车皆是翠羽华盖,八马并驰,车上人个个鲜衣玉服,神情剽悍,红、白、绿、黄四色飞旗在车头迎风招展,绣在上面的“花”、“天”、“酒”、“地”四个金字也随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人潮汹涌的长街,立刻如分水破浪一般四下散开,行人小贩,唯恐避之不及。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这个人穿着一身藏青色细麻长衫,外罩一件同样质地的白色短襟,胸前的排扣,斜斜敞开。他的脸上,似乎总是带着春天阳光一样温暖明亮而又懒洋洋的笑容。四辆马车朝他迎面奔来,越逼越近,这个人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车上人一声怒叱,长鞭扬起,健马惊嘶人立,前蹄已堪堪踏在他头上,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这个人忽然轻巧地一晃,越过马车,依旧懒洋洋地沿着长街慢慢踱着。

他的身后,车马已绝尘而去。

这个人,当然就是陆惊鸿。

正午,天气晴和,阳光艳丽。

一带彩绘飞檐下,挂着一块大红横匾,在阳光下耀眼夺目。陆惊鸿一眼瞥见这块匾额,眼睛就立刻眯了起来,仿佛这块匾额比正午的太阳更刺眼。

因为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软红赌馆”。

这里是中原北七南六十三省最大的赌馆,总舵就设在洛阳,分馆遍及中原各地,馆主林软红,据说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但是却已赚够了来自十三省富商大贾、豪客大盗的银子,来这里的人却反而更多。也许人的心理就是这样,越是抛金洒银的销金窟,一掷千金,加上偶而会遇上的红运,将许多赌徒牢牢的吸引到了这里。

软红赌馆,这几个字就象是伸出了几把钩子,一下子就把陆惊鸿的脚给钩住了。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双脚就已经不由自主地跨进了赌馆的大门。

一股炙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赌馆里好象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热闹非凡,人群里吆五喝六、掷骰呼卢的响声震得人耳朵直发麻,人人面红耳赤、汗流浃背,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不断跳动的骰子,专注得就好象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已押上。陆惊鸿进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舍得扭头瞧上他一眼。

虽不是夜晚,每张赌桌旁却都已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不时有人从里面灰头土脸地挤出来,但立刻就有人又兴奋地挤进去。

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却只有两个人。

向阳的位子上,伸腿斜坐着一个身穿淡紫长衫的年轻人,神情自若,右手随意地转动着一把薄金折扇,左手却在轻轻抚摸着唇上两撇漂亮的小胡子。他的右边,是个眉清目秀,穿着杏黄衫子的佩剑少年,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坐着,两只眼睛却紧紧盯着碗中不停转动的骰子,脸上露出莫名的兴奋与激动,那模样正象极了一个刚从学堂里背着先生和父母偷偷溜出来的学童。对面的两人,一个脸色白得可怕,另一个却涨得通红,一看便知是正在走霉运的大输家。

陆惊鸿目光扫过这张桌子时,那小胡子恰好抬起头来,冲着他含笑道:“原来是陆大侠,久仰久仰!”

陆惊鸿立刻走了过去,道:“阁下怎会认识我?”

小胡子笑道:“陆大侠智破天杀,灭孤烟、断游丝,此事早已传遍江湖、震惊天下,小弟双耳未聋,又怎会不知?”

陆惊鸿嘻嘻笑道:“那是江湖朋友的抬举,江湖传言,总有夸张之处。却不知阁下是……?”

小胡子但笑不语,手中转动的折扇却突然停住,“啪”地一声打开,扇面上七个大字,行云流水般展开:峡云无迹任西东。

陆惊鸿展颜道:“原来是剑中四少之一的惊剑任峡。”

任峡颔首道:“剑中四少一向各自行踪不定,现在看来除了冷剑孙峻外,倒都还与陆兄有些缘份。”一指身旁的黄衫少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

黄衫少年连忙起身拱手道:“在下丁逢,乃黄山派剑支门下,此次追随家师到洛阳,是为主持名剑大会而来。”

陆惊鸿微微沉吟道:“黄山派向分刀剑两支,去年冯芷青的封刀大会,也曾沸扬一时,却不知丁兄和剑支掌门古长风如何称呼?”

丁逢微笑道:“正是家师。”

陆惊鸿道:“听说古掌门性情火爆,治徒甚严,丁兄如何能够……?”

话未说完,任峡便截口笑道:“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那个老古板实在是无趣得很,所以我拉着丁兄一同出来散散心,免得他给活活闷死。”

陆惊鸿笑道:“听说这次的名剑大会,乃是为争夺一柄绝世好剑,是以各大剑派均派了精英前来,志在必得。任兄怎么不去参加?剑中四少人人少年俊杰,名下无虚,想来任兄若要夺剑,亦非难事。”

任峡轻摇掌中折扇道:“小弟号称‘惊剑任峡’,为的是一剑出手之际,必定惊人,那柄剑虽好,却传闻十分沉重,是以小弟不愿白费一身气力,去弄一柄不称手的剑来玩。”

丁逢笑道:“若是陆兄有意,在下倒可为陆兄报上名去,以陆兄之武功身手,这柄剑定归陆兄无疑。”

陆惊鸿还未开口,任峡已经笑道:“陆兄虽然本来并不用剑,但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报上名去,说不定倒有所斩获。”

丁逢出自律徒严明的黄山门下,态度一向拘谨认真,闻言一本正经道:“不知陆兄以何门何派报上呢?”

陆惊鸿笑道:“二位拿我取笑了,我若是去参加名剑大会,一定就是狼山磨崖剑派,人称快剑陆小鸟是也。”

丁逢一怔,还未明白过来,忽然前面一亮,门帘掀起,大门处匆匆跑进来一个黄衫佩剑少年,径直来到桌边,在丁逢身旁低语几句。

任峡趁此之际,低声耳语道:“方才陆兄说的什么狼山磨崖剑派?江湖中倒从未听闻。”

陆惊鸿一笑,也低低道:“自然是恶狼下山,磨牙吃饭,不然还要筷子剑做什么?”

两人哈哈一笑,却见那边黄衫少年说完,丁逢脸上却立刻紧张起来,将头点了点,待那名少年出去之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似乎连玩的心情都没有了。

陆惊鸿道:“丁兄莫非有什么事?”

任峡将手中折扇一收,道:“不用说了,定是那个老古板又叫他回去,丁兄一向怕他怕得紧。”

丁逢已经站了起来,道:“家师本来与嵩山派况师伯在得意楼喝茶喝得好好的,不知为什么却又被飞花别院的大老板徐明轩接走了,得意楼尚有不少各大剑派的朋友,小弟只好先去招呼招呼。”不待任峡回答,已脚步匆匆,准备离开。

任峡一听,似乎也没有了兴致,道:“既如此,我和陆兄送你出去。”折扇轻轻将桌上银子往另二位身边一推,道:“这些银两,便送与二位喝杯茶水。”

这两个人正快输得永世不得翻身,此刻一见这些白花花的银两,立刻一个由白转红,一个由红转白,呆了一呆,忙不迭地收起桌上银两,转悠到别张桌上。

陆惊鸿三人一起走出大厅,丁逢一揖而去,陆惊鸿和任峡就站在赌馆的彩绘屋檐下,却见一顶绿呢软轿,轿帘低垂,缓缓行过长街,轿边一人,身着一件剪裁得非常合体的黑色衣服,肩背一柄寒光四射的无鞘长剑,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却凛凛生寒,似乎比剑光更冷,使得他的整个人看起来,更象一柄出鞘的利剑,任峡摸了摸两撇小胡子,忽然笑道:“才说陆兄与我们剑中四少有缘,如今看来果然有缘得很。”

陆惊鸿只看了一眼,立刻笑道:“除了冷剑孙峻之外,我还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任峡皱皱眉头道:“孙峻一向独来独往,现在怎么倒成了个跟班,那轿子里也不知是什么人物,居然劳得动他的大驾?”

陆惊鸿也点头道:“那四个担轿的轿夫,个个行动矫键,眼神充足,一看就知绝非庸手,轿里的人,来头必定不小。”

说话间,轿子已来到街心,却忽而停了下来,一个满头白发、脸皮皱成了一块抹布的老婆婆,手里紧紧攥着个红衣女童,颤颤巍巍地穿过街来,那女童另一只手上,抓着串糖葫芦,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上,却是眼泪汪汪,哭着闹着不肯走路。

老婆婆一头扯着她,一头絮絮叨叨地数落着,祖孙俩拧来拧去,几乎就停在了绿呢软轿前,那串糖葫芦一下子掉到了地上,老婆婆似乎甚是心疼,弯下虾背般的腰,去捡那串糖葫芦——她的腰刚一弯下,背上“嗖嗖”连声,七只铁箭,穿破衣襟,暴雨般射出,去势劲疾,直打轿内。

孙峻面色一沉,反手拔剑,老婆婆却健步如飞,扑到轿前,一把将手中攥住的女童掷向孙峻,轿前两名轿夫齐喝一声,齐齐扑出,一左一右抓向老婆婆双肩,这边孙峻却已反肘将剑收到背后,剑光一闪,竟看也不看,就将飞到背后的七只铁箭如斩烂泥般切断,左手却轻轻一带,将被抛到面前的女童平稳地送到街边。

忽听“啪啪”连响,老婆婆竟已拍开两名轿夫,抢到轿前,孙峻迎面挡住,老婆婆口中一张,一枚枣核钉“扑”地吐向孙峻面门,身形却已斜斜飞起,双指成爪,抓向轿中。

陆惊鸿看得真切,失声道:“不好!”

任峡仍是面色悠然,笑道:“不妨。”

果然老婆婆的身子堪堪沾到轿帘,却硬生生地顿住,喉中“咯咯”作响,一截剑尖自喉中穿出,孙峻的剑毕竟比她更快!

陆惊鸿刚刚松得一口气,任峡脸上忽然变色道:“不好!”

只见一枚乌溜溜的圆球,形似雷火弹一类的炸药,急速旋转着飞向软轿,却是从轿后而来,孙峻等人都在轿前,不及援手,眼见那枚圆球已经越迫越近,陆惊鸿却笑了笑,道:“不妨。”人已横空掠起,去势逾电,眨眼间就追上了圆球,右掌一绕,将圆球去势缓了下来,凌空托在掌心,仍是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旁边的人看得提心吊胆,却听得陆惊鸿一声朗笑,随手将圆球挥向空中,碰到街边大树的枝尖,立即“轰”地一声巨响,在半空中爆裂开,犹如一声晴天霹雳,震得四下窗户嗡嗡作响,枝叶横飞,路旁行人早已吓得目瞪口呆。但见空中仍是余焰缤纷,犹如半截彩虹,在阳光下炫丽夺目。这枚雷火弹,端的威力惊人,方才若在街心炸开,不知要伤及多少无辜。

陆惊鸿轻轻跃回,却见孙峻走了过来,冷冷地抱剑向他一揖,也不说话,随即自顾自地随着那顶轿子而去。

陆惊鸿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苦笑道:“看他方才的样子,哪里象是来道谢的,倒好象是来找我打架的。”

任峡一旁笑道:“冷剑孙峻,便是这般冷傲脾气,别人帮了他的忙,他却连话也不说一句,好在他这个人的心眼,实在不坏,连被刺客捉来的女童,他都不忍心伤害。”他想了想,又道:“方才那般霸道的炸药,倒是好看得很,依我看来,应是风扬烈焰堂的雷霆弹,不过风扬烈焰堂的主人薛焰阁,偶尔也会拿这种小东西来送人,单凭这一点,委实难以查出究竟是谁下的杀手。”

突听赌馆内一个声音冷冷地道:“刚才是什么人在外面打架闹事,莫非是不把我林某人放在眼里么?”话声中,一人背负双手,寒着脸施施然地踱了出来,身上一件鲜红柔软的丝质长衫,右肩斜披一件同样质料色地的披风,一张脸却白得几乎透明,他的样子本来还算英俊,但是薄薄的嘴唇却唇角下抿,又显出几分掩饰不住的精明冷酷之意。正是软红赌馆的馆主,人称“火狐”的林软红。

陆惊鸿一见,便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林馆主,我是你赌馆的常客,你这副凶巴巴的样子,难道是要把客人往外赶么?”

林软红一霎眼之下,随即换上一副笑容,大笑道:“我当是谁?是哪阵风把陆兄吹来了,难怪昨晚灯花爆了又爆。”说着一把拉住陆惊鸿,皱眉道:“既已来了,为何还不进去?小弟里面有个好地方,保证让陆兄玩得又刺激、又开心!”

陆惊鸿看了看任峡,任峡已经抱拳笑道:“小弟今日已没了兴致,倒要先行一步了。告辞!”

林软红转身将陆惊鸿让进门里,当先引路,两人穿过外间的大厅,再过了一道月洞门,行得几步,却是一间四面镂空的流苏花厅,花厅两侧,树木葱笼,一间间的雅室,掩映其中,细细的莺声笑语和骰子滚动的声音从里面隐隐传出,每个房间门上,都镶着一块檩木云牌,上面一溜写着“桃花厅”、“玫瑰厅”、“凤梨厅”、“玉兰厅”……

他们一间间地走过,林软红放缓了脚步,指着两边笑道:“这里每间房从外面看不出差别,里面可就大不相同,别有洞天,陆兄可随便挑一间。”

陆惊鸿抱臂笑道:“桃花娇俏,玫瑰香艳,这倒让小弟有些难以取舍了。”

林软红笑了笑,接道:“桃花多情,玫瑰多刺,不过偶尔被刺扎一两下,也是不亦乐哉。陆兄你说可是?”

陆惊鸿苦笑道:“那只怕是因为,男人通常都是贱骨头。”

一个声音忽然从屋檐上传了下来,悠然道:“我聂乘风只知道,凤梨多汁,不知林馆主这里的是否别有风味?”话声中,一人似是从屋檐上摔了下来,却恰恰跌到花厅廊下的栏杆上坐住,一双眼睛,贼兮兮地望着陆惊鸿。

林软红已经笑着道:“保证是清甜可口,让聂兄吃了还想再吃。”

陆惊鸿却在摇头:“聂小虫绝不是来吃凤梨的,被贼盯上,绝无好事。”他随手一指前面的一间房,道:“我就选这里。”

那间房门之上,写的是“牡丹厅”三个字。

林软红拊掌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牡丹国色天香,艳冠群芳,陆兄到洛阳而选牡丹,果然好眼力。”

这时,远远的花树下,一角青衫露了露,隐见一个女孩子的婀娜的身影,朝林软红招了招手,林软红立即轻咳两声道:“两位请自便,小弟少陪片刻。”说罢抱拳而去。

陆惊鸿和聂乘风走到牡丹厅前,伸手轻轻一推,走了进去,只不过他这一进去之后,却当真失望得很。宽敞的房间内,尽是各色的牡丹,虽是含苞待放,但娉娉婷婷,自有一番风韵,四面墙上,镶满了壁画牡丹,烟雨含情,极尽妍态。

除此之外,这间房中却是安静得很,不象别间房中有俏语嫣然的女孩子陪侍左右,只有一张铺着大红锦缎的檀木桌,两个人坐在桌旁,正在静静地推着牌九。

左边一人锦衣华服,满脸和气,微微有些发福,这时正用一双戴满钻戒的手将牌包在掌心,仔细地看了又看,专注得就象是个正在算帐的帐房先生。

右边是一名清癯的老者,穿着身褐色的精丝长袍,颏下一缕长髯,透出几分威严淡漠之色,此刻却合上双眼,似在闭目养神,面前一副牌,只被他瞧过一眼,就立即倒扣在桌上。

陆惊鸿和聂乘风走进来的时候,这两个人谁也没有转过头来看上他们一眼,仿佛除了他们手中的这副牌局,天底下就再也没有什么事是值得他们关心的。

半晌,左边一人方叹了一口气,道:“我手上这付牌,只是副对子,如果猜得不错,鹿公手中必是副长三对子,小弟不敢再加了,只好认输,到时就让左管事亲自将押注的东西送到掷金山庄去。”他话未说完,又叹了一口气,似乎对那东西心痛得很,整衣起立,似乎已准备出去。

这时房门一开,林软红匆匆走了进来,朝那人笑道:“欧阳园主慢走,我今日带来了两位此道同好,皆是个中高手,务必要让鹿公和欧阳园主尽兴而归。”

右边的老者这才将闭着的眼睛睁开一线,朝陆惊鸿那里扫了一眼。只一眼,陆惊鸿就觉得心头一凛,脸上有如被刀锋划过一般,看来这名老者,竟是个深藏不露的武学大行家。

聂乘风笑嘻嘻道:“‘红花绿酒、青天黄地’,洛阳城中,素来有‘花、天、酒、地’四大豪富,俱是富人中的富人,大贾中的王孙,听两位刚才的口气,这位鹿公想必就是人称‘手眼通天、一掷倾城’的‘青天’鹿大老板,欧阳园主定是那位总揽洛阳水陆两路交通、号称‘陆海龙王’的‘黄地’欧阳欢。”

陆惊鸿不禁低声笑道:“看来小偷碰上有钱人,嗅觉总是分外灵敏。”

林软红笑道:“小弟来引荐一下,这二位乃是小弟的贵客陆惊鸿陆大侠和神偷聂乘风。他二位才到,欧阳园主何必如此急着走?”

他此言一出,鹿大老板突然睁开眼睛,双目如电,又扫了两人一眼。

欧阳摇摇头,苦笑道:“这几日连赌边输,就象刚才这一把,我和鹿公已经加注了五次,我实在不敢再加了,只好认输了事。”

聂乘风目光闪动,道:“欧阳园主方才那副牌,也未见得就输了。”

欧阳欢似乎绝处逢生,道:“聂神偷一向神目如电,珠宝古玩过目不忘,难道现在也能看出鹿公手上的一副牌?”

聂乘风嘻嘻笑道:“我聂乘风身上最值得夸耀的,除了这两只手,外加别人看不见的第三只手外,就是这对能看清流水中每一滴水珠的招子。”他又看了一眼鹿大老板,道:“方才鹿公扣牌虽只一瞬,但若我没看错的话,定是一长一短两张顺子,若不是你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欧阳园主只怕早该赢了。”

鹿大老板这时才开了金口,缓缓道:“既是如此,聂神偷可敢与老夫赌上一赌?”

聂乘风眨眨眼,道:“怎么个赌法?”

鹿大老板道:“就请你赌一赌,我与欧阳园主的这副牌,到底谁输谁赢?”

林软红抚掌笑道:“赌之中又有赌,鹿公这个主意,当真妙得很!”

聂乘风笑道:“却不知赌的是什么?”

鹿大老板道:“如果我输了,今天从欧阳园主那里赢的东西,折合纹银三十万两,就全归你。”

聂乘风立刻道:“如果我输了呢?”

鹿大老板一笑,这一笑之中竟有些莫测高深的意味,道:“那就烦请聂神偷在洛阳城里替我偷一样东西来。”

聂乘风眼珠转了转,道:“若是叫我聂乘风去偷名剑大会的那柄绝世好剑,鹿大老板这笔三十万两的赌注,倒也下得值得,只不过绝世好剑定有绝世高手相护,我倒好象有点亏了。”

鹿大老板手抚长髯,淡淡道:“这样东西与名剑大会无关。”

聂乘风笑道:“洛阳城中,还有什么东西不是我聂乘风手到擒来?既如此,就请鹿大老板将你面前的这副牌翻出来,给我们大家看一看。”

鹿大老板又是神秘一笑,似乎眼见一条大鱼上钩般开心,将两根枯瘦的手指搭在牌上,缓缓掀起。

房中四个人八只眼睛一齐紧盯着他手指的一举一动,都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两张牌随着他手指的移动,终于缓缓翻了过来。

竟然真的不是一副顺子。

“竟然真的不是一副顺子,”聂乘风走在熙熙攘攘的长街上,一边摇头叹气:“我明明看见他手上的两张牌,怎么忽然竟会变成了一副长三对子?”

陆惊鸿拍拍他的肩,笑道:“若不是他们早已串通好了,就是你的眼力实在太差。”

聂乘风愁眉苦脸道:“看来软红赌馆的大门,的确是万万进不得的,这次虽然不象上次洗了澡一样输得干干净净,可是却更惨!”他抬起头来望了望天色,但见晚霞如绣,坠在天边,道:“现在天色已晚,我也该去准备准备,这次鹿大老板不知玩的什么花样,定要我到他的掷金山庄,才肯告诉我要偷的是什么东西。听说掷金山庄是金砖砌壁,玉石铺地,明珠夜光,倒正可让我满载而归。”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搓了搓双手。

陆惊鸿笑笑道:“鹿大老板肯花这么大气力请你聂乘风偷东西,那件东西必定也难偷得很,看来我们这几天是必定碰不上面了。”他挥了挥手,道:“再见!”

聂乘风道:“你要去哪里?”

陆惊鸿道:“自然是白马寺,据说曲兰衣常去与之论经下棋的那个和尚,不仅说禅说得最妙、下棋下得最好,而且还是和尚里用剑用得最绝、轻功使得最高的一个,这样的妙和尚,我当然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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