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比赛吵架和唱歌的电影,一会儿一个演员出来恶狠狠凶巴巴地大吵一通,一会儿一个演员又要拿着香蕉唱一通。我不喜欢这种刻意模仿周星驰的做法。但电影里几句台词还是感动了我。在电影里,张柏芝对古天乐说:“从现在开始只许疼我一个人,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事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件事都要真心,不许欺负我、骂我,要相信我,别人欺负我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你就要陪着我开心,我不开心你就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面也要见到我。”
我把这几句复制了一下,通过QQ发给了苏浅浅,然后就下线了。出网吧的时候在门口听到一个女孩打手机,她似乎是在大声地朗诵:“……别人欺负我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你就要陪着我开心,我不开心你就要哄我开心……”这真是一个表演爱情的时代,没想到一句台词这么快就得到了传播。
傍晚我和姜勤勤一起去看她生病住院的好友。姜勤勤非要拉我去,她半认真半撒娇的神情让我有些不好拒绝。谁让我骑着人家的摩托车呢,我只好充当她的车夫。刚开始的时候姜勤勤还侧身坐着,回来的路上干脆就抱着我坐了。她一点点地试探着靠近我,也许是我也有意地后倾了,总之我都能感觉到她那平坦中突起的胸部了。我想,她一定是戴了个很好的胸罩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么软软地顶着我呢。这样想着,我差点笑出声来。姜勤勤没有感觉到这些,她好像很累了,慢慢把头靠到我的肩上。我本来是想送她到局里,她非要我送她回家;可是送到大石桥的时候,她又说不想回家了。我们停在路边。
我们停的不是地方,正好又是下班的高峰,两个值勤的交警过来看我们,好像其中有一个认识姜勤勤,打了一声招呼,就又走了。姜勤勤说:“小帅,我想吃麦当劳了。”
姜勤勤的这种弱女子口气实在是太逗了,我再也忍不住了,笑了。我问她是不是没带钱,如果没有带钱,我借给她。她生气了:“你这人一点都不敏感啊,我今天过生日,是想让你请我吃饭。”
“噢!”这一下真的轮到我吃惊了。怪我不认真。刚才去看她朋友的时候,她已经收到生日礼物了,我是亲眼看到的,可我当时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会儿就又忘记了。
姜勤勤以为我会主动祝福她生日快乐的,甚至想着我会送礼物给她。可是我一点儿表示都没有,所以她忍不住就骂我了。瑞六路和祥九路交叉口的麦当劳生意最好,我只好带着她返回去。要上楼的时候,姜勤勤跟在我后面小声说:“你只请我吃饭,不送我礼物了?”
说完她可能感觉有些过分,马上改口说:“我们吃那种儿童套餐吧,赠有小礼物的,算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了。”我只好照办。事实上,那天晚上我没有吃饱。回到住处,门竟然是开着的,电视的声音很大。我纳闷地走进去,是她。我拍了一下头,想到今天是星期五。她把床上的乱整理成了干净。她是个有洁癖的女人,从她白皙的胳膊上可以看出,从她不停地在擦拭我的桌子可以看出。她看我满脸奇怪的神情,就说:“我敲你的门,没有人应;我想坐在你的门前等一会儿,可是我往后一靠,你的门开了。”“噢!”我很热,就把上衣脱了下来。她马上递来毛巾,毛巾有舒肤佳的味道。
我试着把门关上,然后用力地开,怎么也开不动。我又从外面试了试,也是打不开,她从里面开了门。我还有些疑惑,我明明记得早晨把门锁好了呀?
我问她进屋时房间里乱吗,她点了点头。我快速地翻我的抽屉,钥匙、毕业论文什么的都在,我枕头下面有一本书,那本书里夹着的存折也在。我坐在床上不动了,躺下来,一把搂过她。电视机的声音很大,她正好可以呻吟。我不知道是不是和最爱的女人做爱会更加美好,但我享受到了她给我的湿润和温暖,我甚至想像着她就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们动物一样地在床上生活,直到我们慢慢疲倦,慢慢沉入梦境。天亮时她已经离开。我又一次忘记问她的名字,只记得我叫她“亲爱的”时,她把头紧紧地靠近我,说:“叫我小柔。”
十
摩托车车胎没有气了。我只好把车推到一个摩托车维修部。换内胎挺麻烦的。我给邓子打了个电话,他还没有起床。打完电话我抬头看见这个摩托车维修部的牌子上写着“打胎:二角”。
我一下子笑出声来了,想起昨天我和姜勤勤去看望的她那位好朋友。事实上那是一家有名的妇产科医院,姜勤勤的朋友是未婚先孕去那里做药物流产的,她们说话间不时地说出打胎这个词。
我想要是见着了姜勤勤就把这个笑话说给她听,正这个时候,姜勤勤的电话就到了。人的意识有时候是有磁场的,譬如我经常一想到姜勤勤,她的电话就到了。
我这样对她说了,她像是很高兴似的。她在局里,等着我和邓子。她说,今天是训练日。我们都换上了作训服。在区局的训练室,我和姜勤勤练摔跤。邓子在那里打沙袋,他打得很用力,像是对着一个人发泄。夏队没有来,他要参加市局一个临时紧急会议。
胖子李穿着休闲,不像是来训练,倒像是来度假。他一只手拿着一个拉力器,一只手端着一杯速溶咖啡。他对快枪刘说:“喝咖啡很有好处,从今天开始,我不喝绿茶了,我要喝咖啡了。”他这样说仿佛是说他以前习惯喝绿茶的,可是事实上,我们都知道办公室里的茶叶都是茉莉花茶,哪有绿茶啊?
我把姜勤勤摔倒后,还要再把她扶起来,姜勤勤故意放大的惨叫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一会儿邓子不服气了,把姜勤勤拉到一边,对我说:“我今天要好好教训你!”他的脸阴沉沉的,让我很担心。
我们用力地对摔。他不是我的对手,但他很狡猾,不给我用力的机会,这样我们避免了胜负的区分。他拍拍手说:“这狗仔子,真是有用不完的劲儿!”
我一摸后背都湿透了,说:“这些日子不锻炼,快不行了,直出汗。”我打沙袋老是用力太大,结果把自己的手弄得很痛。邓子就处理很好,他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把沙袋当成对手、当成你的敌人来打,你可能就会打得好一点!”
我开始把沙袋当人来打,可是该把沙袋当成谁来打呢?我正在想,就听到姜勤勤在旁边大声问:“邓子,我应该把沙袋当成谁啊?”是啊,我兴奋地等着邓子回答。“当成赵小帅吧!”邓子大声说。“好!”姜勤勤举手朝沙袋一拳打下去,沙袋向我的方向慢慢摇过来,又慢慢地返回去。
“那我把沙袋当成姜勤勤!”我也一拳打过去,我这拳用劲太大,沙袋朝姜勤勤飘过去。一身的汗接着一身的汗,然后就饿了。
双周六的午餐是最好的,这是我刚进瑞五区局就听说了的。我的手机上有6个未接电话。我挨个翻开来看,是同一个电话,吴仁杰的。我回过去,手机占线;我刚合上,手机又响了。吴仁杰在那边焦急地说:“小帅兄弟,我打了你1000次手机了。”人一着急就爱用1000倍的夸张来形容。我只好出来和他一起吃饭。他的网吧生意出乎意料地好,他又控股做了一个捷农咖啡厅。我不知道他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实在是饿得发昏了,可是他却激动地让我坐上他新买的本田雅阁,沿着祥四路一直走到东风路,然后左拐,一直走到丰庆路口。
左边是一排两层楼的简易房,已经成了著名的“饭店一条街”了。那里有一个600平方米的二楼空着。吴仁杰领着我上了二楼,看起来视野很开阔。窗外的树经过玻璃的净化,显得分外绿;再往远处看,那是一个绿荫广场。如果靠窗的位置全摆上沙发,那么坐在这个咖啡厅里就有了临窗品味人生的感觉了。
吴仁杰说,这个位置对面是小户型的青年居易,旁边有很多高档社区,再加上香格里拉大酒店马上开业,所以在这儿开一个咖啡厅生意肯定会不错。
他分析得很好,我却全无兴趣。我来回走动了两下,说:“我们找个地方吃些东西吧,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他一下子醒悟了,然后就近找了一家驴肉火锅店。这家叫“驴驹王”的火锅店生意出奇地好,大热的天,还有这么多人吃火锅,我真是开了眼界。吴仁杰一边让我吃店里最有特色的驴板肠一边介绍这个火锅店。
“你知道这个店为什么这么火吗?”他不是在问我,也根本没有给我回答的时间,就又接着说了“,因为这家火锅店是武山最有名的驴肉店老板开的。他们的驴肉不是煮熟后腌咸的,而从小驴驹开始就让喝盐水,慢慢地驴长大后,它们的肉就是咸的。”
“据说,武山的这家驴肉店杀驴非常残忍。他们砌了两堵墙,把驴正好可以卡在那儿,驴的头和前腿在这墙这边,而后腿却在墙的另一边,他们硬是一块一块地把驴给杀了。可只有这样客人们吃起来那驴肉才新鲜。”吴仁杰像编故事一样地比喻着,让我误以为这家驴肉店也是这样做的。我问服务员这儿是怎么杀驴的,那服务员摇摇头说不知道。
吴仁杰笑道:“这儿的驴肉都是从武山运来的,有时间我请你去武山吃驴肉,也让你长长见识。”我一口应允。
锅底里有七两驴肉,很好吃。吴仁杰吃了一块后,细品了一会儿,说:“这驴肉的味儿还不错。”他看我看着他,就又开始讲武山的驴肉了。他说了很多,他说自己吃过一次最好吃的驴肉是从一个活驴身上开刀取出来的熟驴肉。
他这话有点儿太离谱了。我差不多也快饱了,一头大汗等着那个服务员拿纸来。我问,活驴身上的肉怎么会是熟的呢?
吴仁杰说:“还是把驴砌在墙里面,然后把150度的滚开水往驴肚子里灌……”听吴仁杰说这话的时候,我仿佛自己嗓子眼里有开水烫的感觉。
“那驴不叫唤吗?”我简直感觉自己就是那头被烫的驴了,因为我想叫。
“它想叫,可是已经叫不出来了,它只能摇头或者流泪。这个时候,就有客人拿刀等着吃驴肚子里的熟肉。你想想啊,150度的开水在驴肚子里,一会儿驴肚子那一块就烫熟了。等人拿着刀割驴肉的时候,驴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但驴的头仍然在摇,它还活着呢。”
我从来没有想到吃一顿饭还可以残忍到这种地步。据吴仁杰说,武山的这家驴肉店闻名全国,每天都要杀掉几十头驴--想想看,那些驴会掉多少眼泪啊!
我甚至后悔刚才吃驴肉了,虽然我没有亲手拿刀割驴身上的肉,但最起码我也是杀驴的帮凶啊!
真残忍!车都开到祥七路捷农咖啡厅了,我还想着这件事。
还是二楼,吴仁杰让我坐在靠近钢琴的位置,他去找人。我找了一本杂志翻着看,是一本DM杂志,上面介绍吃西餐的礼仪,介绍得很详细,却没有一条是实用的。我去洗手间想洗掉身上驴肉的味道,可洗了两次都洗不掉,那是一种固执的膻味。我抬头看镜子里自己的脸,胡子旺盛。从对面女厕所里出来一位女孩,艳妆红唇的--是小柔。我正想叫她的名字,她却快速地离开了。她坐在暗处,她对面是一个男人,我看不清那男人的脸。
我试图靠近她,吴仁杰却站在吧台那儿喊我的名字。我怕被小柔听到,连忙应声。我和吴仁杰的朋友握手。孔令晖,这人很幽默,他说:“我有一次印名片,印好了也没有仔细看,结果送出去时闹了笑话,原来人家都叫我孔令晕。”他这样一说,我们都笑了--他眼睛小小的,看起来是个晕迷迷的角色。
吴仁杰说:“这位是瑞五区公安局刑侦大队的赵小帅,这位晕兄就是捷农咖啡瑞六路店的老板。对了,就是我们俩想合资再开一家咖啡厅。”
我一边听吴仁杰说话,一边看角落里的小柔。我看见那个男人递给小柔一个红包,那是笔数目不菲的钱吧。果然,小柔简单清点了一下,就放进随身的包里。
吴仁杰说到哪儿了,我没注意听。我看了看他,他像是很高兴,说:“我知道小帅老弟是位热心肠,一定会帮我们这个忙。”
周末的咖啡厅生意很好,阳光把一些渴望清凉的人都赶到了咖啡厅里。我们旁边坐满了人,他们有的并不消费,只是坐在那里打牌,还有的只是坐在那里发呆。我看见靠近小柔有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一句话都没有说。
小柔终于要走了,她把自己的包整理了一下。那个男人一直看着她,最后小柔从包里掏出了一盒录像带一样的东西交给了那个男人。
我看着小柔裙裾飘飘地离开了咖啡厅,不禁想跟踪她--她难道现在就要去上班吗?我看着她要下楼了,就忙给吴仁杰打一个招呼,说有急事,先离开一会儿。
吴仁杰站起来,随手递给我一张消费卡,这是一张价值上千元消费金卡。他一边往我的包里塞,一边说:“兄弟,咖啡厅的消防证你就多费心了,东风路的那个位置属于瑞十区公安局,你找找熟人帮个忙。”
我这时才明白,原来他们刚才说那么久一直就说的这件事啊!我说:“你放心好了,这事包在我身上。我现在有急事,实在不好意思啊。”说完我朝那个孔令晖笑了笑,他连忙过来握住我的手,说了一句:“吴仁杰没看错,是个哥们儿,好,有情后补。”
出了咖啡厅,就失去了小柔的影子。天热得要命,人和树不一样,人不喜欢长在土地里。小柔肯定是出来就拦辆车走了。
这个时间,街上走动的人很少。我在一个小卖部想买一个冰淇淋降降温。可是我叫了两声,那个正在里面睡觉的人都没有听到。也许他已经睡醒了,但不愿意放弃正在享受的凉意。
周末单位里没有人,我只好回家。步行,一步一步把自己身上的汗水逼了出来,一步一步地把身边的男人换成女人,一步一步地把路边的大树换成高楼。
龙津附近的一个手机专卖店正在搞周末促销,一个尖头男孩拿着一个喇叭大声吆喝:“2004年新款手机跌破千元大关,999元。2004年,男人要买波导手机。买‘波导’手机送‘不倒’丸!”
“不倒”手机--这真是一个男人悲哀的年代啊!
房东在门口正在大骂是谁把一个坏了的西瓜从楼上扔了下来,正好扔在了门口,一地的瓜皮,一地的苍蝇。我迈步跨过去。我看到正在吃西瓜的阿军,他的媳妇也和他一样吃着一只西瓜。两个人用优越的身材把走廊占得满满的,像在排练一出戏剧,而我则像一个群众演员慢慢地从剧中穿过。我的床被一道阳光分成两半,我躺上去,也被那道阳光分成两半--一半是思考一半是动作,一半是上半身一半是下半身。我翻过身寻找睡意,随手把被子打开盖上,手里却突然多了一件东西,是一只蝴蝶--噢,是蝴蝶一样的发卡。变了形的蝴蝶,像小柔躺在我身下时的样子。我把窗帘拉上,把手机从床头拿到电视柜上。电视柜旁边多了一个烟灰缸--是件工艺品,难道是小柔买的?我看着烟灰缸,然后去找烟。抽屉里有一根电线,我随手拉了一下,却把烟灰缸弄掉了,原来这个烟灰缸和电线是连在一起的;我试图把抽屉里的线拉出来,可是很沉。我把抽屉抽出来,终于看到了,原来这条电线连着一个只有超薄收音机那么大小的一个摄像机,摄像机的电源就插在我桌子后面的一个插座里。我仔细地看了一下那个烟灰缸,那个鲤鱼跃龙门的造型中,鱼的眼睛是黑色的--那正是一个摄像头,摄像头对准的是我的床。这个摄像机放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吗?
不会的!我马上加以否定。昨天,小柔提前进了我的房间。我知道,一切都是她做的。她打开了我的门,她把摄像机放好,然后就拍摄……我一下害怕了,难道上午她手里的录像带是我们的床上镜头?
我一下子陷入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