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玩偶,被过往束缚,被未来制约,渴望自由。
只是人生何去何从不是她说的算了。放任性情、追逐内心渴望的最终,其实还是找寻不到真实的自我,冥冥中已定的事,正在展开。生命之于时间,不过一抹烟云,绝不会被耽误。即便我们已经长大成人,即便我们又生老病死,时间都不会有所留情。
从十五岁成为孤儿,她得到的不是原以为的自由,而是更大的内心束缚。只是那管束的人不再是她的父母,而是她内心里的良知。人之初,性本善,或许就是这样吧。
婚姻、爱情,她不停探索着其中的秘密,带着主动,带着抗拒,其实矛盾的何止是她的行为。一次无言的愚蠢,母亲杀掉了自己所爱的又所恨的丈夫,同时也杀掉了她自己,只是母亲忘了这样会给她自己的女儿带去怎样的心理阴影。
在开往老家的火车上,虚弱的她梦到了十六岁时在车站见过一面的男子。
她记得第一次见他,是在一个汽车站里。那是一个小镇上简陋的汽车站,没有人管理,只有几张木制的小凳子。那凳子的面上坑坑洼洼的却很光亮,想必平日里是很受欢迎的。她想,那儿应该是人们聊家长里短的场所吧,那儿应该是充满欢歌笑语的吧。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
那时的地板是干净的,这让当时的她很意外。后来她知道在那个贫穷占据了一切的地方,朴质成了唯一可以慰藉人心的东西。
那个男子是在大雨时跑进车站的,想必是在躲雨吧。他们在同一个简陋的车站,一个望着车站外倾盆而下的夏雨,乌黑的眼睛发出阵阵光芒。那是对自然由衷的热爱,像是天上的星星会给那无垠荒野上孤独行走的人些许欣慰。另一个低头看着脚下的布鞋,拽着布裙摆,白皙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呈现。车站对于她来说是逃离的船只,可是她却不是在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下航行,她在迷雾环绕的海上独自驶下。前面是未知的世界,也许充满温暖,也许充满混杂,也许她来不及到达就死亡;后面是家族死气沉沉的囚笼,被禁锢却安全的人生。而车站对于他来说,是到处游玩途经的一个可以停下来静静欣赏南方夏天的骤雨的少数民族地区简朴的车站。那是值得回忆的地方,所以他至始至终都是欢乐着的。
她记得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那么的无邪、阳光。
“哎,你饿不饿?”
他给她递了一块压缩饼干。
“谢谢。”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竟接过去了,并立即就开吃了。吃得很快,但丝毫不粗鲁。右手拿着吃食,左手掌打开接着食物掉下的细屑。这是她从小的习惯,她虽然很饿,但那近乎本能的反应还是如实体现了出来。那是她的原则,她是要像母亲一样做个优雅的有素养的女子。她记得母亲说过的话——无论在怎样的境地都不可放任自己的行为。可是后来的母亲显然是忘了自己曾经的原则,曾经说过的话。
在她喝下他递去的矿泉水后,他说:“你还真放心。”
她抬起头呆呆的看着他也不言语。
“瞧把你吓的,小脸都白了。这食物没有问题。”他看着檐瓦缓慢落下的雨珠漫不经心的说着。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得也快,天渐渐亮了。
“你不会再害怕了吧?”他看了她一眼就走了,“我该走了。”
他只是在陪自己?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他已走远。她在这时才发现男孩除了身上拿的饼干和水,什么都没带。
其实她到现在还都不确定那一次的见面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只是像这样在火车上的夜半时分想起时,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心里的空洞感占据了整片感觉神经。
夜晚从火车的车窗往外看并看不得什么,偶有的亮光并不能抚慰内心的寂寞。贴着车窗往外瞧的那瞬间她看到了一堆坟墓,脸儿顿时煞白。
还记得么?曾经,夜晚独自一人在荒芜的铁路上行走。那时的自己是有多害怕啊。一直沿着铁道往前走,头也不敢回,目不转睛,盯着一个方向。周围全是昆虫鸣叫的声音,独独没有人音。前面突然来了一列火车,那时感觉是多么的温暖啊,可惜温暖过后是更深的寂冷。夜晚十一点到凌晨四点,是她最害怕的时间段。在没有灯光仅有些微月光的路上,有什么在晃动都会把她的心揪起。她害怕前面会出现的人影,害怕身后跟着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她好想停下来好好休息,可是她没有一个可以遮蔽的东西,身边也没有那个夏雨车站的男孩。
“你不会再害怕了吧?”
她想起了他的话。
其实没有谁可以永远保护谁,唯一能一直保护自己的也就只有自己。既然选择远离家乡那么就该做好随时保护自己,随时反抗的准备。生命当如流星般辉煌,即使只是一瞬也要美到亮瞎眼,要死就死得轰轰烈烈。好死不如赖活着,那是傀儡的生活,行尸走肉带来的摧残比什么都来得痛苦。所以她不后悔自己的出走,亦不后悔所经历过的一切。
只是一切都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