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终于知道了原委,这么多年,妈妈心中的苦原来这么多,张小雨很想扑上去抱住妈妈,可脚步却停了下来,让妈妈和爸爸慢慢地诉说吧。
她关上门,不知不觉中眼泪都流到了下巴。
没想到的是,仅仅几个小时后,张逢春原本已经稳定的病情突然变化,保守治疗已经不可行了,只有开颅手术。
转院已经来不及了。医院联系集团公司总医院,派出的大夫一小时以后就能进入手术室,张小雨和同事们开始了紧张的术前准备。
“开颅手术,本身就有危险,何况爸爸目前的情况不稳定。”小雨先给妈妈讲了,开烦可不是一般的手术,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很难预测。
“既然没有选择,就做吧!”但是李玉兰有个要求,让小雨打电话给陈双宝,进手术室前,让他过来。
恰巧陈双宝下井了。
这边大夫都到了,各种准备都完成了,李玉兰坚持陈双宝不到就不让进手术室。
张大龙急了,就连张大虎都说话了,他陈双宝来不来能怎么?耽误一分钟就有可能耽误性命,大夫都说了,这个病最重要的就是时间,时间就是生命。
哥儿俩说不动妈妈,都看着妹妹,这当医生的,说话最管用了,可关键时刻也不作声了。
还是董天峰想了办法,通过矿调度查找矿长的位置,用对讲机逐级将要传达的讯息传给陈双宝。
陈双宝衣服都没换就赶来了,李玉兰拉着他进了病房,把别人都留在了外面。
“老头子,你听好了,这是你的儿子,你睁开眼看看,这是你儿子。”无论张逢春是受伤还是生病,李玉兰都没掉过眼泪,可现在一说到儿子,她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陈双宝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当年我也是没有办法,有一点儿办法我也不能把小雷送出去,是老天爷可怜咱们,又把这孩子送回到咱身边,你看看吧,我这辈子就这一件事对不起你,我瞒了快三十年,老头子,你原谅我吧,看在这孩子的分上,你看咱儿子长得多好啊。”
“这是怎么回事儿?”陈双宝听明白了,也更糊涂了。
“孩子,你叫小雷,张小雷。和小雨是一对双儿,当年透水事故,你爸爸被困在井下,生下你们两个,妈是没办法,把你给现在这家。我是没办法啊,孩子!”
陈双宝觉得心紧了一下,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张小雨带着护士进来,把张逢春推进了手术室。张大龙和张大虎看着泪流满面的妈妈和木然的陈双宝,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逢春的手术很成功,可醒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一家人忙到晚上,张小雨才想起来,陈双宝呢?
电话关机了。小雨只好又找了董天峰。
能去哪儿呢?因为双贝来了,董天峰只得作为矿上的新进职员住到了独身宿舍。他从办公室到家里,把矿上的几个值班办公室都翻了个遍,也没有陈双宝的影子。
“蒸发,一个矿长长玩这把戏,你说,陈双宝他够成熟吗?”为了找他可把董天峰累得够呛,他也只能对着张小雨抱怨,这活儿都是她派的。
“他心里一定很难过。”难过的还有张小雨,她在心里已经叫了他哥哥,她和他的心一直都是连在一起的:
“找到亲生父母是件多好的事儿,还难过?高兴都来不及呢,要是我就欢呼。”
“你知道什么?”张小雨白了他—眼,就这一点和陈双宝不同,陈双宝才不轻易给人脸色呢,她就是在父母身边娇惯的,动不动就给人脸色,董天峰撇了撇嘴。
“放心吧,他不是一般的男人,是矿长。他不会出事儿的。”董天峰很放心。
“不行,找!”
“到哪儿找啊?姑奶奶!他一个大矿长,我到哪去找啊?再说,就是找到他又能怎么样?这些事儿是真实存在的,他早晚都要面对的。矿上那么大的事儿他都能面对,这点小事儿,他应付得了。”董天峰是累了,要耍赖。
“你不懂,我们的心情!”张小雨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我去找!”张小雨可不轻易掉眼泪,董天峰吓得立刻行动。要是找不着,看来这一个晚上是难挨了。
朱子彤最近有一笔资金到位了,是市妇联、市总工会和民营企业局联合发起的为下岗职工再就业工程提供的创业基金。这笔钱可给她解决了大问题,建冷库和冷冻车间的想法马上就要成为现实了。
今天朱子彤陪同市里领导查看了场地,说实在的,这地方有点儿偏,离二道沟远,离市里也不近。可没有办法,能无偿提供给这块地方就是对她最大的支持,她现在还没有实力进军开发区。
市里的想法也是想通过这个创业项目带动周边地区下岗女工的就业。“未来这里将要打造成巾帼创业园区,朱子彤,你可是这里的垦荒者,是第一人,困难是肯定的,但是我们相信你,也希望以食品生产为龙头,带动全市食品行业走出去,走向全国,走向世界。”市里领导的话给了她很大的鼓舞,也让她有了的压力。
送走市里领导,朱子彤又返回冷库基地。这里是城乡接合部,人员比较复杂,要在这里开工,涉及到的事儿恐怕比在城里盖楼还要麻烦。
四周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这里没有路灯,零散的住户基本上都已经搬迁出去了,偶尔可以听见一两声狗叫,远远地还有星星点点的灯光。朱子彤独自开着车,绕着这块地转了一圈儿,白天他们来的时候,这里没有人。可细心的朱子彤发现,有几处没完全拆除的旧房屋里有人居住的痕迹。
她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事情比她想象的还复杂,这里竟然住着好几伙儿拾荒者。一打听,他们来自河南农村,本来是来打工的,可打了大半年的工,也没开到工钱,现在是地不让住了。老婆孩子弄得个无家可归,只好混到拾荒的地步。
寒冷,肮脏,混乱,当看到这一切,朱子彤原有的恐惧都消失了。
“开工以后,这里的工地会有很多建筑材料需要看护,如果你们不急着回家,就帮我看着,怎么样?”
这几个拾荒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让我们这些拾荒者看东西?这不是让猫看着鱼吗?
“不然你们就得被赶走,眼看着就要开春了,工地也急着动工。”
这是一个生意人吗?她未免太天真了吧?
同意,他们当然同意。“可是你能信任我们吗?如果能信得过我们,我们就在你这工地干活吧,工钱你看着给就行。”
“男人能干些体力活,女人还能做做饭什么的。”
本来是剑拔弩张的事儿,结果竟然是其乐融融,朱子彤和他们谈得正热烈,她的电话突然响了。
是陈双宝!
别看她的手机上有陈双宝的号码,平时却很少联系。陈双宝来电话?什么事儿?
电话里的声音很奇怪,似乎沙哑,“朱子彤吗?你在哪儿?”
“我在……”话还没说完,那边的电话就断了。怎么回事?想想刚才的声音似乎是喃喃梦语。能让陈双宝的声音变得这样虚弱,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儿。
回二道沟!朱子彤猛踩油门,她开车不久,技术还不熟练,今天是她开车史上最快的一次了。
可陈双宝在哪儿呢?再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朱子彤心里很慌,慌得握方向盘的手都在颤抖,一定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一定!
首先是办公室,可整个办公楼都静悄悄的,值班的人说,有个叫董天峰的来找过。
“有什么事儿吗?矿长都是24小时开机的,今天联系不上,关机。”
关机?刚刚不是还给我打过电话吗?
煤泥坑?朱子彤一脚油门,车子就上了大坝。这是陈双宝眼里的风景区,心情好或不好的时候都要来这里的。煤泥坑在寒冷的夜里冒着白色的水汽,让夜色更凉了,但是没有人。
家里?不可能,既然有人找他,说明他不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