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双宝召开全矿干部大会,明确今后工作的主导思想:向管理要效益。
新的管理方案虽然已经试行了,但是反映上来,还有很多漏洞,而且落实的也不尽人意。各单位由于管理水平的不同,呈现的状态也是参差不齐。
运输区开展回收复用,节约大量的成本,也给新成立的三产公司找到了出路,陈双宝给运输区的人算了一笔账,就拿回收钢丝绳来说吧,以前回收的都作为废品处理了,现在利用废旧钢丝绳制作成钢筋梯,仅这一项一年就可以为矿里节约80多万元。要是以前,没人想这些,没有了,向上面要,只要打材料需求报告,材料、配件就会源源不断地运进来,现在的问题是局里没有钱,上边不拨钱,矿里还要生产,要是自己付材料费、维修费,工资就难以支付。
账算明白了,群众的智慧也发挥出来了。运输区是群策群力,要是以前的工作面,巷道废弃之后,铁轨道木直接压埋,现在连一根道钉都回收上来,经过挑选维修,能用则用,一分钱都不乱花,受到这件事的启发,陈双宝决定出台双增双节措施和奖励办法。
没想到的是,这个措施出台没几天就出事儿了。事儿就出在掘进队,而且你说巧不巧,恰好陈双宝到这个掘进头查看进度。刚刚做完支护的棚顶突然冒落,赶上张逢春在场,这个掘进队让陈双宝感到亲切,也许是亲切的关系吧,他忽略了危险的存在。本来陈双宝一来,张逢春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这小子真当了矿长,张逢春心里高兴,可表面上尽量和矿长保持着距离。
陈双宝站的位置是工作面的前端,听队长洪志海汇报小班进米情况,张逢春站在他身后不远,就在这个时候,张逢春听见顶板有响声,“顶板有情况,快撤!”话音刚落,稀里哗啦一阵响,顶板冒落了。如今的顶板已经告别了木锚杆支护,使用的是金属锚杆和锚索联合支护,顶板冒落那就是锚杆锚索和金属网一起落下来,这次冒顶最少也有八九平米,陈双宝和洪志海也听到了动静,赶紧撤离,眼看着陈双宝脱离了危险,可一块黑糊糊的岩石从金属网上飞了出来,直奔陈双宝的脑袋,“脑袋!”张逢春冲过去,一把推开他,石头滚下来,砸在他的腿上。
救护车驶进矿医院,车上下来的几个人,个个脸都是黑的。
要下班回家的张小雨还是认出了陈双宝。与张小雨的眼神相遇,陈双宝愣了一下,就匆匆的和大家把伤者推进急救室。
张小雨刚到家,矿上就来人了,通知李玉兰,张逢春受伤了。张小雨想起刚刚在医院门口的一幕,顿时脸色发白,李玉兰倒是很镇静。
“你爸没事儿,别怕!”
“可刚才我看见陈双宝都来了。”
“妈心里有数,你爸也就是受点儿伤,没大事儿,如果是大事儿,这送信的就得坐车来,骑个自行车,那就是一般受伤,如果是走来的,根本不用担心,就是磕手碰脚的事,他就骑个自行车,还是你爸队里的,肯定没事,大事儿得矿里通知。”
真如李玉兰所说,张逢春只是腿部受伤,可动脉破裂,现在是失血过多。血库里的A型血不够用了,现从市里调还要等一段时间。
“输血不及时,手术就不能进行,超时会造成组织坏死。”不用医生解释,张小雨明白。
“我是A型血,我给爸爸输。”
“我也是A型的,我也可以。”陈双宝跟在张小雨的身后。她走哪儿,他跟到哪儿。
张大龙接到消息赶来,在手术室门口只看见妈妈李玉兰。
“妈!”张逢春干了这么多年的矿工,张大龙懂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出事故,张大龙握着妈妈的手,紧张得抖了起来。
“没事儿,孩子!别怕!你爸没事儿的。”还得李玉兰安慰他。“当年,你爸在井下困了五天,都说没希望了,怎么着?你爸硬是挺过来了。那时候啊,妈一个人躺在医院里,正是生小雨他们两个,那才是难呢,现在这算什么?就是受伤。”
陈双宝和张小雨从采血室出来,站在李玉兰的背后,没有声息的听着李玉兰讲往事。关于爸爸的事儿,张小雨听说过,可都是听别人说的,妈妈似乎对这件事不怎么在意,今天是第一次听妈妈讲,想起妈妈生自己的时候那那么艰难,眼睛不禁湿润了。
“是生小雨,不是我们两个。”张大龙在一旁纠正,妈妈因为心情紧张都说错了。
“是家里两个,你和你哥。”李玉兰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
“不会有事儿的,大娘。”陈双宝走过来,张大龙这才看清楚说话的是陈双宝,满脸的煤粉还没洗去,难怪张大龙没认出他来。
“师傅是为了救我,本来他应该没事的。”陈双宝心里愧疚,这句话他已经跟张小雨说了两次了。
“陈矿长给爸爸输了血。”张小雨跟哥哥说。
“还需要吗?我也可以输的。”张大龙一听需要血,马上挽起了袖子。
“他和我跟爸爸的血型一样,已经输完了。”张小雨知道哥哥的血型和爸爸的不一致,可懒得和他解释,说了他也是记不住。可是今天的陈双宝也给了她意外,在给爸爸输血的时候,医院要登记献血者,她发现陈双宝和自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还同一个血型,更有意思的是,她发现陈双宝的左臂的臂弯处有一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痣。
难怪对他的感觉和别人不一样,难道是特别的缘分?现在情况特殊,张小雨也没工夫细想。
矿上出了冒顶事故,相关部门的人都来了,大家劝陈双宝回去休息休息,可陈双宝是谁劝都不听,坚持等在手术室的外面。
他沉默的等待让手术室外本来就紧张的气氛多了几分压抑。张小雨只好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低声安慰他:“放心吧,是王主任亲自做的,别看咱矿医院不大,可外科手术的水平在全市都是一流的,如果王主任说不用转院,就说明他有足够的把握,你就放心吧!”
陈双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弱,让张小雨看得心疼,她很想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陈双宝也在想,如果不是有这么多的人看着,他真的很想很想靠在她的肩上。张逢春受伤,让他体会到从未有过的紧张,这种紧张他无法控制和消除,他一直盯着手术室的门,那扇门里的人牵着他的心。
手术进行的还算顺利,张逢春推进病房不久就醒过来了,可话还说得不清楚,用眼神四处找寻陈双宝。
“陈矿长吗?他一直在外面等着,看你平安就回矿上了,他要处理事故。”张小雨看出了爸爸的心思。
“他?”
“哦,你是想知道他伤着没有?”张小雨笑了。“一点儿都没碰着,放心吧,还给你输血了呢!”
“你看看,我们这些人你都没看见,就惦记外人。”李玉兰看着他醒过来,嘴上数叨着,一边流着泪。
陈双宝回到矿里,直接来到会议室。“事故原因调査清楚了吗?”
“调查清楚了。”事故调查组组长矿准备副总姚健作了汇报。在煤矿,掘进的工作就是为采煤准备工作面,所以都把负责掘进的副总工程师叫准备副总,负责掘进的矿长叫准备矿长,姚健就是主抓掘进工作的。
“主要是偷工减料外带偷懒儿造成的。”原来掘进队把两米长的锚杆一分为二,一根锚杆变成了两根不仅节省了材料费,支护起来省劲多了。
“谁让这么干的?”陈双宝愤怒了。
是啊,谁让这么干的,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投机取巧的人总有,可他们可能真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然他们是不会,也不敢这么干的。
这次事故,算是幸运的,撤离及时,不然压几个人都有可能。
洪志海接到矿里下达的撤职处分时,没作任何辩解,冒顶事故发生的时候,他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用他的话说,这是他当队长的失职。
同时受到处分的还有,小班带班班长,记大过并罚款。
这件事之后,陈双宝对煤矿的安全管理有了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