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刘爱萍一直央求妈妈帮忙带孩子,她好抽出手帮帮子彤,爱国妈动心了,偷偷地跑到医院问过大夫,爱国的毛病是不是好了。大夫说这个问题很难说,人家夫妻的事儿只有夫妻之间明白,但有一点儿能确定,刘爱国的问题是因为受伤,不是病,是可以恢复的。
就在爱国妈要松口的时候,街上又有了风言风语。
消息是从老肖家传出来的,一开始就说,朱子彤靠着矿长,生意有矿长照应着。“看着矿长去,巴结都来不及呢,还敢绕着走?”
“现在的陈双宝有实权,谁敢惹啊?”
“咱没有人家朱子彤那么会说话,一见着矿长就眉开眼笑的。”
“矿长亲自动手给搭的棚子,那家伙,那场面,人可多了。没有陈矿长,就凭她?”
后来这话就改了方向,“天天来,我还觉得奇怪呢,矿长天天吃包子啊?”
“两人一见面就对眼儿,看不了。”
“难怪让人家老婆婆找上门,以前我还替她抱委屈呢,现在看一点儿都不委屈。”话是越说越难听,传到爱国妈这里,让老太太生了一肚子的气。虽然爱国妈明白,那是肖老三,就是炸油条的那家在使坏呢,生意被人家抢走了,你就生意说话,编排人家干什么?可朱子彤也让人生气,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就不能离那陈双宝远点儿?她也后悔,要没有当初那一出,别人也不能拿这事儿当事儿说。
偏巧今天这一幕又让刘爱琴撞见,她回了娘家就向妈妈绘声绘色地做了汇报,“你不扶,她不扶,让她摔着好啊!”爱国妈听着的时候脸色就不好了。
“不是,我是说子彤她也太不检点了。”
“怎么检点?你别跟着别人说闲话。”刘爱琴一看风向不对,这老太太怎么了?
“妈,我就觉得你最近怎么老和我较劲?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话的。”
“那是以前。”老太太才不理会女儿的不满呢。
“对,我是看出来了,我们家那位上了劳动服务公司,没能耐了。你就开始对老二好了,梁二好啊,还当上班长了,挣得多了呗。挣多了还能给你多少啊?”还真是的,梁二当上了班长之后,爱国妈看着他也有了笑模样。
“一码归一码,人家外人说什么,咱没办法,可咱自己家人说,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这话说对了。”刘福田下了夜班回来,听见娘儿俩在对话,老太太的转变让他高兴。“别说子彤没有什么事儿,就是子彤将来再找一个,咱都得支持。孩子正在艰难的时候,咱自己家人不帮忙已经让人笑话了,还在这儿说闲话,对吗?”
刘爱琴本来是告状,结果弄了一身不是,扭头别棒的回家了,她就那脾气,老刘家的人都知道,睡一觉就都过去了,老太太心里有数。
爱国妈决定帮爱萍带孩子,让爱萍帮子彤打理生意,子彤当然高兴,她正愁人手不够呢。这样朱子彤每天只需要到早餐点儿看看,大多数的时间是要把做包子的手艺教给二姐爱萍。
鲁矿长病故了,他还不到退休年龄。尽管他病了一段时间,但大家都有心理准备,可鲁矿长在二道沟当了十年的矿长,尽心尽力,兢兢业业,大家靠着他习惯了,一旦这个人去了,让人心里没着没落的。陈双宝的心也是笼罩在悲痛之中。
陈双宝现在是代理矿长工作,可矿长是不是他,上面还没有定论。
当初大虎媳妇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让陈双宝代理矿长工作是多数班子成员的想法,因为当时面临下岗减员,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人家躲还来不及呢,就陈双宝愣头青,代理就代理了。心眼儿多的还考虑了另外的原因,现在煤矿不景气,什么时候能好也看不出来,就像有人调侃的那样,是玻璃缸扣耗子——前途光明,出路没有。矿上除了拖欠工资还欠着外债,银行贷款什么的,就这一屁股的饥荒,猴年马月能翻身?分来矿上的大学生纷纷跳槽,谁不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就这样,再过几年,这地方说不准都得黄摊子了。
想归想,可矿长的职位还是很有吸引力的,那是一矿之长,别看代理工作的时候都不在意,现在大矿长的位子空了出来,私下里还真有活动心眼儿的。
首先矿务局党委、纪委接二连三地收到举报信,连局党委书记都纳闷了,陈双宝代理工作也不是这几天的事儿,怎么现在一下子就有了这么多举报的?举报的内容也很丰富。没有上级的许可,私自卖煤,属于倒卖国家财产;利用减员之机成立什么公司,采煤的不采煤,老想着鼓捣什么第三产业,能好好工作吗?将外委承包的加工维修项目全部收回,还美其名曰:自主经营,自负盈亏。影响设备检修、维修质量,这不是明摆着用公家的钱在收买人心吗?更有甚者,还有人反映陈双宝生活作风有问题,和矿上的一工亡家属关系暧昧;等等等等,真是五花八门。
陈双宝资历不够还真是个问题,他从走出校门来到二道沟煤矿也没超过五年。局里还真是在考虑矿长人选问题上有些犹豫。按理说,代理矿长接任大矿长很正常,而且还有鲁矿长的举荐,但是工作时间这么短就当矿长,这在整个矿务局甚至煤炭行业也是没有先例的。二道沟矿那在全局也是一面旗帜,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地干过来,不是鲁矿长一个人所为,也是有一整套班底的。所以……顾虑还是有的。
现在就二道沟矿就有三个候选人:主持工作的陈双宝,机电矿长于松年,安检处处长吴贵平,局党委决定对这三个候选人进行一次民主测评。“经局党政联席会议决定,对咱们二道沟煤矿矿长候选人搞一个民主测平,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里,就是希望大家实事求是,公平公正,本着对二道沟煤矿,对候选人高度负责的态度,从德、能、勤、绩、廉几个方面,画上你手中神圣的一票。”在矿会议室,各单位党政一把手,机关各科长都参与评测。
评测刚刚结束,干部处的人还没离开就被一群人堵在了大门口。
“凭啥把陈双宝调走?”
“就看着人家陈双宝岁数小,不会歪门邪道就欺负人家?”
“你们上边的也不看看谁干活儿,测评,测评个屁,你们敢问问老百姓吗?”
“要想选,就让工人选,弄这些人能选出啥来?”
“对,省的有人拉选票。”矿级领导的测评不是每个职工都能参加的,所以很多工人根本就不理解这测评是什么意思,和选票混为一谈了。
“他走了,我们公司的人怎么办?还指着他吃饭呢。”
“把我们撂在这儿就不管了?”
人越聚越多,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越说情绪就越激动,吵吵嚷嚷的,嗓门也越来越大,后来就根本听不清楚谁在说什么,只是看见一张张激动的脸。几个几十个都好办,可以解释,可以耐心地做工作,一旦超过百人,甚至更多,人的情绪互相传染,短时间内就会达到无法自控的地步,场面将会混乱。怎么办?干部处的人还没见过这阵势,老书记的话也无济于事。
楼上办公室里有人正透过窗户往下看,这种场面也是于松年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