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要出事儿,刘福田急忙给二姑娘打电话,让她赶紧到小区里找找看,别让这娘儿俩找到陈双宝的家,还不得打起来呀。
刘爱萍把孩子托付给楼下的李玉兰,跑了出去,可还是晚了一步。二道沟巴掌大的地方,工人小区,谁不知道陈双宝的住处?
朱子彤一开门就迎来一嘴巴,爱国妈像疯了一样冲了进来。
“什么事儿?”偏偏今天陈双宝在家,自从娘儿俩搬到这里,朱妈妈一直想请他吃顿饭,表达一下谢意。今天可巧,陈双宝有时间,刚进屋洗脸,就听见门口乱成一团,脸都没擦,带着满脸的水跑了出来。
爱国妈一看陈双宝出来,火更大了,一把抓住朱子彤的头发,“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和爱国结婚的时候你说的多好啊,可爱国才离开几天,你就跑到男人家里来了,你这个狐狸精。”
“大娘,松手!”陈双宝没见过着阵势,还真是不知所措。
“别装好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上和爱国称兄道弟的,肚子里装的都是坏水。”这句话一出口,陈双宝愣了,怎么还有我的事儿?“大娘,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论怎么样,陈双宝是矿长,爱国妈有点儿收敛。
恰在这个时候,朱妈妈买菜回来了,爱国妈说的话她恰好听见。原本朱子彤从老刘家出来就已经让她很替闺女委屈,这次发水,老刘家也是不闻不问的,现在还来这里找茬儿,她这一肚子的不满再也压不住了:“亲家母,你说这话太过分了,子彤是怎么从你们刘家出来的?这些话我是憋着,你还找上门来了?是你给撵出来的。你现在想到子彤是爱国媳妇了?我们娘儿俩有难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想到?你怎么说子彤,我先不管,那是你们刘家的事,我要替双宝说几句话,要是没有人家,大雨天,我们娘儿俩连个栖身的地方都没有,你怎么能这样说他?”想起这些日子,女儿忍受的痛苦,说到这儿,朱妈妈已经抑制不住眼泪。
可爱国妈看不到这些,“难怪丫头不懂事,要说找媳妇就是不能找这缺爹少妈的,家教就不行,上梁不正下梁歪。”爱国妈就这能耐,专拣狠话说,还越说越来劲儿,越说越有词儿,一套一套的,好像那些话根本就在挎兜儿揣着似的。
“你不能这样说我妈妈!你也是一个做母亲的人,为什么说话这样恶毒?”朱子彤愤怒了。
“你说什么?你不知羞耻,胆子可大了。”刘爱琴还没等说完话就上来了,拽住朱子彤的头发,把她按倒在地,陈双宝抓住她双手,大姐想撒泼倒在地上,可陈双宝死死地抓住她,她的脚几乎离地也无法倒下,刘妈妈再次上来抓朱子彤的头发,陈双宝焦急地扔下爱琴扑过来,刘妈妈没站稳压在朱子彤的身上,被陈双宝拉起,发现朱子彤虚弱地昏倒在地上,地上有一摊血迹。“子彤,子彤!”几个人都傻了眼。陈双宝抱起她,冲了出去,刚刚赶到的刘爱萍跟在后面,屋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先是急诊室,后来转到了妇产科,陈双宝跟在医生的后面一个劲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后面有人拉年他,他一回头,是张小雨。
“怎么样?”他好像是神经质,见到穿白大褂的张小雨还是这句话:“一会儿就知道了。”因为没什么表情,张小雨让陈双宝觉得很奇怪。
怀孕四个月了,刘爱萍从医生那里得知,高兴得几乎跳起来,可是由于精神方面的因素,胎儿发育迟缓。
陈双宝站在她的床前,看着输液管里一滴滴落下的液体。
“怎么没检査过?”大夫问。
“我不知道,这孩子什么也不说,她,就是有多少苦都自己咽到肚子里的人。”朱妈妈握着女儿的手在颤抖。
怀上孩子,本来是件好事儿,可在刘妈妈和女儿爱琴心里都清楚爱国的毛病,现在出来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想起今天,陈双宝抱着朱子彤去医院,这娘儿俩都开始犯合计,这孩子和陈双宝有关系。要不然能半夜的下大雨上她们家?能把她们接到自己家去住?两个人哭天抹泪的,弄得带着欢喜回来报信儿的刘爱萍摸不着头脑。
陈双宝给朱妈妈和子彤买了晚饭,悄悄的放在床头,退了出来。
今天发生的一切太突然了,在爱国妈的眼里,我是这样的吗?子彤是这样的吗?不论是作为爱国的朋友,还是作为矿领导,难道不该帮帮她们吗?
他扪心自问,问心无愧。可有的人为什么这样不理解呢?他想起朱子彤离开刘家的那天晚上,那个寒冷的夜晚,那一颗被冻僵的心。他一直想知道,那天,朱子彤究竟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那一个寒冷的夜里,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到处寻找着她!现在,那一天的情绪再一次包围着他。
煤泥坑依然是黑糊糊的,冲毁的堤坝上,他独自站在那里,呼吸着带有煤味儿的空气,春天的气息,春天已经悄悄地来了。
他没有回家,其实就是没有朱子彤和她妈妈住在家里,他也很少回去,二道沟煤矿正面临严峻的考验,如何渡过眼前的难关?年轻的陈双宝深深地感到自己看起来满怀信心,其实是两手空空。
减员真的能提效吗?他看着这些天来起草的减员方案,星期一就要拿到会上讨论了。这个方案他已经几次征求鲁矿长的意见,可他的心里依然很不平静。这些年煤矿工人作出了那么大的牺牲和奉献,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也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现在别的企业都开放搞活了,他们却要下岗。煤矿的效益不好,究竟症结在哪里?
妈妈打来电话,让他内疚,以前都是他给妈妈打电话,可很长时间没打了,妈妈等得太着急了吧?
妈妈还是老一套,唠唠叨叨地催他结婚,陈双宝是个听话的孩子,妈妈怎么唠叨,他也不生气,劝妈妈多关心妹妹的婚事,答应下次回家把青青带回去,把婚事定下来。
接完妈妈的电话,陈双宝的眼睛落在日历上,糟糕,青青的生日过去了,她怎么没来电话兴师问罪?每当想起左青青,他就会回想起在独身宿舍门口,她放下行李,扑向自己的样子。她从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如同一颗透明的水晶。读书的时候,他好像没怎么把这份感情当一回事儿,多数是大家起哄,稀里糊涂的,左青青就站在了他的身边。那时他很有名气,也很惹女生的眼球,有了左青青在身边,别的女生只能敬而远之了,他也很享受这份守护。毕业的时候,他认真地思考过,他没办法接受左青青的父亲帮他安排的生活。有一句话,他始终没说出来,他觉得当时青青爸爸的作法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与其说是不能接受那样一种安排还不如说是不能接受那样一种侮辱。但是这样的话怎么和青青说?热情似火的青青,明净如水的青青,当他在毕业舞会上,默默地拥着她,沉浸在那忧伤的告别舞曲中,他看见她眼睛里的泪,他第一次用力地抱了她。他以为那是一个结束,没想到却是一个新的开始,现在对青青,他有感激,也有愧疚。
李玉兰起了个大早,炖了一只鸡,让小雨给朱子彤带到医院。
“我妈早上熬的,你趁热喝了吧。”张小雨在病房里看着她喝下去。
“我妈说,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她做。”
李玉兰知道,现在就是朱妈妈想给女儿做点儿什么吃的,也做不了了,自己的家回不去。陈双宝,一个单身汉的家里,能有什么呀?李玉兰真是心细,要找到这样的人做婆婆,女儿该多享福啊,这一碗鸡汤,让朱妈妈想得太多了。
“钥匙。”张小雨递给朱子彤一把钥匙,“陈双宝让我转交的,他不回去住了,说让你们放心地住在那儿吧!”
“这怎么好意思?”朱子彤有点儿犯难,婆家这么一闹,本来没有的事儿也满城风雨了,陈双宝是个矿长,而且还在困难之中,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太不好。
“你不去,他不会心安的,他特意告诉我,他把行李搬到办公室去了,你就去吧,还能怎么着?”在张小雨的眼里,这件事儿根本就用不着想那么多,朱子彤的担心,她认为很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