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下了十天。
在这样潮湿的空气里,背更是不舒服得厉害,阿C扶着腰去关露台门防止雨打进,房门这时敲响。
有节奏又礼貌的叩门声一听就知道是谁,她说进来,小鸽就拿着药膏推门而进。
他将东西放在桌上就准备走,她则坐到床沿让他等会儿。
小鸽回头看,她将长发都顺到肩的一边,解着衣扣背对他:“门关上,过来。”
小鸽双眼一眨,噔噔噔地走过来,阿C将衣服褪到腰部,拍了拍肩:“帮我按几下。”
“你的背还在疼?”
“嗯。”
“不可能,我养父的药很厉害,你应该要好了才对。”
阿C听着,低眉无声响,过了会儿,她说:“你先帮我按。”
小鸽会很多东西,疗伤按摩也学过,小小的手腕力道却足,一下下按在她的背部,筋骨才略微地舒服。
按了不知有多久,她都快要睡着,忽地背部感到不同于小鸽的力道,大一倍的掌心在她肌肤上摩挲不停,她猛反应地扯过被单回身看!
是Evan。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又看她,满眼占了便宜的得意光芒,啧啧叹道:“好滑。”
小鸽早就被他拦在床尾,她将Evan再要伸过来的手狠狠拍掉:“滚哪。”
可没想到Evan反抓她手,一个收力将她从腰抱紧,缠住她后颈闻着说:“我好喜欢你这个味道。”
“不要在我这边发神经!”她一手要顾着遮在胸口的被单,一手推他,反被他扣得更紧。
再次被抱紧怀里后,他贴着她脸低喃:“你也知道我想要你很久了……”
说着就从她腰后开始扯被单,她赏了他一巴掌,他不在意,甚至更来兴趣,紧紧相缠并开始亲她脖颈:“你都给阿D了,再给我也无妨,反正组里的男人女人轮来轮去就那么几个!”
“你不可以这样!”小鸽过来说,却被Evan踢了一脚!阿C这时候才察觉他来真的,抓他手,用力一反!
Evan疼得倒吸气,这会儿门口传来动静,白毛狐狸从虚掩的门口窜进来,阿C皱眉一松手,同时爱蜜莉走了进来。
爱蜜莉本随着狐狸而来,却没想到在房间内看到甩手痛吸气的Evan与裹床单的阿C,这一场好戏让她歪下脑袋,冷色着哼笑点头:“我打扰了,嗯?!”
“把你的疯子带走。”阿C推了Evan一把,这却更加激怒了爱蜜莉,她直接踢碎沙发脚旁的一瓶酒,捏起碎片向阿C快步走来。
Evan最爱这等场面,闪身就把场地空给她们俩,阿C烦得彻底,在爱蜜莉猛将碎玻璃片划来时没耐心地别头躲过,再划来还是后退,不想跟她打。
“小贱人给我过来!”爱蜜莉大喊。
她完全不理会,可转身要走时却被爱蜜莉拽住后背床单,这一记猛力戳到她痛处,身体一软手臂前撑住床头柜,长发零落垂下,一口气喘出来。
嘶啦一声!是床单被玻璃片划破的声音,爱蜜莉摆明要她难堪,Evan大大吹了声口哨,一眼不眨地盯向她微凉的后背。
而不差一秒,胸口一紧,原本松散快落下的床单被人从后提住,接着整个人自腰部被揽进熟悉的怀中,这样一来挡了后背的空落,也实实稳稳地被保护。
爱蜜莉再要向前时被阿D的枪口抵在额心,她怒气未消,胸口起伏着猛瞪他,而他就这么来了,并且就这么帮着阿C了,两方气焰明显,他提枪指她的时候顺便上了膛,低言:“出去。”
Evan这时识相,过来搭住爱蜜莉的肩膀拍掌调和:“别玩真的啊……”
……
叮叮叮叮——就在此刻,古堡别墅内警铃大作。
刺耳铃声旋绕,阿C一敛神,爱蜜莉被Evan拉着缓步后退,阿D则闻声静默。
这警铃,极少听到,是训练厅铁门大开放出所有门徒的信号。
2
长廊内她披衣走得极快,碎雨打上高大的玻璃,强烈的塔灯光束辗转过她周身,一路到主厅的路上无人敢拦,伴着别墅外隐约可听的门徒互相叨骂之声,她哗一记推开书房大门。
浅铜色灯光柔和安详,暖气里溢着淡淡书香,A独坐于最高位上,换了毛织衣,戴着金边老花镜,单手握着书,翻一页,行行细看,B叔在旁沏茶。
“为什么放门徒?”
A抬目眯她一眼,注意力又回书中:“一个小比赛。”
“什么比赛?”她始终不进书房,背后塔灯从倾盆大雨间转过。
“L进岛了,”B叔沏完茶后,将双手背于腰后,“谁先处死L,谁得L位。”
这个字母让阿C放于袋中的双手缓缓拿出:“不是说她有用吗?”
“就是这个用处。”
她转身正要走,A力度适中地讲一句:“比赛是门徒的,做大佬的就别去凑热闹。”
回过头时他仍低目看书,阿C眸中有光,轻落一句:“我等她很久了。”
随后果断地走,立刻身边就有阻挡的训官,她双手同用将人放倒,麻利到不带任何犹豫!
夜雨潮湿。
岛内旧枪支储藏库,女人抚肩口伤处走得跌撞,脸上妆容凄淡,发丝也乱得如同几日未打理,一步一个跌宕,时不时地回看周身细听动静。
砰的一声,用肘撞开旧日仓库门,从抽屉中翻倒好久终于找到一把枪跟若干子弹,刚起身,却听见了慢悠悠走来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伴着雨声那么笃定,她疲累喘息,抖着手迅速换进弹夹,而刚出门,就跟廊中的人双目相对。
似乎命定,第一个找到她的人总会是阿C,阿C抬目看她时满眼的冰冷无情,手上血牙套佩戴完毕,舒展,握紧拳,发出压抑已久的咯噔怒响。
“不公平,”L边后退边喘说,“A禁了我一个月,你现在杀我,是乘人之危!”
“你杀她的时候她还躺在病床上输氧!”阿C疾步向她走,L立刻举枪,但砰砰两击都被阿C侧身撇过,那向自己走来的脚步越快越不止,L想要发出第三颗子弹时被她猛一记掰住枪口,朝上猛一发响,随后枪被甩到一旁!
嘶!血牙在脸上划出四条血痕,L捂脸扶住栏杆,折腰躲过阿C又一攻击,腰抵栏杆,抬脚以靴挡住阿C血牙,嘶一下!血牙又将她靴皮划破!
层层赶尽杀绝!两方峙力之间,L闪身使阿C撞到栏杆,背部受到的力让阿C轻皱眉。
“你的背……”L立刻察觉,咻一记操棍猛向她的背划去!
棍子被阿C单手挡住,她扶住栏杆直接以脚力应战,L被她猛踢到地上,欲起时又被她从脖颈处压制,后脑砰地撞到地上,干咳间已被她快速地用血牙尖对准!
“让她致命的根本不是我!”L嘶喊。
“那也要死!”
“她的死是一场谋杀,整个组都参与了!”
“那你要第一个死!”
“你更逃不了干系!”紧紧攥住抵喉的血牙,L在生死线中瞪着她大喊,“我死了也只不过是你的替罪羔羊!”
啪!阿C直接甩了她一掌!
这一掌将L打得嘴角出血,她哼哼冷笑:“看你那声嘶力竭的样!你又清明得到哪去,你连她的男人都抢!”
这一句使阿C怔神,而这致命的一恍惚使L迅速反击,她用膝顶在阿C背上,趁她剧痛之时又反身将她压到地上,从靴内抽出小刀:“去死吧!”
砰!
这一回绕整个仓库的枪响,发出在侧身五米之外,L随声双目睁圆,她的刀子还举在半空,阿C看着她的发在眼前划出最后弧线,随后噗地一下,这消磨了锐利的女人重重倒到她身上,弄得她轻咳一声。
仓库顶端雨声震耳,铁锈味浓郁扑鼻,死寂死寂的空气里,右手缠石膏,左手用枪的官绿静静站立,手腕因初杀人的紧张而微抖,心口呼吸起伏,额上汗湿紧粘着刘海儿,阿C疲累地撑身向她看,而她在对上阿C视线后,慢慢地放下枪,深呼吸一口。
再睁眼之时,瞳色渐渐……灰黑有力。
3
一年半前。
二楼廊口铁网边,穿军式大衣的女生坐在复古沙发上,双脚搁于桌沿,撑下巴,一眼不眨地看楼下的训练场,细细碎碎的光落在细白的额上,唇角微抿,睫毛一叠一叠,浸透青柠之味。
“看什么?”她走过去,拉椅屈膝坐下。
关青柠不说话,阿C就顺她视线看去,繁杂的训练场内,男生的背影好看得厉害,他在弄枪,偶尔一侧头跟训官说话,那俊挺的五官与漫不经心的帅气调子让人难以自拔。
“他是阿D,叫林以祖。”青柠对她说。
一个代号,一个名字,从关青柠的嘴里念出来却透了酸酸的甜意,没有多说什么,心思已看得彻底。
楼下他放枪擦手向一边走,关青柠便起身朝二楼阶梯奔去,她也慢跟到后面,一直到阶梯转口,青柠扶住铁网止步,她也停在身后的细碎光影中。
林以祖正走上来,一步一步低头摘着手套,身板越近越耐看,经过青柠,经过她,手臂与她不经意地轻轻摩擦。
她吊儿郎当地回头,他也居高地向她看一眼,擦肩而过的脚步未停,视线短暂交集后他继续向上走,她环臂靠住铁网。
“他跟我姐姐一样,名字里有个祖,所以我喜欢他。”
下面,青柠的嗓音带着跳跃的音符掠过耳边,她点了点头:“我注意过他,他是个很厉害的人。”
“我也注意过他,他不会去看比他弱的人,我站在他面前三次了,他从来不注意我,”青柠背手而说,在阶梯上走着,军式大衣摆来摆去,黑色军靴在地上磨了一磨,停住,笑,“他好有原则哦。”
晚上的训练厅很安静,灯光闷亮,阿C一直等到一个小时过去,林以祖才慢悠悠地过来。
灯光落在他一路走来的肩上,口中嚼着糖,下巴闲趣地一动一动,那脸净帅得叫人迷醉。
她从主席台上几步走下,他则柱枪而站,睨眼打量她。
“我听说你的枪法很厉害,”她拍抚着掌心,说,“我想跟你比一比。”
他笑了下:“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
“我想跟你比一比,”阿C缓步绕他走,只重复后半句,并补充说,“我的师傅叫关青柠,你要是输了,你就是她的千分之一;你要是赢了,你可以找她说法,我就随你处置。”
就那么停顿了两三秒的时光,他点头说:“怎么比?”
训练厅直通的大门外几百米隐见两个靶子,她指着那儿:“海风,八百米的靶子,发三颗子弹,中靶者赢。”
起发点在室内,靶子却在室外,夜里海风很强,对已经无法掌握风动的狙击手来说更是难上加难,但他只侧头眯看了一眼,比赛就这么定下。
三分钟的准备,半分钟的瞄准,两人并排而站,以眼力观测,耳听风动,枪口稳对前方。
寂静。
寂静。
……
砰!砰!砰!
两方枪响几乎在同一时刻发出,阿C摆下枪后看他一眼,那眼里已有确凿胜券,他还没有声响,只歪了下脑袋叫她跟去看靶子。
海风凉,两个靶心都被穿空,虽都有稍许的偏,但他的最后一发比她偏得要厉害一些,她指着,说:“我尚且都赢你这地步了,我师傅更厉害,你只是她的一个小指头。”
他的黑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带着还剩余的兴意敲了敲靶子:“我以为由A那边亲自受训的你多厉害,你瞄靶的时候是最弱的时候。”
她听着这话,留心地再看靶,看得很细很细,直到站于靶前,才终于发现,当时所穿过靶心的……不止三颗子弹。
“你连我发了四颗子弹都没听出来。”他把话在她耳边说完,压着隐隐的傲气,让她看他时的脸色顿时暗下来。
靶心确实是四颗子弹穿过的痕迹,而他所偏的也是第四颗子弹,前三颗皆是精确到没有丝毫误差。
“你输了,你也没有什么师傅,关青柠是你的朋友,你的目的无非想让我见她,别以为我对你一无所知。”这些话皆是他到她耳旁一字一字以居高者的姿态甩出来,她的视线还紧紧放在靶子上,却突被捏住脸。
随着一句“但我比较喜欢你”,被迫转向他后就被他亲,那么莫名其妙,心口整个一悬后痒得要命,她条件反射地要推他,可是嘴巴离不开——整个后脑都被扣住了。他侵入得很快,紧紧捏着她的脸,那样征服性的吻在两人之间就像一场命搏,她打他的手被压下去,她推他的力气被反制住,她咬他却被他反咬,痛了之后再亲,再吻,直到力气都用光,直到心理都降服,直到舌头都酸麻,她从闹到静,再从静到顺,最后从顺到乖,到自觉地与他续吻,到主动地揽上他的脖子,海风吹发,醉入人心。
那一个吻很长很长,是她的第一次,这个吻之后所做的一切事,也全是她的第一次。
心口从没有那样痒到极致的感觉,这感觉在她的房间延续了一个晚上,整块意识都快酥进去了,以至于到了关青柠照例喊她起床的时间,她都没有发觉。
关青柠有她房门的钥匙,就算是锁了门对她也毫无阻碍,那天早上她咯噔一声开门而进,正要说话,却将一切都噎在喉口。
那时候,林以祖还没走,他还靠在她床头,从后抱着她,一手用被子掩着她的上身,一手抬着她的下巴亲她,她早已半睡半醒,颈上肩上及胸口都是旖旎了一晚留下的痕迹。
青柠的关门才吵醒她,顺着地上遗落的房门钥匙猛意识过来时,心口彻凉。
中午,阿C在岸口找到她。
她坐在海水漫过的大石块上,没穿鞋,双脚冻得通红,阿C到她身边坐下来,海风吹得两个人的长发都很迷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