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来到了长廊的尽头,看到面前有一条昏暗的通道,地上还堆落着碎裂的石块,猜知拉尔萨诺就在其中,便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向前急奔了数十米,他突然又发现前方隐约有一个低矮的身影。这个身影一动不动,并不像是要阻拦他的敌人,但出于谨慎,他还是放慢了步伐,缓缓向前靠近。然而一直到了跟前,他才通过此人身着的衣物认出他来,急忙绕到了他的身前,看到他那张漆黑却又在记忆中无比熟悉的面孔,惊愕不已,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为什么会这样?他想问,可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怀着心中的恨意与纠结,他还是讥讽道。
克拉尔似乎听到了他的话,竟然一顿一顿地抬起了头来,努力地睁开着那双疲惫的双眼,嘴角还露出了一抹微笑。
“阿蒙…你来了…正是…时候啊…”他温柔地看着阿蒙,用全身上下仅有的那一点白色注视着他,就连嘴角的微笑也因为灯光太过昏暗而无法看清。阿蒙见他如今这般模样,虽然仍有恨意,却也念及旧情,不禁痛心疾首了起来。
这是我的哥哥吗?他在心中复杂煎熬地自问道。这还是那个曾在我心中无所不能的哥哥么?那个总是挂着微笑的他,那个总是承担起所有责任的他,那个被人称作天才的他,那个看到自己战友的死去会伤心落泪的他,那个每次都能一丝不苟完成任务,永远也不会失败的他,那个知道我很笨,始终学不会阵法却仍耐心教导我,在别人面前称赞我的他,那个总是会在晚上带我去平原画一个光霞阵,嬉笑打闹,而后又将疲惫的我抱着回来的他,那个我永远也忘不了的他……此时此刻,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个他,究竟…是谁??
“你到底还是输了,哪怕你选择了逃避,可也没能赢得所有。不仅失去了大家对你的信任,失去了生命,也失去了我对你……”他说着,不由哽咽了起来,无法再说下去。
“我…输了?是啊,也许一开始…我就已经输了…我对不起你…阿蒙…”他的声音渐渐低沉道。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当初还要离开我!?离开大家!?还…还做了那种事…”他咬着牙想抑制住涌出的泪水,但终究没能忍住,情不自已之下只得将脸扭向了一边。?
“我很抱歉…咳…”他无力地说道。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他突然声嘶力竭地呐喊道,攥紧了双拳,身体因激动而止不住地颤抖。时间在此刻仿佛也凝固了,二人久久不语,相别多年后重逢的谈话发展成这种结果或许也在二人的预料之内。“够了,别说了,你就躺在这里吧。”出于怜悯,他还是将他托起安置到了墙边,也算是给了他一个体面的死状。
“呵…想不到…有这一天…”他看到那个曾经年幼的弟弟将他托了起来,不由感慨道,但由于重伤所致,没能完全地说出来。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救你,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报应。”阿蒙努力地伪饰着自己,好让自己的语气能更加冷漠些。而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克拉尔已经濒死不远了,此时的他之所以一息尚存,完全是因为他那不知源于何处的意志力在苦撑着他。若他还有一线生机,阿蒙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够再说出这种话来。
“如此甚好…阿蒙,将我身后的‘稚铧’也带走…”他说罢,阿蒙便又注意到了他身后背着的那把酷似长矛的武器。他又怎会不知这是何物呢?稚铧正是父亲生前所使用的画阵之器,同时也是他们一族世代相传的首领之物。阿蒙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将它取下来。但就在他倾身取物的瞬间,克拉尔的左手突然按在了他的头上,待到他反应过来时却已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你…你干什么!”他奋力地挣扎道,却无济于事。紧接着一幅幅阵法的图形以及构造、玄法之妙便在顷刻间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足有数百幅之多,但其中流动不止的画面里却有一幅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父亲的手按在某人头上的样子,但由于这一幅画面正是通过那人的视角所获得的,也便无法得知此人的身份。
待这过程结束,阿蒙反射性地向后一跃,倒在了地上,惊魂未定地看着克拉尔,发现他左手心的残白之上隐约有一个图案渐渐消失不见了,而他急忙本能地看向了自己的左手,却发现那个图案又在自己的左手上渐渐浮现了出来。
“你做了什么?”他诧异地问道,此时才发现刚刚的画面虽然在脑海中飞速地闪过,但自己却分毫不差地铭记了下来。
“那是…‘混元阵谱’…是我们一族的族长…世代相传的禁阵之法…”克拉尔刚才的抬手举措几乎是向死神透支了来世的生命力一般,现在的他每说一个字都感到痛苦万分。
“族长世代相传…那你为什么…”
“阿蒙…去成为…英雄吧…”他说完最后的一句话,终于如同了却心愿般地垂下了头,面带着一抹无人可察知的微笑告别了这个世界。
阿蒙看到他低下了头,知道他已永远地离开了自己。也许失去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是我们知道了自己再也不可能会拥有的这一事实。他看着自己曾经日夜痛恨的人今日终于死在了面前,却没有半分喜悦之感,只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凝视着一边空洞而又昏暗的石砖,咬着嘴唇发出了“嘁”的一声。
“我答应你,一定会的。”他捡起了地上的稚铧,向着通道更深处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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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亚在这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教堂内艰难地躲避着敌人的攻击,并且寻找着安全的落脚之地。但巴纳却就如同那火焰本身一般,在摇曳的火舌之上恣意地发动着凌厉的攻势。终于,随着前方梁柱的猛然坍塌,索菲亚看着左右涌现的金色火星,已无路可逃。
“终于放弃抵抗了么?”他看到索菲亚无计可施地背靠在一面墙上,得意地在指尖上舞动起了一团摇曳的火苗向她走去。
索菲亚靠在墙边,手拍在墙上,意识到了此时的身后正是自己的影子,便心生了一计。?
“我放弃了抵抗又如何?我只会恨死在了你这种花拳绣腿的小伎俩上而已。”她嘲笑着巴纳先前如戏弄她一般所发出的小火球,没有丝毫的杀伤力。
“喔?那还真是招待不周咯。既然你对此颇有微词,那我也就了了你的心愿吧,让你死的壮丽一些,也衬得上这美丽的火海之棺。”他说罢,便将燃着火苗的指尖悬于唇前,用力吹出了一口气。霎时,那星星之火便成了滔天之焰,将他的前方完全吞没,不留一丝缝隙。
索菲亚看到他使出了如此强大而又毫无死角的一击,不由如她所料般浅浅一笑。
“魔女的纱衣。”她低声默念道,随即身后的影子便附着在了她的全身上下,将她整个包裹其中。
巴纳倾尽全力使出了这一招,在他看来,这一击过后战斗同时也就结束了,所以他未再设有丝毫防备,甚至对于索菲亚能否存活都不抱第二种猜想。但就在他结束赤炎吹息的一瞬间,却发现索菲亚从消去的烈焰之中猝然出现,浑身上下都缠绕着漆黑之色,借着火焰的掩护倏地来到了他的身前。
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半分迟疑,索菲亚手持那仍留有烈焰余温的匕首一刀挥向了他。巴纳完全没有料想到她竟能从那火势之中安然无恙地逃脱,并且出现的方式如此突兀,令他猝不及防,最终被她所伤。
他顺势倒地,捂着胸前不断流淌着鲜血的伤口,仍难以置信。
“你…为什么?”他看到索菲亚在他面前慢慢褪去了黑影,恢复了原貌,未受到半点灼伤,心中充满了疑问。
“为什么我能从火焰之中出现还完好无伤?你想知道么?”她突然想起之前被他追杀的窘况,如今形势逆转后,不由窃窃笑道。“这是女人的秘密。”她故意学着巴纳的动作将手指贴在唇前,捂着嘴说道。
“哼…真是…可恶的小猫咪…”他由于自己的大意与轻敌,只得饮恨败北,昏了过去。
索菲亚见自己终于打败了强敌,一个无力瘫坐在了地上,长舒了一口气。
“雷伊,雷伊他怎么样了!”想至此,她又突然站起道,但旋即又想起外面的战况仍不明晰,便还是决定先来解决这里的事宜。临行前,她恍然想起巴纳还留在这火海之中,内心不禁又泛起了嘀咕。“需要救他么?”一个声音问道。“他可是敌人啊!”另一个声音又答道。“可敌人也是人啊!”、“不用管他,刚才他在火里行走就没事,说明火焰伤不了他,倒是你自己快要被烧死了!”她在心中矛盾挣扎了起来,短暂的思虑过后她还是不顾一切地径直向着门外跑去,但只过了片刻,就又返了回来。
“不管了!算我倒霉!”她说着将巴纳背了起来。“你怎么这么沉啊!哎呀啊,早知道就下手轻一点了。”她抱怨着嘟囔道,最终还是背着他向着门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