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号屋子里空间并不是太大。几个人围站在一个略微破旧的桌子旁,上面摆着一个张盖着物体的棉布。四周的墙壁上都安着白色的灯管,在这样的光照下中间的物体是不会被阴影遮盖住。
赵新明走上前去掀开棉布,露出下面的玻璃方格。众人往方格里看去不觉都惊了一下。那是一颗佛头,准确的说是一颗面目狰狞的佛头。在场的都是有历史经验的人物,但是看到这样的物件,若是放在其他场合还会以为是谁的恶作剧,但是在如今这样的地方,就不禁要思考上一番了。
赵新明对着众人问道:“各位教授,可知道这颗佛头是有什么来头?”他从各人脸上望去都摆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看来是并不知道结果。
只听其中一个身材稍微圆润的教授用着一口南方口音问道:“赵上尉,这颗佛头若说也没什么稀奇的,但是这造型过于古怪,倒像是小孩玩耍时雕刻的玩具,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请赵上尉讲明这颗佛头来历,以供我们参考?”众人也都附议。
赵新明满声回答道:“既然这样,便向各位教授简单讲述一下来龙去脉吧。大家知道火球事件发生在一个月前,虽然罗布泊距离这里有三百多公里,但是也在这里引起了一场不大的地震,这使当地老百姓蒙受损失。紧接着我方反应迅速,立马展开有序的救援。在对当地受损严重的村庄的一家农户进行救援时,发现该农户家中地窖下裂开一个大口子。这颗佛头即是在这个大口之中发现的。原本这里是佛教兴盛,可能是古代流传下来的也不一定,但是在随后的勘探中发现远非这么回事。”
那人紧接着问:“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新明眼神有些闪烁,再望着玻璃格子里的佛头说道:“科研人员对着地窖裂口进行简单清理后,发现这里似乎是一处古代祭祀处。原本的佛头位置处一周发现有十八个头盖骨围在周围,这种事情大出我们所料。若说这件事情并不是我们应该处理的,但是在随后的几处也发现类似的祭祀场景,这让我们大为惊奇。本来文物保管与处理不是我们这些救援队应做的事,但是事出蹊跷,正巧借几位专家来之际,帮我们理清一下思路,也好断一下这个案子。哦,外边有几个房间放的也是在其附近不远处与这颗相像的佛头,但是这颗是保存最为完好的一颗。”
众人听完这话后,都探出头惊奇地看着这个模样怪异的佛头。若说这佛头不仅是怪异,古怪的样子也是让人脊背一凉。我藏在母亲身后,随众人也向那佛头看去,只见那佛头头顶肉鳍,双目狰狞,豁天鼻,嘴角勾起,看到时心里说不出的厌烦。我透过夹缝里观看,却忽然那佛头像双眼晃动往我这边看来,我吓得连连后退直到撞到墙上。
众人听到声音,都往我这边看来,我心里不禁发窘。
赵新明走上来笑道说:“这佛头模样确实可怕,加上这几天舟车劳顿,确实容易受到惊吓,还是让晓曦到上面休息一下。”
母亲爱怜地摸着我的头,悄声对我说到上面休息室睡一会,待会便来找我。我点了点头,就拉门出去。此时满脑子都是那怪异佛头形象,有想到这些房间里放着许多如此佛头,感觉自己像是置身地狱一般,额头上的汗不一会就出来了。我赶紧疾步穿过过道,只觉得后背阴风阵阵,但自己不敢回头,直到终于到了二层才敢大口喘气。
这时才想起自己的背包还在敦煌研究院里。只是自己此时不敢擅自离开,怕到时候找不到人又闹出事情来,只好在站在原地等。可是过了半个小时依旧没有动静,心里便有些厌烦了,想到这里是二层,正是医学实验室,便又想起那个鲛人来。不知道他们还要多久时间,就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往关鲛人的房间走去。
在走廊里碰到一位医生,是之前见过的,便朝他笑了笑以示礼貌,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便没再看我。一路上没再碰到别人,就再此回到那个房间外面。门是锁着的,通过厚厚的玻璃能够观察到里面的动静。我贴到窗户上,望着被用扣锁锁着的鲛人。心里知道一旦离开这个地方就再也见不到这样的情形了,可惜不能用相机拍照。它的眼睛像是退化了一样已经看不到这个器官了,全身都被难看的鳞片包裹着,手指变成一个整体分不开五指。此刻它正安静地躺在折叠床上。
我紧贴着窗户仔细观察它的模样,想等到回去后凭着记忆画出来,和父亲的资料进行比对一下。不知道是我贴的太近,还是碰出了声响,它忽然身体发出猛烈的抖动,脖子处的鳞片像翅膀一样抖动了起来。看样子它是想要挣脱捆绑的枷锁,只见它使劲全力,最后身上整个鳞片都开始有序地抖动起来。我心里有些害怕,连忙高声疾呼快点来人。听到我的声音,有几个医生已经匆忙赶来,我用手指了指里面的鲛人。此刻由于它身体强烈的震动,整个折叠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医生见状也被吓了一条,他们似乎也没见到过这样的情形,一时有些吓傻了。我连忙高声叫到,他们才回过身来,用对讲机叫来军人过来。折叠床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到最后都快要飞了起来,庆幸的是锁链绑得足够牢固,这才使得它没有挣脱出来。这哪里是鲛人,倒像是变异的蝗虫。
正在我和医生们都心里稍微感到安心的时候,却不想那鲛人竟转换床的位置,对准玻璃就直直地撞了过来。还好是钢化玻璃,但也起了裂纹。此时军人拿着麻醉枪赶到,看到如此情形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开门,对准鲛人就是三枪麻醉针。本来那鲛人还在死命挣扎,不一会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赵新明此时带着人赶了过来。母亲看到这样情形,连忙问我有没有事,我多少有些吓傻,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赵新明问道发生什么事情,医生把刚才发生事情一五一十地复述给他。听完医生话后,他更加眉头紧锁。变异的原因还没找到,却没想到这鲛人的战斗力如此强悍。他叫来一人,让他把这里发生事情都告诉吴队长,并要告诫他这怪物非常凶险。那人听完就跑向传达室了。他又向我看来,问我是否有什么过激行为刺激到他。我连忙摇头,表示只是站在玻璃前没敢发出一点声响。听完这话,便不在问。
随后他安排人清理此处,又将鲛人锁扣加固。随后又安排我们到一楼餐厅用餐,再分配好休息室。两人一组,正和母亲分配到一间。回到屋内,我问母亲那佛头究竟什么来历。母亲摇了摇头说:“这东西很邪,通过C-14年代测法竟然是在两千年前,那时佛教刚刚传入,莫高窟最早的佛像也在三百多年后,这样时间算起来根本不对。太超前了。而且这种祭法也十分古怪,虽然世界上也有许多活人祭祀,但是这种以头盖骨分布祭祀的方式并不常见。”母亲对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但竟也疑惑不解,看来这里面的学问也是活到老学到老。母亲说这几天有些累了,就躺床上睡觉去了。我告诉她说我的背包都还在敦煌研究所,一会就回去拿。母亲交代了下快去快回,就不再管我了。
走出地下军事基地,忽觉眼前一亮。这才发现远处种着一排排胡杨林,再往前就是一片片的黄色沙滩。正要辨明方向回研究所,这时赵新明也走了出来。他看见我笑了笑,问道:“要去哪里?”我回说到研究所拿些东西。正说着一辆军用吉普车开了过来,他走到车上,然后叫我上来。
我有些犹豫地问道:“不耽误你的事情吧。”
他说:“没事,也就十几分钟的事情。”
想着也不好再推辞,就上了车。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烟,点上后抽了一口,然后长久地吐了口气。转头问我:“以前没出过远门吧?”
我嗯了一声,说:“不常出去玩。”
他笑道:“这次出来也能多长些见识,想必这也是你父母的本意。你的父母都是有本事有学识的人,以后你也会成为大教授的。”
我也苦笑道:“其实我不喜欢他们的生活。整日泡在实验室或者研讨会中,感觉过得很枯燥。”
“做研究是枯燥了些,不过大多数人也都一样,做一样东西做得多了也都厌烦。”
赵新明看起来不到四十岁,给人的感觉却很沧桑,像是有许多感慨积压在心头。
话锋一转,他问道:“你觉得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只回答道:“典型的德国人,死理派,严肃认真。”
“哈哈,这倒看得出来。不过你的父亲是个伟大的人,为我们的祖国做了许多贡献呐。”
我不置可否,只有憨憨地笑笑。
不一会,研究所就到了。谢过之后,他们又往折返的路上开去。看来他们的目的地是在反方向,我在心中对赵新明又是羞愧又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