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那年十七。在父亲书房整理资料，屋内只剩下电脑荧幕上的白光。终于把人鱼这章敲完，心里不自觉地发笑起来，父亲说是什么重要资料，不过是些基于一些历史谜题的奇异想象和推测。不过今天定的任务也算完成，我伸着懒腰，这才发觉天都黑透了。
父母又不知去哪里开研讨会，辅导老师劝我留在学校里做学术研究，我却厌倦父母过的日子，在学校里做完毕业论文就逃回了家。后来父亲知道后，也没有责骂我，只是说帮他去书房整理资料，一切等他回来再说。父亲这个无意中的举动，却对我后来的日子造成天翻地覆的影响。“哼，要我一辈子呆在研究室，门都没有。”我摁开电脑旁的台灯，屋里亮堂了许多。忽然摆在书架旁用骨架搭起的怪物动了一下，我先心里一惊，再看那骨架也没挪动，想是自己熬得太累看花眼了。不过我还是不喜欢这东西，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就是第一感觉。
拉开身后的窗帘，深呼了一口气，应该是神经紧张才看错的。窗外是马路，路边的黄色街灯亮了起来，再过去是条河，有行人沿着河岸走，桥上挂着条幅“热烈庆祝香港回归”。一回头，却只见那骨架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的身后。它眼睛发着红光，我吓的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只感觉它像有血有肉一样，鼻尖冒着的热气直冲我的脸上。此刻却听见父亲叫我的声音，是他们回来了，我一动不动地等着他们来救我。
“怎么睡得这么沉？”父亲站在身旁把我拍醒。我醒来看着电脑上自己敲完的字，真的是在做梦？父亲看我迷迷糊糊的，又叫我几声，这才从梦游里醒来。他穿着外衣还没来得及脱掉，手里提着公文包，对我讲：“去洗一下，把自己要带的衣服收拾好，明天咱们要去敦煌。”这会是彻底清醒了，“去敦煌做什么？”，我有点摸不着头脑问道。“我和你妈商量了，你有天赋但是性子太野，呆在研究室对你也不好，就跟着我们一起多接触些东西。”其实，我多少还是有些开心的，作为家中的独生子，时常一人呆在家中实在是苦闷。回了声哦，我就离开了书房。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一阵冷风吹来，是从窗户那边进来的风。只见窗户开着，窗帘被拉到一边，一阵刺骨的冰寒从头传到脚，难道不是梦，感觉都快变成了神经病。我慢慢转头看着书架旁的骨架，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只感觉空洞的骨头里，像一直在盯着我。
父亲已经脱了外套，坐在电脑前。看着我站在门口盯着骨架不动，说道：“快点去洗澡吧，不然明天又要赖床了。”哦了一声，关上了门。十一月份里敦煌应该还比较冷吧，我翻出许多厚衣服来。没过多久，父亲敲门进来，拿出一个包装盒，我一眼就看出来是新款的电脑，那个年代一台电脑都抵上半间屋子了，我激动地拆了包装，拿到手简直激动地要跳起来。我和父亲其实并不亲近，他平常不是出差就是教学、研究，还不如只见过几次的远在德国的奶奶紧密。本来上学时比周围都小上好多，同龄人却又很难交流，和父母也几乎没什么沟通，感觉就像自由的囚犯。买电脑的事也就央求过一次，没想到他还记得。
“明天走的时候，多带些衣服，要在敦煌待很长时间。电脑一些软件你先熟悉一下，后边的工作还要用到。”想问他去做些什么，但是看他眼神有些疲惫，我只好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母亲又进来帮我收拾些衣服，让我早点睡，就关了灯出去。我藏在被窝里睡得翻来覆去，总感觉床边有个骨架站在那盯着我，最后又做梦给吓醒了。看了表才晚上一点多，迷迷糊糊地下床提拉着拖鞋上厕所，却看见父亲书房还亮着灯。
透过门缝，看着他拿着一片形状很奇异的骨头仔细研究着，以至于我在门外走动也没听到。那骨头形状有两个大的弯曲，厚密结实，从主骨处又接着许多小骨，像是鱼刺一般。父亲研究半天后，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在书架上找了半天的书。他的书很杂，有古文记载，有现代科学，还有报纸杂志剪报，还有一些从国外寄来的理论。我帮他输入电脑的都是他整理研究的一套系统性的东西，从事件、照片、时间地点，到专家的观点研究及真是探测等等，但都是些未得到承认和证实的东西。这要是放到现在，就是一整套故事会，当时我也是这么做的。还有许多是碎片化的未整理的资料，这个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像是一本史记，不过记载的确实奇异故事。
他找了几本书，又拿出笔和纸，看着书兴奋地画着什么。离得太远，也不敢进去打扰到他，感觉像是找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应该又是他那些研究吧，转身去了厕所，就又睡了一小会。是母亲叫醒了我，说车子在下面等着呢。我抱怨到怎么不早点叫我，胡乱穿上衣服塞了几口饭，提着箱子就跟父母下了楼。天才灰蒙蒙亮，刚下了楼，就有一位军官模样的人帮着我们提行李。这位军官倒是文质彬彬，刚上车就向父母道歉说：“事情紧急，只好提前来叫两位。”父母也表示理解。他又看了看我，问道：“上级只让我来接两位，不知道这位是...”，父亲说道：“是我儿子刘云曦，我临时向领导请示需要助手，就让他来帮帮我，也好尽快完成工作。可能临时变更还没通知到你。”军官笑了笑表示理解，说：“博古斯教授的儿子，那自然也是聪明过人，有他做你的助手肯定会事半功倍的”，又对我说道，“刘云曦小教授你好，我是赵新明上尉，以后遇到任何事情可以找我帮忙。”我说了声谢谢，父母也一致道谢。
倒是我没有见过这么大阵仗，可能是政府特派项目，越发对未来的工作感到好奇。将我们送到火车站后，赵新明说道：“因为还有其他事情没有处理完，所以不能和你们一同上火车。由军士张铭军陪你们一起去敦煌，我随后就到。”父亲上前握手表示谢谢支持工作，互相告别，就上了火车。卧铺连坐了两天，对着新电脑也更加熟练了些。到了兰州火车站，有车等我们，又坐了半天，到敦煌莫高窟研究院的时候，差不多太阳就要下山了。西北的傍晚异常美丽，团团的火烧云在天边滚动着，夕阳照在散落的村庄上，屋子里冒着炊烟，如同一副油画。
研究院的院长李春贤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和父母也算是君子之交，一早就带着两个研究员在接待楼前等着。下车后互相问候，院长说道有很多老朋友都来了，父亲听完也很高兴，大家相拥进了接待室。门外有几个警卫在站岗，感觉这次研究气氛异常严肃，推开门来看见大家都有序地坐在桌前，却和门外不同，都是有说有笑好不热闹。有父母的许多朋友，见父母进来，都互相上前问候，说道才不久分开，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父亲又依此将我介绍给一些学术界的长辈，希望以后对我能多帮帮忙。
人到齐后，大家依次坐定，我因为新来没有位置，只好坐在父母旁边。坐在正中的是一位年轻男人，西装革履在这群老学究形成格外突出。“大家好，我叫吴天祥，是此次活动的领队，在各位教授面前略感羞愧。这次研究内容属于高度机密，由军界牵头联合其他领域专家与敦煌研究院共同合作。也许大家在之前多少了解这次活动的一点信息，但是不仅仅那么简单。”吴天祥说话吴侬细语，但表现十分严肃。“前几天发生一件事情”，边说边从身上拿出一只钢笔对着旁边黑板上的地图标记，“这里，是在罗布泊沙漠腹中地区。一个月前，一道火球从天而降，落入沙漠无人地带，但引发了地震，导致附近部分房屋倒塌，断电一周，所幸并未造成人员伤亡。发生火球事件后，当地反应迅速，立即派入一只科考队进入沙漠腹地，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说道此处，吴天祥停顿了一下望着众人，说道：“一名经验丰富向导、四人医疗小组和十人考察队共计十五人，在进入沙漠的第三天全部失联，第五天仍不见有任何回应。后又派出直升机勘察寻找，却未想在进入沙漠一百公里处遭遇到严重电磁信号干扰，驾驶员死里逃生。这方面我们损失惨重啊，痛定思痛，根据已知情况，派出外围小组在沙漠五十公里处组建临时大本营。在我们制定计划期间，不曾想有两位科考队员从沙漠中逃了出来，其中一个在当时身体十分虚弱。”
大家伙已经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事情远超出他们想象，喜的是两位队员可以死里逃生。吴天祥喝了口茶继续说道：“经医疗队抢救，一名队员不治身亡，另一名暂时脱离危险但神智不清。但最令我们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已经死亡的科考队员在两天后，尸体竟长出了鳞甲，指甲伸长变硬，两眼冒出红光。幸亏发现及时，现将其放入观察室内。另一名队员在观察时间内没有发生变异，但是在血中发现一种未知元素。血样送回首都研究所，前段时间传来消息说地球上并没有这种元素。”
此时，大家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回应了。想来也都是老教授，研究上碰到的稀奇事情也不少，却不想竟听来一件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父亲和我倒是镇定许多。吴天祥见底下议论纷纷，紧接着做了一个更夸张的表情，说道：“后面的事情更让你们惊掉下巴哩。那位昏迷将近半个月的队员有一天忽然醒了过来，可惜却发了疯，嘴里只不断地说着几个词，“大大红”，“魔...鬼”，“火焰”，一时间让我们失去了了解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的机会。经过此次事件后，我们推测这个火球有并不是简单的天降陨石。之后，通过卫星照相发现事情也远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身边的工作人员，从一沓封着机密的文件里抽出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都是耳郭形状。“想必在座的地质学家都看的出来，这图形是罗布泊。”吴天祥又拿出几张张片依次叠加，众人皆吃惊问道：“这中心是陨石？”只见那几张图片耳郭中心有像耳蜗一般漩涡在不断地扩散。“是的，想必各位也已经看到严重性了，这个陨石在砸中地面后，使地面形成漩涡。这漩涡在开始时扩散很快，最快的时候一天十公里，现在速度已经放缓，但是并没有停止。”大家互相看看，都说不出话来，心里认定这确实是很严重的事情。却听父亲问道：“现在速度有多慢？”“基本上一天几米左右，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会停止。为保证安全，我们的外围队伍现在驻扎在沙漠三十公里处，从这里过去大概一天的时间。”
“想必现在大家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现在研究所是后援地。我们要将队伍分成两拨，一拨留在此处作为我们技术后援，另一拨要前去沙漠里进行实地考察。”话还没说完，就有人举手报名说愿意去前线。吴天祥挥挥手，说道：“谢谢大家踊跃，不过这不是简单的分成两拨，而是根据大家的研究领域各取所长。下面由我们的技术指导为大家分组。”这时屋门被推开，一人穿着军装慌忙进来，竟然是赵新明。看来他急匆匆的样子，应该是赶车刚到。
和向我们介绍的一样，说道：“大家我，我是上尉赵新明，也是此次研究活动的技术指导。咱们按照各位教授的技术领域为大家分组，大家可以放心，即使上了前线，我的士兵也会保护大家的安全。好了，电磁领域的专家请举手。父亲在许多领域都是专家，当然电磁领域也是颇有研究，自然就举起手来。“谢谢大家的积极配合。很多年前，奥本海默携顶尖科学家研究出原子弹，如今我们也面临同样的情形，因此这次研究活动代号为海默计划。大家到此都舟车劳累，已经为大家准备好食宿，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要开始真正的战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