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阿史那萃干还在家中急得团团转。他也不知道安禄山究竟出了什么事,更不明白他走之前那句愣头愣脑的话是什么意思。
万一安禄山当真回不来了,那这三个孩子可怎么办,难不成还要全给送到安思顺那里去。
算了算了,管它什么事,自己和安禄山也是三十年的交情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管啊,豁出去了。
阿史那萃干转身便要回军营找找人探听消息、求求情。
结果刚踏出家门,就见到安禄山一身红袍,气宇轩昂地站在了院门口。
“禄……禄山,哎呦,你可把我吓坏了,你再迟点回来,我都打算劫狱去喽。你这是……”
“怎么样,这身衣服看着还精神吧?”
“诶,你还别说,你一穿上这衣服还真是了不得,有股子大将风范,这是……这不是郎将的衣服吗?”
“对,就是先锋郎将的。”
“可以啊,我就说张将军怎么会突然认识你,合着原来是要请你过去给你封官来着。”
“九死一生啊,差点就没命回来见你了。这事之后我再同你说明。来,你先把这羊肉下锅煮了,今晚给三个崽子加餐,我进去喝杯茶压压惊。”
“呦,这么多,今天的收获可以啊,是得给你好好庆祝一下。来,看我今天亲自下厨,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安禄山进了屋,稍后安庆和兄弟三人也赶了进来,见到了安禄山的新战袍,顿觉惊羡不已,摸着研究了好半天。
“二叔,这件袍子摸着可好了,得花不少钱吧?”
“当然,不过这袍子钱是买不到的,得用命去换!”
安庆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一连两天,在营州大营处理完了手头所有的积案,张守珪也有些困倦了。结束了手头的工作,他便在在大帐中同几位下属和幕僚讨论着当前东北的局势。
突然,帐外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奏报声。
“报,启禀将军,这是从幽州治所加急发来的急报,务必请由张将军定夺!”一名斥候兵进了大帐,同时送来了加急的信报。
“赶紧呈上来。”
“是。”斥候呈上了急报,先行退了下去。
张守珪打开信报看了好一阵,然后才有些不解地放下了信。
“将军,不知道又有什么紧急的军情需要我等去处置啊。”
“紧急的军情倒是没有,不紧急的倒是有一桩。”
“不知将军所为何事啊。”
“降表,是契丹的降表!”
众人顿时惊疑起来。
“这恐怕是契丹慑于我天朝军威,意图归附吧。”
“这不像是契丹的风格啊,他们逃遁倒是逃遁过很多次,但是无缘无故便轻易向我们请降,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这有可能就是一个圈套,契丹人绝对不能不防!”
“有可能真的是多虑了,或许这次契丹是真心想要归附了呢。”
众将各抒己见,一时也拿不出什么统一的意见来。
“大家不必争论了。想那契丹也定不会是真心归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其有异志也并非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有可能是契丹部落遭遇到了何种变故,因而采取的缓兵和诈降之计。”
“那依将军所言,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正欲平定契丹,苦于无门,谁料它竟然自己递了个梯子过来。那我们就派出使者入契丹接洽修盟事宜,这也莫不是一个摸摸契丹虚实,打乱它阵脚的绝好机会。”
“有理。”诸将纷纷点头赞同。
“那有谁能够替我承担这次修盟出访的重任呢?”
“启禀将军,末将愿意前往!”原来是其部将王悔自荐道。
“好,那我就命你为修盟特使前往契丹,责任重大,万望小心谨慎。你赶紧下去准备,尽快出发吧。”
“末将领命!”
“等等!”张守珪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又补充道:“你下去之后也一并通知一下营州军营的先锋郎将安禄山,让他随你同赴契丹王庭。”
“得令!”
安禄山料到张守珪必定很快便会交给他任务,所以当军令传到的时候,他也不是很吃惊,只是向阿史那萃干和安庆和简单交代了一下照顾好家里,便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随着王悔一同踏上去松漠的路。
不多日,王悔安禄山一行特使便抵达了王庭,受到了契丹首领屈剌和契丹重臣可突干的高度礼遇和接待。而后双方进入了正题,就有关于契丹投降的相关事宜开始了村枪舌剑。
但是在契丹“牧草”势力范围的划分以及军队保留上,双方始终僵持不下。一连几天,屈剌和可突干始终没有投降的诚意,不肯做半点退让。
然而这一切却被可突干身边的一位汉绅儒士看在了眼里。
这位儒士正是之前献计给契丹先锋官找夺诛龙剑的严庄!因为先锋官的推荐,严庄得以到可突干的身边出谋划策,并且用他的那套理论游说可突干,劝说助其成就一番大事。
事实上,他和锦山上的道士高尚想到的是同样的手段,但不同的是,他不过是为了进行政治投机而为自己换取荣华富贵罢了。
严庄和高尚本是同门师兄弟,但他当初就是因为贪念过重,因而被逐出师门还了俗,没有能够继承师辈的衣钵。还俗后,他便打算另辟蹊径,辗转来到突厥,意图一展自己的权术。
投降谈判,就是严庄的主意。他深知幽州刚刚换了一位很有军事才干的节度使,必然会到契丹烧上两把火,便建议可突干先稳住唐军,再暗中调动兵马,联系突厥、奚以及室韦等族积极筹备防御。等到时机成熟再撕破脸皮,到时候一切便可以水到渠成了。
所谓的和谈本就只是个幌子,所以他便一直怂恿着可突干不断抬高价码,迫使唐使无法接受。
可突干等人原本就并非真心投降,这些时日王悔的咄咄逼人也让他不胜恼怒。随着私下里小动作的逐渐到位,他已经磨刀霍霍,不日就打算杀掉这几个唐使祭旗。
最后一天,可突干邀请严庄也到现场一起参加谈判——说是谈判,无非是最后摸一摸唐军的底牌而已。
但恰恰是这次会面,却让严庄的心态发生了彻底的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