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都算好着呢。刚才打你电话没接。怎么样?有没有被金毛蓝眼的家伙为难?”
“哈哈,你看我这么聪明伶俐的样子,能被那些机器人一样的入境官为难吗?”白小陌边扯谎,边偷偷地瞟了眼萧锐,看萧锐唇角半勾不勾的模样,她就知道这男人心里是腹诽暗笑了无数次。
“恩,大部分拦住的是单身美女,我想他们不会拦你的。”
“咳咳咳,贾宝宝,你这话够伤人的。”
“谁让你听了半段儿。”
“那后半段儿呢?”
“他们怎么能欣赏得来真正的中国美女。”
白小陌一听,咯咯地笑了起来:“贾宝宝,还是你最好,你要吃香肠吗?我给你偷偷带香肠回去。唔,我最想送你布谷鸟钟,可中国人又不能送。好了,不和你聊了,国际漫游太贵,多出来的钱可以多买一根香肠了呢。”
结束对话后的白小陌显得十分满足,任谁都看不出她是刚刚结束了一段爱情的失恋单女。仰靠副驾上,白小陌听着广播叽里咕噜的德语,再次喃喃道:“告诉我,啥叫烦萝卜。”
“呵。”萧锐坏坏一笑。
一条短信跳入白小陌手机:可靠消息,公司会有新高管空降。
很快又一条短信跳入了手机:不想说太多,只能祝你旅途愉快。肖瑞。
“公司地震了,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是好看的,还是丑的。哎,只要别影响我这只小虾米就好了,不过,要是个帅哥就好了,和贾宝宝一样的美男也成。”白小陌嘴里念叨着第一条短信,脸侧靠在座椅上望着外面想着第二条短信。她和肖瑞相处了近一年,她原以为这次德国之行终于可以破除自己爱情保质期不到一年的魔咒,然而现实骨干得让她瑟缩,魔咒仿佛已经紧锁了她的姻缘。虽然她反复地骂肖瑞是贱男,可这一年来与肖瑞的感情却是真实的。在去德国之前,他还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是不负责任的。然而,到最后,他还是离开了自己。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消失在旅途的起点。
一份稳定的爱情真就这么困难吗?每回父母劝自己不要总是以玩的态度去对待爱情,她只能“嗯嗯”去附和。他们不会了解,其实自己从未把爱情当作一种过家家的游戏,只是到头来那些负心的男人总是莫名其妙的失踪。
“你在维罗朗集团多久了?”
白小陌看了眼萧锐,说道:“关你什么事?”
然后别过头继续看窗外,回想这段十多个小时前结束的感情。一个人的旅行就这么开始了,想起来真是寒碜与辛酸,泪不禁溢出了眼角。
“哭了?”
“风吹进眼睛了。”白小陌下意识抬手抹了泪,继续看窗外。忽然,车子的顶篷打开了,镶着星辰的蓝黑一览无余地出现在白小陌的眼帘里,扎起的头发被风吹了起来。
“你干吗?外面风这么大,冷死人了!”白小陌手忙脚乱地整理散乱的头发,却不想被萧锐拉下手,回道:“反正也吹进眼睛了,不如多吹点。”
“疯子。”白小陌拗不过他,按着被风拂乱的发丝,嘴里则叨叨着骂他。
“晨间的慕尼黑很美丽,多看看星星,回去就看不到那么多了。”
“哼。”
“又来驴哼。”
“讨厌!”
萧锐一笑,敞篷车内传出白小陌气鼓鼓的回音。
约莫二十多分钟的工夫,车到达了酒店。酒店的开间十分小,小得几乎找不到。白小陌心想,要不是萧锐领她来,她压根找不到这么一间酒店。
酒店接待处的侍应生是个膀大腰圆的大胡子男人,他十分热情地与萧锐说起话来。
“把预订单和护照拿出来。”
“Twin Beds,Twin Beds(两张床)!”白小陌一手拿出护照与预订单,一手伸出两手指在大胡子男人面前晃。大胡子男人虽然脸上笑着应她,目光却瞥向萧锐。
萧锐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再一次演绎了自己完美的德语,白小陌听不懂,却见大胡子男人脸上堆了更多的笑容。
“下午一点后,我会去铂尔曼酒店。”
铂尔曼酒店是雅高旗下的奢华酒店,白小陌虽然没有住过,但却知道铂尔曼在上海的店是价格不菲。看样子是他的身份让大胡子男人心生了些许的艳羡。
“你有住处就最好了,免得寄我篱下,蹭我的房钱。”
大胡子男人办事很利落,很快就递了两张房卡到萧锐手上。白小陌嘟囔着自己掏钱却让萧锐占了便宜,跟在萧锐身后不停追喊:“给我房卡。”
“自己走快点。”
“腿长欺负人嘛!”
萧锐停了脚,白小陌得意洋洋地以为他是听了自己的话,不想萧锐拿了房卡直接打开了房门。白小陌扔了行李就往里头钻,还一把从萧锐手中抢了房卡。
“你干吗?”
“怕你鸠占鹊巢。”
“鹊巢?”萧锐冷嗤一声,拉着门提醒道:“那就快点提上你的稻草来你的鹊巢。”
白小陌扭头拿着卡回到自己扔行李的地方捡拾起来,拖往自己的房间,不想萧锐已经松了手。门一下关住了,要不是刚从他手里夺了卡,这会儿还真被这该死的斑鸠给占了巢呢。
没想打开门后,萧锐已开了空调坐在电脑前,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
“你倒是很自来熟嘛。”
“白小姐,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要工作。你想睡觉的话就睡,想洗澡就洗。只要不打扰我工作,大可随意。”
“萧锐,这房间是我的,凭什么我要迁就你?”
“你不是把我当作斑鸠了吗?鹊和鸠之间是没有共同语言的。”
写字台上的灯是暖色的,映在他的脸庞上衬出俊朗的相貌。白小陌撇撇嘴,心里恨不得要把这该死的斑鸠一下踩扁,却也寻不出反驳他的话。
“自说自话的家伙。”白小陌嘟囔了一句,找出房间里的拖鞋,因十二个小时旅途变得肿胀的双脚被厚实的软拖鞋一包裹,温柔的感觉顿时涌了上来。
其实,他说得也对,自己的确该好好地洗个澡,调整下时差,好好规划下旅行路线再出去玩。白小陌整理了一番箱子,拿出自己换洗的内衣,突然脑海里闪过他的一句话“难道你有C吗?”,原来指的是罩杯。
****的色斑鸠,斯文其外,情色其中。
为了防止萧锐一切可能发生的举动,白小陌做足了功夫,反复检查与验证了卫生间的锁是牢不可破的,这才带了衣服进卫生间。
水的压力很足,热气腾腾地溅在玻璃上,很快蒙住了每一寸透明的地方。白小陌擦破的伤口隐隐作痛,然而,这痛却抵不过心口的伤。她仰着头,任水打在脸庞上,狠狠地洗涤脑海中闪现的她与肖瑞的记忆。以往,每一次失恋,贾少辰都陪在她身边。可是这一次,她却只能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国度里逃避。
孤独地承受,孤独地流泪,原来这痛,是逃不过的。
“啊!”
淋浴的水骤然冰冷,白小陌浑身一个激灵,在洗手间里大叫,整个人像触电似的踩来踩去,水花溅在玻璃隔断上,将热气打散。
“笃笃。”门外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什么事?”
“我,我警告你,别进来。”
白小陌颤抖着关了水,慌乱地抓起白浴巾裹在身上。身上的热水滴骤然变冷反噬起周身的热量,白小陌哆嗦地穿起内衣,又裹上白色浴袍,外面的人却仍在敲门:“是见老鼠了还是蟑螂了?”
“你怎么这么啰唆,看你的电脑去!”白小陌冷得瑟缩,裹着白色浴袍开门,只顾着往外钻,不想整个人撞了萧锐一个满怀。
“没热水了?”
“破酒店。”白小陌气鼓鼓的脸庞垂落了几缕湿漉漉的发丝,萧锐见她一下子坐在床上,生怕她着凉,随手拿起桌上的电话叫客房服务。白小陌像只淋了瓢泼大雨的兔子,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不停打喷嚏。见萧锐出门与客房服务生说话,她一骨碌钻进羽绒被里,把整个身子像包饺子似的包裹起来,浴巾凌乱地耷拉在肩上,只是间隙听他又提了“烦萝卜”。
萧锐回房间的时候,手里提了瓶红酒,娴熟地打开酒瓶,倒了少许到玻璃杯中,然后朝她走过来,说道:“把这喝了,驱寒。”
“别过来!别,别装好人!”白小陌从背后抓出只枕头,就像是找到了最强有力的武器对着萧锐说道:“我警告你,别想占我便宜!阿嚏——”白小陌伸长了脖子,一个喷嚏从鼻腔冲了出来。
“装好人?我犯得着吗?装总有个目的吧?就你这样,没钱没色的,我犯不着。”
“喂喂喂,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白小陌抹抹鼻子。
萧锐没好气地绕过白小陌的“扫射范围”,放下红酒杯,转身回到书桌前,边敲着键盘,边说道:“不想带病旅游,最好喝了它。还有,我说过,我对一个不上C的女人不会有兴趣。别成天幻想我会对你做什么。”
“哼。”白小陌哼哼,朝他背影吐舌头,撇嘴腹诽:就你这色斑鸠成天脑子里只晓得C罩杯,往后一定被C罩杯闷死在怀里。
谁知,才刚咒了两句,鼻子一痒,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白小陌鼓着腮帮捂鼻子斜瞥了眼红酒杯。猩红的液体在灯光下微泛出浅金,就似迷醉的良药在恣意地散发芬芳的气味。失恋不都该来些酒吗?没有酒,没有醉,自己的感情能算真正画上句号吗?淋浴中突然横出的岔子,或许都是在提醒她该喝些酒,好好地忘掉过去。
“肖贱男。”
白小陌拿起台子上的红酒杯喝了几口,冰冷的液体在喉咙迅速燃了起来,很快焚热每一处冰冷的地方,床头的暖灯亦成了辉映的灯火,渐渐地撑满了眸瞳。
借酒消愁,才不是呢,她是因为怕在德国感冒才喝的酒,她才不会为了那段该被忘却的感情动了消愁的念头。不会,绝对不会。
“肖贱男!你等着,等着我回去好好修理你!”她的脸上漾起一副痛恨又苦涩的笑,酒精就似一剂解脱的药将所有的痛从内心深处挖掘出来。爱情的魔咒,为什么他们都会离开自己?为什么都会失踪?
“我一定会找个比你好上一千倍的男人。一个,两个,三个,你们都好好看着。我要找一个比你们好上千百倍的男人,甩了我,是你们的损失,大大的损失!”
“你不会喝酒?”
白小陌看到人影在面前晃,红酒杯歪在手里,面前的人一把夺了过去,她伸手去抓,却像幻影一样捉不住。
“你!叫XIAORUI的都不是好人!”傻傻的笑容清晰地映在脸庞上,她一把抓住他的领子,一股酒气扑到他的双颊上:“都不是好人,放我鸽子,有种,有种的话就当面和我说分手!玩失踪!你们每个人都和我玩失踪!”
“白小陌。”
她好像听到面前的人正喊自己的名字,努力睁大醉醺的眼眸,直起身子,却一下栽倒在男人的怀里。红酒的味道夹着她湿漉发丝间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下,带着泪水的眼睛盯着他几秒后再一次往怀里倒去。
“喂,你这女人……”
他只说了半句,就意识到自己说再多的话不过是画蛇添足。她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口口声声说要防着自己,眼下却敞开了所有的安全底线,就像明明失恋了,却还要故作坚强地与他争论些无所谓的事。不知那个和自己名字发音相同的男人为什么会甩了她这么一个大条的女孩儿?
爱情,局内的人总是迷茫不知,而局外的人却同样解不出个中的谜。
萧锐回头看了眼亮着的笔记本,低眉又瞧了瞧怀里的女孩儿,湿湿的发丝贴在红彤彤的脸颊上,唇间吐出的气息夹杂了重重的红酒味。看样子,老天安排他们见面,是注定让他来善后的。
“肖……贱……男。”
他正这么无意地看着,白小陌突然从怀里立了起来,闭着眼睛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就贴上嘴唇,“哼哼”傻笑了两声,就像时间定格一样,停了几秒,又滑回到他的怀中。萧锐被她酒后“壮举”怔了一下,幸而,她没睁开眼睛,否则的话,被吃了豆腐的自己反要被诬陷成趁火打劫的色狼。
这情况,究竟是谁占了谁的便宜,还真是去了警局都说不清楚的事。萧锐长舒了一口气,哀叹自己今天就落了这样的命,只能顺着把事做好。原本打算把手头的工作理顺,可大部分时间却都在帮这大条的女孩儿擦头发铺被子。好不容易停当了,手机却响了起来。
“Wilson,回慕尼黑了吗?”
“我回来了。”
“她走了?”
“是,她走了。”
“非常抱歉,她还很年轻。”
“是。”他想不出更多的词汇,只觉着喉咙被堵住。
“总部派你去中国区的事要提前,方便的话,现在就来我办公室。”
“好,一会儿见。”
萧锐挤出几字,庆幸电话中不需要再说更多的话。他坐在床沿,打开怀中微旧的皮夹,一片干得发焦的银杏叶覆在彩照上,女人的脸庞隐在后面。
他是否真的怨恨过她?也许咬牙切齿地恨过,可也撕心裂肺地爱过,是恨多过爱,还是爱多过恨,一切,也许不再重要。她走了,离开了还存在着他的世界。他没有见到她最后一眼,他想这或许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不再相见,就不会再相欠。
萧锐拖着行李箱离开房间的时候,床头传来一句“烦萝卜”。这傻傻的女人,听个话还能听岔了。
他回头,关上门,看着门缝消失。
或许,很快他们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