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办公室走廊。
我们一群人分成两拨站在门外等候,因为在办公室里严校长正在处理一件因情仇引发的打架事件。
办公室里。
严校长问一个叫吴依琳的女生:“你为什么要找同学打杜子涵?”
吴依琳回答道:“我看她不顺眼。”
严校长说:“你……你看你女儿,你们在家都是怎么管教的?”
吴依琳母亲说:“依琳你怎么可以这么和老师讲话?妈每天都说要你好好读书。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也学别人打架?”
吴依琳没有说话,我在办公室外面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严校长说:“杜子涵你说,她为什么找人打你?”
杜子涵怯生生地说:“她看到我和……不是,她听说……我喜欢齐珣就找人打我,但我和齐珣只是普通同学关系。”
严校长问:“几个人打你?都是谁?”
杜子涵道:“加上吴依琳一共四个,那三个女孩子我都不认识。一个染黄头发,装化得很浓艳并且鼻子上有一颗鼻钉。一个个子很高,染红着头发,不过头发比较短,我还注意到她脖子上挂着好像戒指一样的东西。还有一个我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她穿一双‘耐克’白色鞋子。”
严校长问:“是社会上的女孩子?”
办公室里没有人一个回答,但是他们的沉默已经回答了。
严校长很生气,道:“你回家好好管教管教你的女儿,像个什么样子?这是学校不是黑社会!杜子涵现在没被打出事,如果被打出事,看你怎么办?”
吴依琳说:“我赔!”
我不用看,也能想象出吴依琳此时的样子。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几秒钟。之后吴依琳的母亲喃喃道:“依琳……你这么可以……这么说?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
吴依琳怒吼:“我就这么说,怎么样?!我就打她了,怎么……”
“啪”一声巨响,随后听到吴依琳母亲大骂:“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女儿?你在学校不学习,去谈恋爱,你还打架你?昨天你生日你说你要和同学们庆祝,我让你去了,你回家后满身的酒味和烟味,一个女孩子抽烟喝酒什么都学,你丢不丢人啊你?!”
吴依琳冷冷道:“行了,我根本就不喜欢念书,你们非逼着我让我念。连我们班主任都讲,我们现在学得知识到社会上一点用处都没有,既然没有用那还念什么念啊?念个屁啊?!”
严校长说:“那也不能作为你打架理由。”
吴依琳母亲说:“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你大伯是现在在纪委工作,只要你能考上好大学他都能给你安排一个好工作,怎么没有用了?”
吴依琳很急促地说:“就算以后到纪委上班又怎么样?那物理有用吗?勾股定理有用吗?函数有用吗?化学周期表有用吗?配平方有用吗?地理有用吗?就算当上纪委领导这些东西也没有一点用处。”
严校长说:“既然没用,那你就别念了,走吧走吧,让你妈把你带走吧。”
吴依琳说:“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因为你说不出学这些破东西到社会上究竟有什么用。”她正说着,就哭了,“我喜欢音乐,将来我想做一名歌手。我也喜欢英文歌曲,所以我想把英语学好。但是……音乐课一个礼拜就一节课,而且又不是考试课目。如果就只好好学习英语,那肯定考不上大学,考不上大学,就没办法做到两全其美,即圆你盼望我上大学的梦,又可以让我自己在大学里面学音乐。”
吴依琳母亲说:“你不学习其他课目怎么会考上大学?”
吴依琳说:“为什么不学?因为它们没有用而且我也不喜欢,知道吗?”
严校长说:“你把你女儿带走吧,她不应该属于我们学校的学生。像个什么样子?她昨天找人在教室里打别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哎呀……带走吧!走吧走吧走吧走吧。”
吴依琳母亲说:“严校长你……”
严校长说:“你也听到你女儿怎么说了,是不是?她现在质疑新加坡教育,既然质疑,那还念什么书啊?干脆别念了。不学习还打架……还有理了你。走吧走吧走吧,带走吧。”
吴依琳说:“走就走,我还不想在这念。哼,向你们这样,新加坡一辈子也别想出几个高等人才。”
严校长说:“那你的意思是,‘华育’是个误人子弟的地方了?上一届学生有四十七个名考上新加坡管理大学,有三十一名个考上南洋理工大学,有二十二名考上国家重点大学。”
吴依琳说:“就算全考上重点大学又怎么样?有个屁用啊。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教育。”
严校长说:“你说什么你?你,你……这学校真的不适合你,走吧!你看看你的女儿,怎么这么没有家教?”
吴依琳说:“家教?我抽烟喝酒打架的本领是在这里学会的,你说我没有家教?哼,跑题了!”
不仅仅是她,其实大家都一样。
严校长说:“你自己不学好,怪谁啊?”
吴依琳说:“学不致用浪费时间,业不专攻浪费生命。”
真没想到她竟然想得这么深。是啊,术业不专攻,何来一技之长。如果一个人每门功课都学得很好,那肯定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可放眼望去,大多数都是普通人。那么普通人则更需要有一技之长。
吴依琳母亲说:“好了!不要说了琳琳。严校长,我没有偏袒我女儿的意思,她现在还小,辨别是非能力不强,她打这个女孩子是她不对,刚刚我也向这个女孩子道过歉了,并且我明天还会登门拜访她的家长当面讲清楚这件事,是赔偿是让我女儿当面道歉,我都会给予一个满意的答复。教育的问题我们说的不算,索性就不说,但小孩子在学校出了问题,你只讲我们做家长的管教不严,难道学校就没有一点责任吗?连一点点的责任都没有吗?你们这样消极的教育态度,真是让人大失所望。你自己看看外面的那些学生,都是你们教出来的,个个吊儿郎当没有一点学生的样子。哼,我现在也不指望你们能将我女儿教育好。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这句话讲得一点都没错。别以为我很稀罕你们的烂学校,我可以送我女儿去香港念书。哼!我们走。”
办公室出来一对母女,迎着我们的目光走过。
那母亲穿着很华丽,手提一只黑色包包昂首阔步走在前面。那女孩子紧紧跟在她的母亲后面,但神情有点愤愤不平。
她们两个进入一辆红色宝马车内,顿然轰鸣的马达声响起,似乎在宣泄着主人的不满,之后便绝尘而去。
办公室里。
“哼,送香港念书?就她女儿的那副德行,送到美国也是浪费教育资源。自己没管教好,还想将责任抵赖给学校?真是大言不惭!”严校长说,“杜子涵,如果明天吴依琳家长没有去你们家,你给我说,我代表校方找她们理论。”
杜子涵说:“嗯。”
严校长说:“你之前有没有见过那几个社会上的女孩子?”
杜子涵说:“见过其中一个带鼻钉的那个女孩子,前段时间还到我们教室找吴依琳和史佳琪呢。”
史佳琪?我听到这三个字,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哀伤。她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变。
严校长问:“史佳琪有没有动手打你?”
杜子涵说:“没有,她只是在一旁看着。”
严校长又问:“那她就没有劝阻吗?”
杜子涵说:“没有。”
严校长说:“齐珣当时有没有在场?”
杜子涵说:“没有,不过其实不管他的事。吴依琳喜欢齐珣,但齐珣不喜欢她。”
严校长说:“那吴依琳为什么要找人打你?你是不是在和齐珣谈恋爱?”
杜子涵说:“没有,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关系。”
严校长说:“那就是因为齐珣喜欢你,吴依琳知道后对你很不满意,所以才会找人打你?对吗?”
杜子涵沉默了一会,道:“没有,吴依琳可能是误会了。我和齐珣真的只是普通同学关系,而且我现在把自己的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没有考虑过恋爱的问题。”
严校长说:“在学校最忌讳的就是恋爱问题。我希望如你所说的那样,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好了,你先回去吧,有事就找我,老师不怕麻烦。”
严校长处理完情仇事件,将我们一群人叫进办公室。
严校长阴沉着脸,坐在办公沙发上。
“沈明暄,没想到你也学会打架了?”他很失望地说。
明暄是师生公认的好学生。他不仅学习好,而且彬彬有礼的言行举止已深入每一个认识他的人。可以说,明暄打架对他们而言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张宇哲是我弟弟,看到他被别人欺负,我不能不管。”明暄说得很坚决。
“那你为什么不去告诉老师,非要帮忙打架吗?”
“我没有考虑,也没有时间去考虑。”明暄淡淡地说,“你处罚我吧。”
“啪——”严校长拍案而起,连同办公桌上水杯中的茶水都飞溅出来。
他吼道:“是不是认为自己学习很好啊?啊……?”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每个人撇着脸,看着室内各个地方。
“天天都是你们的破事情。好好的学校被你们些人搞得乌烟瘴气的。是不是很喜欢打架?啊——?一点点小事情你们都退让一步就行了,非要打?!你们以为现在还是义务教育呀你们?!你们不想念书就趁早走人,别等到学校将你们开除掉。你们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打得这么凶狠?那边有镜子,你们自己看看你们的样子!”严校长指着我们,颤抖着,“你们啊你们,就是学校的老鼠屎!自己还不知道,还以为在同学面前混得多厉害!别的同学都不想看到你们这种人,知道吗?!都想躲着你们,躲得远远的,但不是怕你们,是觉得你们的所作所为让他们感到恶心!感到恶心听懂听不懂?!你们那么喜欢打架,参加黑社会呀去,在学校耍什么威风?!”
好像不管什么学校的领导,似乎都有一个通病:很多情况下,在没搞清楚真相是什么之前总是要先进行一番尖酸又刻薄的辱骂。我能感觉到很大程度上只为不吐不快。只要我骂到心情爽,管你爱不爱听!这跟教育更扯不上什么关系。
严校长骂累了。叹了一口气,便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他看向明暄,情绪也不再那么激动,道:“我不管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既然打架就必须受到处罚,别以为你学习好我就会对你姑息纵容。”
明暄低着头,沉默。
严校长又道:“张宇哲把事情经过讲一遍。说吧,因为什么事?”
他说完,半靠在办公沙发背上。双手十指紧扣,眼睛望着办公室墙壁上那副徐悲鸿的八马骏图。他的目光暗淡得毫无生气,似乎有种迷离的雾气覆盖在他的眼球上。我突然感觉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办公室里凌乱无章地站着两拨人,而我站在其中一拨最前面。
“当时我们在打篮球,然后就看到一个篮球从另一个篮球场飞过来,直直的砸在许一诺脑袋上。那个篮球是杨振故意丢的。”
“你XXX胡说什么?我是不是故意的,你不清楚吗?”杨振对我吼道。
我连一眼都没看杨振。真是个愚蠢的家伙,这么容易就上当。哼,在校长面前大吼大叫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严校长,盯着杨振,气势咄咄逼人:“你吼什么呀?啊?就不能等张宇哲讲完?”他又看向我,“许一诺有没有事?”
“没什么大事,就额头被他砸得红肿一大片,而且还有血丝渗出来。可能要大半个月才能痊愈吧。”
“这还没什么大事?”严校长焦急地问道,“有没有看校医?”
“我们班的女生带她去了。”
“嗯,继续说。”
“之前我就听到别的同学说:‘杨振看我不顺眼想找个机会教训我……’”
“呵,我都想笑。这件事我都不知道,你XX能不能说实话……”
严校长“嚯”的从沙发上跳起来:“你吼什么吼?啊?你吼什么?让你等他讲完,你再讲行不行?太不像话了,都要无法无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