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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一段时光。

那时候,红衣少年天天做梦。

据《红色之城的忧伤史》第四卷第十六章中一段文字的记载,有一天,红衣少年在位于红色之城城郊的日落台上做梦时不慎坠落了下来,造成左手桡骨骨折,养了三个月才痊愈。后来当很久之后红衣少年的名字流传于世界各地时,人们想起这件事总是说:“原来红衣少年也是血肉之躯啊!”

那之后有人问红衣少年当时究竟做了什么样的梦,居然付出如此巨大的牺牲。红衣少年说,在那个让他付出惨痛代价的梦境里,他看到了走出这个世界的神秘出口。当他走近,他从那道通向另一个世界的缝隙中窥见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美。但是即使仅仅是那匆忙间看到的一眼,也足以让他明白这个世界只不过是个破败丑陋不足留恋的地方。

当人们问他能否透露一些当时看到的另一个世界的情景,他总是守口如瓶。

人们都说红衣少年大概不止摔伤了手,恐怕连脑袋也摔糊涂了。

但不论如何,从那以后红衣少年确实变化了。他极度渴望摆脱这个世界而进入另一个世界。

后来,人们根据一些事情,猜想红衣少年的话大概是真的。

这些根据之一便是红衣少年从此以后经常流连于一些荒芜衰败的场所。他常说那里比较接近他做了那个看见另一世界的梦的地方。

当人们忙于各自的生计的大多数时候,红衣少年在寻找走出这个世界的出口。

他没有找到那个神秘的出口,然而找到一个失落的古城。在红色之城的西边,那些半掩在沙土中的空荡荡的建筑,仿佛已经废弃了一万年之久。

他捧着一颗头骨在在那儿徘徊的时候,意外地从墙缝中发现一个塑料盒子,里面是一张年代久远的羊皮纸。他打开它,发现上面是一幅世界地图,做着各种特殊的标记,但上面的海陆分布已经完全不同于现在的情况了。于是他感到非常地沮丧。

他像这样度过了年轻岁月中的许多闲散时光。

当红衣少年站在原地看着周围大片的骨骼和疯狂蔓延的植物发呆的时候,不眠者走了过来:

“这可真是个不容易发现的地方!”

红衣少年:“当我们死去,一群虫子蛀空我们的脑子,在里面产卵,我们从此对一切不闻不问。”

不眠者:“很久以前,在我们出生之前,我们也不存在,为什么就没有人对那段时光恐惧过呢?”

红衣少年:“因为我们知道我们还有机会。”

“这可真是一个不容易发现的地方!”伤感诗人远远地走来,收起手里的书。

不眠者:“是啊,没有那么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地方的。”

伤感诗人:“我喜欢这地方,它就像一个悲剧,悲伤却又洋溢着美!”

不眠者:“因为悲伤所以才美。”

红衣少年:“说得好,一旦不再悲伤,也就不再美了。啊,啊!睁开眼睛,你看见这世界美得令人悲伤!”

不眠者:“你读的是什么书?刚才我看见你抱着一部书的。”

红衣少年:“一部有着令人感动到不行的爱情故事的书。它可贵的通俗易懂使得它在各小学门口均有销售。虽然里面充满着各种不易修改的语法错误,但也能让人津津有味地消磨掉整个上午的光阴。”

不眠者:“很好。”

伤感诗人:“这是一部日记,里面写满了娇柔无力的感情和幼稚的想法。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不再写日记了。”

不眠者:“怎么,你改写夜记了吗?自然,红色之城的夜到处充满了值得一个诗人没事的时候去写写的事。”

伤感诗人:“什么也不写,这是防止倒读者胃口的最好办法。”

红衣少年:“我用过那个办法,屡试不爽。”

伤感诗人:

“翻开昨天写的日记,

它们早已变成笑料,

明天当你一觉醒来,

便知今天同样可笑!

存在就是一个悲剧。”

不眠者:“悲剧啊?我跟她再熟悉不过了。她是一个很好的情妇,虽然总爱缠着你不放,但毕竟对你不离不弃。”

一个不明飞行物体在他们头顶的上空盘旋了一会儿又飞走了。他们看着它消失在遥远的天边。

红衣少年:“它也是因为寂寞,所以才到地球上来看看。当它看到还有我们在这世界的另一边陪着它,就满足地离开了。”

不眠者:“不要这样煽情,你看伤感诗人又要哭了!”

这时,多余人走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午夜蝎子。

午夜蝎子:“这真是个不太容易发现的地方!”

不眠者:“你是在埋怨我没在这儿挂起招牌来吗?”

多余人:“真的,你们也是去轮回之湖的吗?害我们走了好远的路,坏透了的世道!”

午夜蝎子:“坏透了的世道!一大群蛆虫伏在一具死尸上日夜不停地大饱着口福,浓重的腐臭刚好促进了他们的胃口。”

不眠者:“那真是件值得让人不高兴一番的事。”

伤感诗人:“人为什么非得高兴不可呢?天气为什么非得晴朗不可呢?我为什么非得在这里不可呢?虽然它悲伤又洋溢着美!”

红衣少年:“但除了这里这世界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这时,时间的女儿乘着钟表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所有的植物一瞬间疯长起来,几乎淹没了他们。突然钟表车出了故障,停在他们前面不远的高地上。时间的女儿从车上下来,在巨大的表盘上用力敲敲打打。他们想去帮忙的时候,钟表车恢复了正常。时间的女儿隔着白色的面纱对他们笑,然后挥挥手帕离开了。他们被时间的女儿的笑容迷住,为没有看清楚她的脸而深感遗憾。他们猜测,那一定是极美的脸。

那只蝎子:“我在想,时间的女儿一定是个丑老太婆,不然她为何遮住脸?这可不像漂亮女孩们的作风!”

红衣少年:“因为我们这些凡人没有足够的幸运能够一睹。”

多余人:“总得做点什么,总该做点什么。可是,到底该做些什么呢?”

不眠者:“最好什么也不做,因为即使你做了,你也不知道那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多余人:“那么,谁会知道?谁知道我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不眠者:“没有人知道。也许天使曾经在梦中告诉过我们,但是醒来后我们都早已不记得了。再见吧,孩子们,我会在第四章那个聚会中等你们。

天使死了,

没有人来哀悼她。”

他走出去。

红衣少年:“第四章有个聚会吗?”

午夜蝎子:“据说有个那将是一个忧伤之夜。那些预言的单子被他们贴得满城都是。”

多余人:“我说,咱们该去看看。”

午夜蝎子:“没什么好看的,你会发现那是一些无聊的吵吵闹闹而已。人们总是不断创造出更加新鲜的手法大倒你的胃口。”

多余人:“去看看吧,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好点。”

午夜蝎子:“时间还早着呢!”

伤感诗人:“唉!时间!时间她是一个凶手!她的脚步从容不迫,她的手法巧妙娴熟,她有一个宝藏,她时常对它流露出神秘的微笑,那是一个能容下一切的巨大坟墓。”

午夜蝎子:“这也未免有点夸张了。”

多余人:“时间的流逝对一切野心与狂妄极尽了嘲笑。”

红衣少年:“时间并不存在,流逝的一直都是我们自己。”

过了一会儿,午夜蝎子、多余人和伤感诗人也离开了。红衣少年把从遗忘之地找到的那个头骨挂在墙的一端,看着它空空的眼眶。当时间的女儿又一次从那里经过,所有的植物突然都开满了花。

红衣少年对骷髅说:“当你看见,那些纷纷老去的时光,你就知道,再美的花儿也要凋谢,再美的风景也要消失,再美的再美的眼睛也要闭上!”

突然他凑到骷髅的外耳门处说:

“你听,那呼啸而过的,是青春逝去的声音!”

突然一块陨石拖着火焰从天而降,落在那些古老建筑的旁边,形成一个巨大的陨石坑。当红衣少年穿过四处弥漫的烟尘去看那块陨石,他在上面看到一些令人费解的文字:“于是,第三章也快要结束了”。

当有关部门的车辆赶来的时候,陨石已经烧成灰烬。那些人怀疑红衣少年偷窃了政府的财产,对他仔细地搜身,并检查他的画册中有无泄漏国家机密之处。确定他身上没有藏着陨石碎片之后,他们将他疏散到隔离线之外。红衣少年站在隔离线外面问他们,这些来自外太空的物体不属于每个人吗?其中一个人挺直了腰板回答他说,当它还在外太空的时候,确实是那样,问题是如今它在政府的领土上。

据说红衣少年不知为什么突然高兴起来,他几乎是哼着《玛丽的小羊羔》离开那里的。在复仇街口,他接到撒谎者的关于忧伤之夜之预言的传单。虽然撒谎者对红色之城的公民们撒下无数的瞒天大谎,红衣少年还是忍不住想要再相信他一次。

在喝血路与奴役路的交汇处,他遇见了被撒谎者骗去轮回之湖的居民们。若不是看见猫女也在队伍里,他十有八九不会加入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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