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人们都说那个外号叫小妖精的女孩疯了。她发明了一种能发出爆炸声的乐器,一天到晚在房顶上弹奏,把附近一带的玻璃都震碎了。人们都认为小妖精在从地狱逃出来的时候被地狱的景象吓疯了。后来当红衣少年找到她时,她正在用乌鸦血给自己化妆,那时,她对红衣少年说出了真相,她要吓跑死神。后来,她找到了那位曾奇迹般复活过一只已经被密封在玻璃瓶中达三百年之久的红蝙蝠骨骸的不眠者医生,他告诉小妖精,他无法保证她能活到第一百天,她身上的死亡气息会将她暴露给死神。据说,正是由于这件事,促使那位不眠者医生发现了挽救无用定律,史称黑色时期的医学大发现。
然而,据说小妖精并不在意这一点。
“死了就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关键是回去之前能做点什么。”小妖精说。
于是她把所有的积蓄花光,买了一整套的乐器。
“我要把所有好玩的都玩一遍!”
她的邻居实在无法忍受那种几乎没有间歇的疯狂弹奏,不得不起诉了她。但据说后来这位邻居搬走了。
红衣少年正看着小妖精家墙壁上一层层难以辨认的字迹出神的时候,电吉他被冷不防拨动,那是红衣少年第一次去小妖精家。
红衣少年:“你的音乐太吵了。”
小妖精:“这样就没有人能听见我的哭泣声了。”
红衣少年:“如果这世界上有一句可以说给所有哭泣的人听的话,我一定把它说给你听。”
小妖精说:“你听!你听!听到那个声音了么?”
红衣少年说:“你听到什么了?你的表情真吓人!”
小妖精说:“安静里有个恐怖的声音!他说他看到我了,他告诉我不要再躲藏了!”
她求他大声朗读过去那些世纪里的科学家的著作,来不断制造噪音。
正是在这段时间里,红衣少年掌握了成为一个伟大漫游家所必须掌握的知识。
后来,小妖精开始对化妆着迷,她把自己的眼睛画成黑色,把嘴画成绿色,成为如今我们在海报上看到的那个样子。如今的那些玩视觉系的年轻人中很少有人知道,在这方面的始作俑者居然是本书中所记载的小妖精。对于这一造型,红衣少年在其一首诗中做了注解:
“黑色的眼睛,看不到的希望,
黑色的指甲,脆弱的疯狂,
绿色的短衫,你的生命将要枯萎,
绿色的唇,沾满死亡的苦味。”
从此人们时常看到一个黑眼圈绿嘴唇的有些疯癫的女孩出没在红色之城。
她有时到一些酒吧里醉得不省人事,有时抱着电吉他在街上尖叫。
再后来,他们找到一个荆棘丛生的废墟,里面充满黄沙和动物的骨架。小妖精说她很喜欢这个地方,因为它就像一个被死神遗忘的地方。他们把那里叫做遗忘之地。
关于遗忘之地,以及曾经在那里发生的那些与红衣少年和小妖精的早期历史相关的事迹就记录在下面。
那一天,红衣少年和小妖精穿过废墟中的一些残垣断壁,来到另一边。穿过一堆堆古生物骨骼的化石,他们找到一个史前遗落的飞船的空壳,旁边长满了杂草。
绿嘴唇的小妖精说:“你看,时间它在流逝,从我的手心,轻轻掠过,像风一样飞速地远去了……”
然后她像着了魔一样到处乱跑,她在找一件什么。她跑到楼梯口:“你在这里吗?”又跑到花坛边:“你在这里吗?”
“我看到你了,你在蝴蝶兰的叶子下面,你在马蹄莲的花瓣里!啊,白色的时间,柠檬色的时间!……不要藏起来,来陪我玩呀!”她伸出细细的手指胡乱比划着。
“时间,我爱你,请你把我带走吧!我不想留在这里,这里是很久以前,漆黑得让人害怕!我想去现在玩!我想去未来玩!我喜欢光明的世界啊!亲爱的时间,你带我去明天吧!现在就去吧!”
这种狂乱的状态持续一段时间后,小妖精停止下来,开始哭泣。
“时间一定讨厌我了!它抛弃了我,自己走了……”
红衣少年在花丛下面找到一个人类的头骨。
“时间是一个罪犯。”红衣少年抚摸着白色的头骨说,“你看,这是一个罪证。那些他曾经苦心经营的勃勃野心,那些他曾经痴痴幻想过的美丽风景,现在都去了哪里呢?宇宙中没有留下它们的一丝痕迹……”
黑眼睛的小妖精听了红衣少年的话,就这样回答他:
“为什么一定要留下痕迹呢?就算留下痕迹,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听到一声巨响,一块巨大的沉积岩崩解了,碎块从石柱上散落下来。
他们绕过断裂的石柱来到一片开阔的荒地。那里遍布着皲裂的石头,旁边生长着荆棘和曼陀罗。曼陀罗开着白色的花,荆棘没有叶子,长着长长的红色的刺。它们寂静地生长着,在昏暗的天空下,在没有风的世界里。
小妖精:“我在这里已经生活很久了。”
红衣少年:“这里太荒凉了。”
小妖精:“你知道那刺为何是红色?那是无法破解的咒缚。”
红衣少年:“我们离开这里吧!”
石柱后面遥远的空中有一个不明飞行物渐行渐远。
小妖精:“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我一定是去另一个更远的地方去玩了。”
红衣少年:“如果这世界上有一句话能留住你,我一定把它说给你听。”
小妖精:“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也要好好玩。”
于是小妖精化成幻影,从荆棘丛上空飘走了。
红衣少年爬上破旧的白色墙壁,望着长满荆棘丛的无边无际的石漠。一只白色的巨鸟从他背后的荆棘丛中拍打着翅膀飞走了,在低空中摇摇欲坠,留下一堆沾着血迹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