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界安然无恙的过了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里,长老院的一应长老全部被贬黜流放到清魂界做苦力。神魄者和神巫女仅剩的十几名家族长老也一应被罚,并告知手上管辖家族权利全部收回,尽数掌握在凌澈的手上。
不是没有长老去求情的,数十名长老跪在皇庭殿外的平台上,雪白的衣袍清朗的天空下却丝毫没有任何生气。
凌澈拒绝见他们,一天,两天,甚至最后有长老在外面因水米不进,体力不支而晕倒,他都没有出来看一眼。
凌澈的手边放着一杯红酒,那酒液殷红如血,他定定的看着那红酒,一言不发。
坐在下面的羽冥然有些按捺不住,起身半跪而下道:“凌澈皇殿下,外头的长老们已经跪了七天七夜了。再这样下去,整个神域界,整个跟神域界有关的神族都会闹得沸沸扬扬。属下恳请您就算为了自己的名声和这些长老曾经为神域界出过力的份上,就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这样下去,是指什么?”凌澈的眸光淡淡在冥然身上扫了过去,口气冷漠,听不出一丝感情,“你是怕他们死在外面?”
冥然一时无言,却只听凌澈一声冷笑:“你怕,本皇可不怕。”
冥然的神色一僵,忙道:“出了人命,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凌澈青蓝色的眼瞳如映出青蓝色天空的冰海霜原,声音里没有感情,“人命?不是已经出了吗?”
冥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正欲开口,可是凌澈却站起身来,宝蓝色银纹华服链扣整齐的扣在胸前,衣面光滑整洁,纹络精致华美,衬得凌澈身姿修长,气质不凡。只是他俊美的面庞上冷冽之气太过锋利,连着眼瞳里的寒光,都是那样的锐利。
“随他们去吧。反正本皇已经得到了本皇想要的东西。哼……其实本皇早就告诫过他们,不要碰本皇的底线,他们不听,如今闹到这个地步,能怪得了谁?”凌澈冷笑,他走下高阶梯,黑色的软靴缓缓踏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他侧身看向落地窗外,只见外头天空晴朗,云痕落落,空旷的让人觉得孤寂冷漠。
“现世,”凌澈的声音忽然变得淡静起来,“还那么冷吗?”
冥然转眼同看向窗外的景色,眼瞳光芒微微一黯,“属下上次去过。雪,已经停了。”
“是吗?可是我怎么还是觉得还是有点冷呢?”凌澈微微皱眉,他说完以后,旋即转身冷道:“他们既然爱在外头跪着就让他们跪着吧。本皇的名声既然本皇自己都不在乎,你们也就不用再说了,下去吧。另外跟他们说,就算都跪死在外头,掌握家族管理的大权也甭想再回到他们自己的手中。”
冥然知道自己再不能说什么了,他道了声‘遵命’,便转身退下。
凌澈转过身,神色有些怔怔看着外头的景色,青蓝色的眼瞳仿佛镀上了一层薄雾,“停雪了?那是不是樱花也快开了吧?”
风吹得失落森林里的葱绿树木,那树木绿得神秘而幽深源长,清晰的落在凌澈晶莹的瞳仁里。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颤了颤,眸光清冷异常。
茗夏站在冰原之上,看着空旷的冰蓝色天空,神色冷寂。
“你来这边已经三个多月了,真的不打算再回去了吗?”雪樱穿着月牙白的裙裳缓步走到茗夏的身侧,裙裳绣着点点银纹,那银纹的图样在旷寂的蓝天下,散着波光凛凛的光泽。
她的声音很柔缓,也很安静,听不出一丝波澜起伏。茗夏从未听过如此安静的声音,从来都没有。
“我不知道我回去以后还能做什么。”茗夏轻声道,她抬眸看着冰蓝色旷冷的天空,淡淡一笑,“或许,经历了那么多以后,我最终的命运就应该了结在这个地方的。”
“这里不属于你。”雪樱道,“这里从来都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那自然也不属于你,”茗夏侧眸瞥了雪樱一眼,“可你还是选择在这里孤老一生,直到自己死去,不是吗?”
雪樱听后,唇不自觉的朝上扬了扬,她没再说什么,转过身便想离去。
“魄渊皇殿下,”茗夏突然冲着雪樱的背影喊出了这么一个名字,她看见雪樱的脚步停滞在前,纤瘦的背影挺得极为的笔直。
“魄渊皇殿下,”茗夏开口道,“是死在你的面前的,对吗?”
雪樱背对着茗夏,始终都没有开口。
“翎诏王后和言凌晓都是死在魄渊皇殿下面前的。魄渊皇殿下和您有着同样的命运,都是看着自己最喜欢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改变什么。雪樱大人,这是你的故事,我说的有错吗?”
雪樱轻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很好听,如银铃一般,在空旷的冰原上,如同天籁一般。
“茗夏你很聪明。是,你说得没有错。凌澈皇殿下死的时候,身边只有我一个人陪着他。我也的确看着他离开我,自己却无能为力。”
茗夏看着她的双眸,神色浅寒至极。
“茗夏,你喜欢凌澈吗?”雪樱忽然笑着问道,“你喜欢他吗?”
风冲空荡荡的冰原里穿过,透着微寒的冷意。冰蓝色的天空里仿佛如同一方澄澈琉璃,安静的覆盖于茗夏和雪樱两人的头顶上方。正片世界是纯白至极,又是干净至极的。茗夏站在这个世界的中央,心口微寒。
“如果换做是以前,你问我这个问题,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我很喜欢他。”茗夏微微笑起,笑意淡静如海,“可是现在不行了。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他。我跟他经历了太多事情,两个人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我从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年那个我认识的夜凌澈的影子,我想他……也是一定的感觉吧?时间过得越久,我越觉得我和他根本没可能会在一起,根本没可能,度过余生这么漫长的时间。我们一定,会彼此厌倦对方的吧?”
雪樱站在茗夏的身前,风掠起她宽大的袖袍,那月牙白的被吹到半空中,如谪仙一般的存在。
“那如果,非得要一个答案呢?”
雪樱的声音柔静而轻缓,茗夏的神色微怔,几分钟以后,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眼眸怔怔道:
“感情这种东西,原本就没有什么答案的。就好像魄渊皇和言凌晓,就好像你和魄渊皇,就好像镜沫离和羽冥然,还有柒寻舞和西寂……”
她轻轻笑起,感觉有什么从眼角缓缓瞬着脸庞划落而下,渗进唇角,有微许的苦涩味道。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不需要答案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