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祭笑了起来,沙哑的笑声落在寂静牢房里格外的可怖,良久她才笑完,收敛了笑意道,“安茗夏,你以为一切就此结束了吗?哈哈……我活着不好受,我会让你好受吗?”
凌澈疾步回了议事厅,当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看见茗夏正伫立在议事厅的中央,窗外倾泻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大理石的地面干净的将她整个人的身影照映得十分清晰无比。
她背对着他,身姿纤长而漠冷。
凌澈将门关上,茗夏正好回身看他,面庞的神色淡静若海,她静静开口,道:“二皇子殿下。”
凌澈听见自己的声音格外的漠冷:“你来有什么事?”
茗夏对凌澈态度这样的转变并不惊讶,她只是缓缓一笑,道:“我想问问,白祭到底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凌澈的眼瞳静得可怕,“就只有这个吗?”
茗夏的笑意依旧不变,“如果二皇子殿下有事想问,那么就不是只有这一个。”
“好。”凌澈冷笑一声,“那我就先告诉你,白祭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
于是,凌澈将审讯白祭的结果一一说出。从最初的那一百零九位巫女,还有那位曾经被扣在茗夏头上的那位仙岚族长老的死,以及到不久前镜沫离的死,柒寻舞的反骨,凉瑾的死,卿仪的死……总之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白祭一人所为。
第五十届巫女总使选拔,是白祭将妖魂兽放入失落森林中,铲除茗夏,并借此毁掉神域界巫女族的势力。不得不说,茗夏虽然没有在那场考核中死去,但是巫女族大半的长巫女都死在了那场考核里,所生还下来的五族长巫女,除了镜沫离以外,便再无其他人。
可是如今,镜沫离也死了,也死在了失落森林里,与那些七年前同样死在失落森林里巫女们的命运,并无任何不同。
茗夏的唇角弯成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她鲜红色的双瞳里却疏无笑意。她浅声开口问道:“所以这一切,都是白祭一个人所做的吗?她为了得到二皇子殿下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做。”
凌澈冷言开口:“我不敢相信,直到她自己向我亲口承认之前,我都不敢相信。可是现在,却由不得我不去相信。”
“是啊,”茗夏笑了笑,手抚在祭樱的刀把上,“她杀了那么多人,说给谁听,谁都不会相信。”
凌澈冷冷一笑,原本背对着茗夏的身子突然转了过来,他深深的看着茗夏,青蓝色的眼眸里泛着寒烈的光泽,一下又一下,锋利如刃,坚冷如铁。
“白祭跟我说了两件事情,茗夏你想听听看吗?”
茗夏握住祭樱的刀把,浅笑如樱,“好啊。”
凌澈缓缓开口,声音漠冷:“她说她是妖魂堡的人,妖魂堡的事情她知道得一清二楚。据她所知,雾翊根本没有杀西寂,雾翊是妖魂堡的人,她也是妖魂堡的人。对于西寂的死这件事情,她完全没有必要骗我。那么茗夏,你可以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会说,是雾翊杀死西寂的呢?”
他每说一句话,茗夏的笑意就浅下去一分,直到最后她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唇角边上。
“说啊,”凌澈伸手抓住茗夏的胳膊,眼神满是忿恨的怒意,他有一瞬的激动,“你告诉我,告诉我说是白祭骗我,是雾翊杀了西寂,是他们妖魂堡杀了西寂!而不是你安茗夏杀的他,你告诉我啊,你只要说我就会信!你说啊!你说啊,安茗夏!”
茗夏淡漠的看着他,从头到尾,她的眼瞳里都没有掀起一丝丝的波澜。
“我不想骗你,二皇子殿下。”茗夏浅声开口,鲜红色的眼瞳里尽是漠然,“是我杀得西寂。”
想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涌出来一样,可是却迟迟停留在眼底,迟迟的都不肯落下。
凌澈松开了抓着茗夏胳膊的手,眼瞳有些木然,他看着茗夏,那一刻的神情有点儿像无助走失的孩子一样,“你承认西寂是你杀得了?那么,你会承认你也利用了我吗?”
“二皇子殿下知道了什么?”茗夏淡淡道,“白祭都跟您说了什么?”
凌澈失笑,边摇头边道:“太可怕了,你们真的是太可怕了。白祭可怕,你安茗夏也可怕。你们都那么喜欢利用人,都那么喜欢利用人的感情。”他微微冷静,眼底的寒光依旧冷冽,“白祭说那天晚上她看见了我们。她问我,那一切难道不巧合吗?就像某个人安排好了一样。那么安茗夏,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吗?那一天晚上你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只是为了要让白祭吃醋而已,是不是只为了让她对你产生恨意然后跳出来杀你,你才好扳倒她,是吗?我说的,有没有错?”
茗夏一笑,点了点头,以凌澈可以听得十分清楚的嗓音开口道:“对,二皇子殿下说得非常对。我如果不那么做,我根本击败不了白祭。你那么信任她,我又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去证明她就是柒寻舞背后那个操纵一切的主谋。所以我只能利用你,利用你对我的感情,以此逼她跳出来杀我。至于西寂……为了除掉柒寻舞,为了给镜沫离和卿仪报仇,我只能牺牲他,因为柒寻舞最在乎的人就是他,他是柒寻舞的软肋,而你是白祭的软肋……”茗夏的笑无谓而苍冷,“你别怪我,二皇子殿下。这个世界逼得我不能不这么做。我也不想利用你,我也不想骗你,可是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凌澈看着茗夏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温柔和清澈。议事厅里那么安静,安静得让人觉得手臂上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凌澈的眼底像是风雪停止后的平原,死寂而冰冷。
从那一刻开始,茗夏就知道,或许这一辈子凌澈看自己的眼神,就只能是这样了。
“所以我一直就像个傻子,”凌澈轻轻一笑,仿佛是在嘲笑着什么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我甚至还以为,我们以后会永远的在一起,我甚至想用自己剩下的一生去弥补你,去保护你……可是终究,我还是错了,对白祭的爱是错,对你的爱,也是错。”他深深的看着茗夏,口吻漠冷,“我现在都不知道到底该相信你哪一句话。你每一句话好像都随时会变成陷阱,变成圈套。白祭说得对,我是你圈套里的猎物,她也是。只要能到达安茗夏你的目的,对错其实都不重要。”
“对错?”茗夏忽然冷笑一声,她握紧一侧的刀柄,道:“神域界里谁在乎过对错?白祭在乎过吗?柒寻舞在乎过吗?那些所谓的长老,又有谁在乎过对错?如果他们都有在乎过,那小比也不用死了啊。”茗夏目光凛凛,“我从未觉得我做错过什么。反而是二皇子殿下,你应该要理解理解我啊,为什么白祭做错了那么多事,你现在却在质问的是我?!”
“那是因为你利用了我,而白祭没有!”凌澈在那一刻失控,他的话让茗夏有一瞬间怔在原地,一时忘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去应对凌澈此时的激动和失控。
“我那么喜欢你,我以为那天晚上会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只是想要用自己的一生去爱你而已。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神界之皇的尊荣我可以不要,二皇子殿下的地位头衔我也可以不要!我宁愿去做以前那个普普通通的神魄者,用尽全力去爱你而已。”凌澈忽然笑了笑,笑意哀凉,“可是你安茗夏对我做过什么?你爱过我吗?在我生日那天晚上,你对我所做的,不过是你在实施你计划的一部分而已,我不过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你料定我会那么做,你料定我会跟你上*,你料定……”凌澈的喉咙微微在颤抖,他竭力握紧自己的手,笑意愈发加深下去。
“哈哈哈哈……安茗夏,我真觉得你好厉害,你真的好厉害……你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都舍弃了……哈哈哈,我是应该感到荣幸,还是应该替你觉得惋惜?!”
话到最后,凌澈的眸光是凛冽而铮冷的。茗夏看着这样熟悉却又陌生的凌澈,一时之间,她居然有些后悔自己所做的那一切。
可是神域界所教给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她没有后悔的机会,甚至连回头,说一声道歉,都不可以。
“二皇子殿下你又怎么敢去保证,你爱的人是我呢?”
不是的,不是的,这不是我想要说的话。
“你爱的其实一直是白祭而已,一直都只是她而已!我不过就是她的一件替代品而已,从前是,现在也是!二皇子殿下,你说你不相信我,我又何曾敢去相信你?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可是你到底爱得是谁?是从前的那个白祭?还是从前的那个安茗夏?!”
我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你快点制止我……
快点制止我啊……
茗夏的唇在颤抖,“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你爱的究竟是谁。我甚至都不清楚那天晚上你把身下的我想成是谁!”
骤然一个耳光代替了凌澈的话,直直的劈在了茗夏的脸庞上。茗夏侧着脸,唇角竟然微微有些渗血。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凌澈的声音森冷至极,他握紧自己的手指,眼底的深处在闪跳着黑色的火焰,极为瘆人。
茗夏笑了,那明澈的笑容在朦胧的阳光下,显得十分清丽出尘。
“我当然知道。”茗夏那明澈的笑容忽的有些变得诡异起来,她森森的看着凌澈,“可是就怕,二皇子殿下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有一时死寂的沉默在二人开始蔓延,那种感觉,像无数条小虫子啃噬着心脏那样难受。终于,这死寂在凌澈的冷声中逐渐被打散。
他说,“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神域界的魔使。你去哪里都与神域界无关,投靠妖魂堡也好,在现世独自一人生活也好,都再与神域界,与我无任何关系。”
茗夏的唇轻轻一颤,蜿蜒出一道寂冷的笑意,“二皇子殿下……”
“还有,”凌澈打断了她的话,茗夏的双目一怔,却在那一刻迎上凌澈极冷的寒眸,“从此以后,你不准再叫本皇二皇子殿下。”
他说完后,便转身背对过茗夏,没有再看她一眼。
“你是不是,”茗夏的笑意有一丝僵冷,“一定要做得这么绝?”
“是。”凌澈似乎都不愿意再与她多说话,答案简单明了,坚定冰冷。
茗夏抬手擦去唇边的血迹,沉默片刻后,便缓缓一笑道:“好,我明白了。我现在就走。从此,我的生死与这个神域界,与你凌澈皇殿下,再无半分关系!”
茗夏说完便利落转身离开了议事厅,只留下凌澈一个人,站在无边的光影里,被阳光拉出无比修长却冷寂的影子。
************************************************************我只是分隔线而已
上文中的*字,代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