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痕与茗夏见了面,很快便出来了,但是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茗夏跟他说了什么。反正,也不过就是老朋友之间的叙旧和不舍而已。
而茗夏,再没有见过星御,和凌澈。
星御自苏醒以后身体便一直都很差,隔三差五便会发起低烧。而在星御看过茗夏以后的当天晚上,凌澈便正式成为了神域界的新一任神界之皇。
茗夏的体内封祭之术因为这几天不断的帮助茗夏愈合伤口,灵力渐渐的消退了下去,伤口愈合的愈来愈慢,自然造成的疼痛也是比往常要疼上几百倍。
可是她还是连为自己辩解,都没有辩解一句。
七日后的一个午后,神域界的阳光依旧明媚,可是现世那一天却下起了大雪。凌澈带着琛珏去了一趟现世考察和顺带着这位少主见见世面回来以后,在肩头雪花的慢慢融化之中,接到了茗夏伤重昏迷的消息。
茗夏是被邪澈背回皇庭的,长老们为了能及早消耗掉茗夏的封祭之术,每日便加重了鞭笞的次数,灵鞭上积蓄着长老们的灵力,劈下去犹如十几把刀齐刷刷砍下去一样,痛楚之深,可以让人刻骨铭心。
茗夏没有彻底昏迷过去,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在这样重的刑罚之下她还能维系着一份清醒,身上衬衣和马甲早已经的血迹斑斑,有血痕还在愈合,只是那愈合的速度很慢很慢,一看就知道封祭之术的灵力已经无法让茗夏身上的伤痕全部愈合了,这让人看了十分心酸不已。
待凌澈赶到茗夏的房间时,茗夏已经被碎音和翩影换了身衣服,躺在床上,在挂着葡萄糖盐水。
碎音站在凌澈的身边,浅声道:“茗夏已经很久没有喝水和吃东西了。或许现世的治疗方法可能对她更起效。”她微微沉默,随后继续道,“你有话想和茗夏说吧?那我去看看星御。翩影,你跟我一起去吧。”
翩影点了点头,看了凌澈一眼,便跟着碎音出去了。
房间的门被轻轻关上,整个房间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白色的浅纱窗帘将阳光遮得星星点点,如云雾一样落进房间里,衬得房间里的氛围如梦中一般静谧美好。
凌澈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两个梦,在梦境里,茗夏抱着那只从来都没有睁开过眼睛的小狗站在别墅的台阶上看着自己,落地窗外的葱绿树冠在风中静谧的摇曳着,像是要在那个迷蒙的季节里开出无数的粉色花朵来,又像是在预兆着什么会发生一样。
他坐在茗夏的床边,心中的感觉极为复杂。他不知道那是心酸难过,还是漠然无谓的感觉。
茗夏的睫毛微微一颤,旋即便轻轻的睁开了,眼神微微移动,很快就落在了坐在旁边,神色清漠的凌澈身上。
“二皇子殿下啊……”茗夏笑了起来,笑意无奈而脆弱,她因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牵涉出来的疼痛而皱眉,未进水和食物的她能保持着这一份清醒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了。
“让你自己难受,”凌澈的声线淡漠如雪,“让我难受,这一切的目的你都达到了,你满意了吗?”
“难受?”茗夏怔怔的笑了,她的笑声嘶哑而断断续续的,茗夏伸出纤细的手指抵住自己的额头,笑意渐深,“二皇子殿下觉得难受么?可为什么我看着您,还是那幅俨然不管己事的样子?”
房间宁静而温煦,外头的阳光洋洋洒洒的落了进来,是清澈而暖柔的颜色,可是茗夏和凌澈这一端却像是笼罩着阴翳的铅云,要逼下雨雪来。
“安茗夏,我只要一个解释,真的只要一个解释。你是怎么去见上倾的,他为什么要去找你……”凌澈的声音平静至死寂,让人听着莫名的害怕,“我只想知道这些而已。怎么了么?魔使大人心虚了是吗?”
茗夏笑了,她的笑其实一直都没有消失,只是这一次是冷而长的,那蜿蜒出来的笑意浅冷而透着落寞,“二皇子殿下不要问那么多好吗?要罚就罚,要杀就杀,不管是什么样的后果,我都心甘情愿。”
“为什么你连一个解释都不给我?!”凌澈猛然从椅子上站起,他的疾言厉色让茗夏唇边的漠然笑意淡下去了几分。
“我不想这样的,安茗夏!我真的不想!如果可以,我现在就会去妖魂堡找上倾问他个明白!可是我不能这样做……因为上倾告诉我的东西我不会去相信!只有你,只有你说的话我会信啊!”
茗夏躺在床上,身体的伤痛和精神上的折磨让她此时的心智变得有些木木的,她没有力气去解释,也不想去解释什么。如果他相信,他自然会相信,他不相信,一个说法也不能去改变什么。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会跟他解释的安茗夏了。很多东西大家都要各自受着,疼痛、使命、为难和苦衷……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凌澈皇殿下!”
突然有神魄者将门猛得打开,凌澈的心口一颤,刚刚的激动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了死寂的沉冷。
“有事么?”
那神魄者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有些害怕,却还是稳了声线道:“现世突发妖魂袭击人类,在现世的几位神魄者请求支援。”
“知道了,”凌澈道,“你下去吧,本皇一会儿就来。”
“遵命。”
神魄者将门关上以后,房间里响起了茗夏浅淡的声音:“忘记恭喜二皇子殿下了。如今,真的成了这神域界的新主人。”
凌澈站得如寒天雪地里的一根笔直的竹子一样,他没有转头看茗夏,只是漠然开口:“你知道我要得不是这些。当年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神魄者,不受重视,受尽欺负和冷眼。可是起码那个时候,大家都还是好好的……我得到了承认和高出自己期望的一切,尊荣、地位……可是如果让我再去选一次,我不会再让自己到这样的境地里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茗夏闭上了双眼,静声开口,“如果有,我会比二皇子殿下您更早的吃下去。”
“是么?可惜啊,魔使大人,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去后悔和惋惜什么。如果能平静的过完这一生,我们就都该知足了。”凌澈说完以后,顺手理了理自己的领带和衣服,他转身最后看了茗夏一眼,什么都没有再说便离开了房间。
茗夏睁开双眼,淡漠的眼底里只有无尽的冰冷,“是啊,该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