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隐抬头,只见凌澈正站在不远处,一身纯黑银纹的华服立在蓝天之下,俊美修长,加上又做了几天神域界的神界之皇,整个人身上的气质和修养已经完全变了许多,站在原地,风吹起华服一角,十分惹人注目。
“凌澈哥……”
“冷隐你起来,”凌澈站在溪边,朝着冷隐伸出手,“先回去把衣服换了。”
冷隐站起身,凌澈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低声温和道:“快回去把衣服换了,别着凉感冒。”
冷隐知道衣衫湿透了,整个身形都会原形毕露,只好低头害羞的将凌澈的外套裹紧,看了一眼茗夏依旧冰冷的眼神和脸庞,怯怯的离去了。
“别这样对她,”凌澈看向茗夏,“沫离刚走,她有些难过和茫然是在情理之中的。”
“对她严厉是对她好。”茗夏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缓缓抽了一口以后,冷然道,“我答应过镜沫离要照顾她,所以该怎么照顾是我的事,跟你们没有关系。”
“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这样吓她。”
茗夏将烟夹在手中,抬眸深深的看了凌澈一眼:“哦?我可不是在吓唬她。如果她真的在这场战争中活不下去的话,我当然会先了结她的痛苦。”
凌澈的眼神微沉,“很多人都在这战争中活不下去,她们有权利选择退出,但是我们没有权利去剥夺她们的生命。”
“不啊,”茗夏的笑极冷,“像我,一开始也活不下去。现在?现在我是最能活到最后的人。凌澈皇殿下,我不是说一定要让冷隐做到我这种程度,但是她必须有想要做到我这种程度的想法。”
凌澈沉默了一阵,随即开口:“我们不说这个了,我要去现世走一圈看看情况,你去不去?”
“好啊,反正待在神域界也没事干。那帮老头估计现在一点而都不想看见我吧?”茗夏抽了一口烟,淡冷一笑,“我回去了可就先暂时不回来了。”
“现世现在很乱,一级戒备在神域界还没有解除。妖魂堡随时都会杀回来。”
凌澈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低而冷,茗夏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有些不认识他了一样。
“你……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凌澈有些疑惑的,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
“没什么。”茗夏道,“刚刚觉得有些问题,现在不觉得了。”
“我是认真的。”凌澈的神色郑重,“你杀了妖魂堡的莫妖,它们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茗夏轻嗤一声,“凌澈皇殿下在说些什么自己知道吗?我是魔使,您见过哪个魔使怕妖魂的?说好了,回现世你找人跟着你,我不会跟你一起回来的。”
凌澈淡淡一笑,“我自己回来就行。”
“那你出什么事,我可不负责。”茗夏瞄了他一眼,无所谓道。
凌澈觉得好笑,“好了,知道了。走吧,再晚一点儿,可赶不回来看下午开会的资料了。”
茗夏把烟掐了,漠然道:“那走吧。”
两人正要转身,迎面却迎上来柒寻舞和凉瑾和几个小巫女,柒寻舞见茗夏和凌澈站在一起,冷冷一笑,不慌不忙就开口道:“见过凌澈皇殿下,还有魔使大人。”
身后的凉瑾和一众巫女也依次行礼,柒寻舞站直身体以后,便冲着茗夏直直笑道:“茗夏大人,您这样不是太好吧?白祭大人的样貌才刚刚毁了,您就这样缠着凌澈皇殿下,您这样落井下石,有考虑过白祭大人的感受吗?”
茗夏不屑一笑,重新点燃一支烟默默的抽着,并不说话。
“柒寻舞大人,”凌澈淡淡开口,眼眸安静漠然,“您是要去哪儿?”
茗夏侧眸瞥了凌澈一眼,依旧不开口说话。
“回凌澈皇殿下,我们正要去看望白祭大人,您不和我们一起吗?”柒寻舞朝他优雅一笑,“我觉得白祭大人一定特别想您。”
凌澈的笑浅浅的扬在唇角,“白祭那边我会自己去解释,暂时还用不到你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的。柒寻舞,你在前天一战中私自丢下前总使大人和白祭的事情,我好像还没有找人去叫你过来问话?”
柒寻舞一惊,忙开口喊道:“我没有!我们是跑散了!不是我抛下得她们!”
“是不是你抛下的,还有待考证。还有,你要是真心想看望白祭的话,你带这么多人做什么?你不知道她现在需要静养么?”
柒寻舞咬唇不语,漆黑都纤长睫毛在轻轻的颤抖,她的神色渐渐开始有些慌张起来,片刻后她忽然冲着茗夏和凌澈冷冷的笑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你护着她。可是凌澈皇殿下,白祭大人的容貌已经毁了,您忍心在这个时候扔下她一个人吗?!”
“喂,”一直未开口的茗夏忽然漠然剜了面前柒寻舞一眼,她的口吻极为淡漠,也极为不屑,“要发疯到别处去发。凌澈皇殿下和白祭大人的事情,你什么时候这么上心过?柒寻舞,别给自己找罪受知道吗?”
“安茗夏,我今天就上心了怎么样吧?难道你对正在卧床不起的白祭大人没有一丝愧疚吗?怎么了?魔使大人很了不起么?”柒寻舞凑近茗夏的脸,阴阴一笑,“安茗夏,你手上的人命多得要死,你以为你能成为神域界的皇妃?别开玩笑了好吗?!”
柒寻舞的话语刚落,茗夏已经抽出腰侧的刀刃,只见寒光一闪,柒寻舞的脖子上便瞬间出现一道血痕,她惊诧着捂住脖颈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被站在身后的凉瑾慌忙扶住。
“话可真多,”茗夏将刀收回鞘中,目光冷冽,“柒寻舞,我不想理你,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你说纯熏是因我而死,那如果你没有抛下镜沫离和白祭,是不是现在又有另外一种结局?大家的手都不干净,别在这里天天自以为是。”
“我自以为是?!”柒寻舞不满喊道,描绘精致的眼眉中满是怒意,“到底是谁自以为是,安茗夏?!我可没有天天缠着别人的心上人在神域界四处晃荡,更加没有这么肆无忌惮的在神域界里伤人过!你应该好好正视一下自己的行为举止!”
“够了!”凌澈突然皱眉打断了柒寻舞的话,他威严的气势让柒寻舞和她身后的一众巫女们都吓了一跳,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凌澈。在她们的记忆里,凌澈一直都跟一个邻家男孩一样温暖和阳光,笑起来的模样比星御起爱亲近温和多了……
可是现在?凌澈英俊的眉眼间尽是对柒寻舞的不满和严冷的气息,连着那双青蓝色的眼眸都像是冰封过的一样,闪烁着灼冷而锋利的寒芒。
他根本毫不在意柒寻舞刚刚说过的话,也不管茗夏愿不愿意,径直拉过茗夏的手,紧紧的握着,然后对着无比震惊的柒寻舞和她身后的巫女冷然说道:“我刚说过,白祭那边我会亲自去说明。我和茗夏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来管,你们也管不了,如果柒寻舞大人还是如此多管闲事的话,我不得不想办法让你有些事情做。还有,哥哥还没死,我也只是代理神域界的事务而已,别一口一个凌澈皇殿下叫着,我还是二皇子殿下,星御皇殿下还没有撤职,希望你们能够明白。”
在他握住茗夏的手时,茗夏有些诧异和心惊的抬眸,可是当看见凌澈那双毫不犹豫的眼瞳时,便将还未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柒寻舞见凌澈如此护着茗夏,便不在自讨没趣,甩了个冷冰冰的脸色就率先走了,凉瑾见了便慌张的跟了上去,其余的小巫女就更不用说了。
“看来是我错了。”茗夏忽然低眸一笑,“二皇子殿下。”
“哎……”凌澈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叫什么无所谓啦,刚才只是想吓吓她们所以才故意挑了个话说。”
“有句话柒寻舞说得没有错。”茗夏抬眸看着凌澈的双瞳,语气平稳而静冷,“你不该在这个时候丢下白祭一个人。”她将自己的手从凌澈的手中抽出来,寒漠着双眼,“她的确很不容易。”
“可我不想再骗她。”凌澈认真的看着茗夏道,“我对她只是内疚,我会照顾她,会一直关心她,但是我不能娶她,不能……因为我爱的人是……”
“你爱的人不是我。”茗夏冷冷打断了凌澈的话,“我不相信你,二皇子殿下。我不相信你是真的想要和我在一起,说不清你和我在一起也只是因为愧疚和同情呢?”
“不是!我对你不是那样的!”凌澈猛的抓住茗夏的手臂,他的声线微凉,像是被雨水浸湿过一样,“茗夏,我真的很想你,我真的很想一直和你在一起。这种感觉很强烈,我不想你死,不想让你离开我……你在我怀里哭过以后这种感觉就更加的强烈……茗夏……”
“那又怎么样呢?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啊。”茗夏侧眸清冷笑着,她的笑意有些无奈又有些自嘲,“很多年前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告诉我你心里只有白祭。其实从那个时候我就该告诉自己要死心了。可是六年过去了,六年回来以后我以一个新的身份站在你面前,你还是告诉我,我不应该想着你。现在好了,我不喜欢你了,你却告诉我你想和我在一起……二皇子殿下,不要总是这样自私好吗?”
凌澈的眼眸微微瞪大,眸光渐渐的凉了下去,如灼烈的大火过后的死灰,了无生息。
“这样啊……”他颇有些失望的将手放了下去,低声一笑,“看来无论我现在做什么,茗夏你都不会答应我。”
“是,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因为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任何人。连痕说过,我只能相信我自己,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断。”茗夏说完以后便转过身,眸光清冽,“二皇子殿下还是另外找人陪着您一起去现世吧,我就先自己回去了。以后,除了述职以外我们真的还是不要见面了。刚才您说的话,也麻烦您告诉大家那只是一个误会,不然白祭大人会很伤心的。”
“不。”凌澈果断拒绝,眼眸里有想清楚以后泛着的坚决光芒,“这一次我不会再临阵脱逃,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另外,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的,我会改变你的想法,让你相信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喜欢你!你明白吗,茗夏?”
茗夏的眼眸依旧淡静,冷冽如雪,很久很久她都没有说话。
“无所谓了。反正很多年前,就早就无所谓了。”她淡冷一笑,扭头再也不回的离开了凌澈此时眼前的视线。
凌澈站在原地,听着溪水在身侧发出潺潺的流水声,清脆而悦耳,那澄澈的水流像一汪洁净而剔透会流动的琉璃宝石一样,阳光洒落在里面,像是倒进了无数金色的细砂,波光粼粼,闪烁着金银交织的华丽色彩
其实说真的,他是什么时候爱上茗夏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前日妖魂堡偷袭神域界的时候,他发现当知道茗夏并没有离开神域界,自己的心中担忧她的心情远远超过了担忧白祭的心情。他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三心二意,仿佛每次只要茗夏有事,他整个人的心情和态度都会受到影响。
而白祭……
细细想来,如果抛开所有的愧疚和歉意,茗夏和白祭站在他的面前,如果两人同时掉头离去,自己会先追上去上,最想去挽留的……
人身体内的本能和真心告诉他,
那个人是茗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