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御微微侧身,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茗夏,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来抚平此时微微有些寂凉的气氛。
“星御,不论是神域界还是现世,这两个现世,有一条规则是永远都不变的。”茗夏轻声开口,她微微侧着脸,白皙的脸庞上挂着清漠的冷笑,像天边的一弯冷月,透着凌寒如梅的气息,她伸出自己纤长的手指立在自己的眼前,笑声清晰道,“那就是利用啊……这个规则放在现世里,放在神域界里,谁都明白,谁都懂。不信你可以去找那帮长老,跟他们分析分析现在当前的形势,我想他们一定会很痛快就答应让我和连痕留下来帮助神域界的。”
“茗夏,”星御的口吻忽然在那一刻变得十分温缓,没有之前那般皇者的威严和压倒性的气势,他原本坚硬的瞳孔也在那一刻变得温柔起来,倒映着银白色的银河,十分漂亮美丽。
“你不怕吗?”星御淡声道,“你以后,可能会死的。”
茗夏没有做声,只是淡笑着:“我早就已经死过一次了,精神上的。我想,肉体的死亡,不会比精神上的死亡还要严重的。”
“可是凌澈他不会希望你死的,”星御的眸光渐冷,“为了他,你应该也会在某些时候害怕自己会死的吧?”
“我是魔使,”茗夏扬了扬唇角,“我已经不知道怕是何物了。更何况,没有哪个魔使会因为感情这样的东西,而去害怕失去自己的生命。”
“你不是魔使,”星御的话十分坚决,在微风中透着寒意,“你依旧是以前那个人类巫女安茗夏,这一点,从开头到现在,从来就没有变过。”
茗夏的眼前有粉红色的樱花花瓣划过,在宝石蓝的天空下,如梦境一般的美丽,天上的银河交织成一条银白色美丽的手链形状,仿佛上面覆盖着无数完美而璀璨的星钻一样,每一颗都在闪烁着晶亮而梦幻的浅光。
她看着那条银河和无数璀璨星辰很久很久,身后的星御也一直安静的看着她,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茗夏才缓缓的转身朝星御走过去,直至站在离星御很近很近的地方,才停下了脚步。
“如果有可能,”她抬起双眼看着星御,唇边挂着浅笑,“星御,我也不希望自己会成为魔使。可是做凌澈的神巫女……真的要比做魔使还要辛苦……我不是说了吗?我累了,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当一个替代品了。成为魔使,也是无可避免的,因为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够逼着我自己,逼着夜凌澈去忘记一些早就该忘记的事情。正对我对他,都没有坏处。”
“我不明白。”
茗夏的眼神微滞,“你不明白什么?”
“你明明,还喜欢着凌澈不是么?”星御的声音薄而浅,像极了此时拂过面颊那淡浅的轻风一样。
茗夏看着星御,一直沉默着,一直,沉默着。
“对别人残忍,对自已也是一样的残忍……茗夏啊……”星御走到茗夏的身旁,站立在她的身侧,修长的身姿像是落满了冰霜一样寒漠。
“这是魔使的风格,但却不是你的风格。你对自己残忍,对你恨的人残忍,可是却没有办法做到对身边的每个人都残忍。凌澈和白祭,他们应该是你最恨的人不是么?如果你真的拥有一颗魔使的心,你应该不择手段的去拆散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的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才对。”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星御侧眸看她,“你内心的深处还是以前那个人类少女,就算灵力和实战能力是魔使的,可是你骨子里流得还是人类的血,你不是累得不想去争,你是不敢去争,你觉得现在的自己根本不配和凌澈站在一起。想想看就知道,你可是魔使啊,一种危险而残忍的生物,你比得过白祭吗?白祭是巫女副总使,性格善良温柔,笑容清纯干净。可你安茗夏又算什么呢?性格乖僻阴暗,而且还杀过人,双手已经沾满了别人的鲜血,你变得都已经不像你自己,你还拿什么去跟白祭争?”
星御微微停了一下,旋即冷浅开口:“你不要告诉我,这些……你都没有私底下想过。”
茗夏的瞳孔微微放大,迎着美丽的星辰光芒,她的眼眸里仿佛刮起阵阵寒风一样,阴寒的乌云布满她的双眸,仿佛很快就要下一场极大的风雪一样。
“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觉了。”茗夏说完,转身就像要离开。
可是星御并没有任由她这样走掉,在她身后冷冷开口喊住她道:“你还打算逃避到什么时候?凌澈和白祭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成婚,到时候白祭就会真真正正成为凌澈的皇妃。安茗夏,你说你一直都是白祭的替代品,可是你就没有想过万一白祭才是你的替代品呢?你成为魔使的自信在哪里?你成为魔使以后的冷静在哪里?你认定凌澈不会选你,又或许你从来都没有确定过凌澈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你,你就相信他只会选择白祭……安茗夏,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我可笑?!”茗夏在那一刻突然转身出言截下星御的话,她的眼眸颜色在那一刻变得血红至极,像一滩鲜红色的血液在她眼瞳里不断来回游走着,泛着诡异浅光,落在夜色下,格外诡异。
“说得也是啊,”茗夏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露出恶魔一般冷冽的笑容,与刚才的那个话语平淡,笑容淡漠的女孩完全不一样,她的口吻里像是铺满了锋利的刀尖,仿佛可以将跟自己说话的对方伤个遍体鳞伤,“这六年来我努力让自己变得冷血,变得残忍……可是有什么用吗?大家都觉得我可笑至极,落在旁人的眼里,我依旧还是像个小丑一样那么可笑?哈哈哈哈哈………”茗夏的笑到了最后,开始变得病态而尖锐,“我不在乎了啊,星御!我不在乎了啊!谁跟谁结婚都好,谁爱谁都无所谓!你说我逃避也好,怎么样都好!我不在乎了啊,我不在乎了啊——!”
茗夏的话音刚落,星御突然看见一口鲜血从茗夏的口中吐了出来,茗夏疼的将腰弯了下去,只觉得腹部像是被人用铁锤重重的狠击了一下,五脏六腑都几乎要断裂粉碎开去,她撑不住的双膝一软,径直的朝前倒去。
星御在她倒下的那一瞬间上前单膝跪地扶住了茗夏的双肩,茗夏惨白的脸庞靠在星御的肩膀上,鲜血落在她苍白而哆嗦的嘴角旁,艳丽得像是妖怪的血盆大口。
“茗夏?!茗夏?!”
可是茗夏已经闭上了双眼,任由星御怎么喊她的名字都没有醒过来。
花瓣随风落下,宝石蓝的天空上满是如钻石一样的星辰,星光如水一般的洒下来,落在茗夏的发上,还有漆黑的睫毛上,像一场即将到来的盛大梦境里的灯光,刺得让人的眼睛几欲要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