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传光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向来鲁莽顽固的孙女会给他这种感觉。人不会一朝一夕就移了性情的,恐怕她也只是故作沉静吧。
姚传光摇了摇头,将茶杯递给婆子,让她给自己再倒杯茶水。“你是姚家这一辈中嫡长的姑娘,以后祖父自然是会为你谋一个好前程的,你只管稳下心性,好好跟着先生读书就是。”
姚琇莹敛眉说道:“孙女听祖父的。”
姚传光对她这副恭顺的态度十分满意,抚着胡须说道:“我新得了一方红丝砚,我不喜它颜色艳丽,就赠与你赏玩吧,你待会儿跟着刘婆子去取。”
姚琇莹应了下来,见姚传光没有什么嘱咐自己的了,便站起来告退。
她跟着刘婆子走去守规院的库房,刘婆子让她等在外面,自己打着灯笼进了库房。
守规院的库房只有两把钥匙,一把在姚传光手中,另一把在这个刘婆子手中,便连老夫人手中都没有。前世姚琇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姚传光那样多疑的一个人会这般信任一个婆子,这个婆子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来历。佝偻着背,印象中这个婆子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婆子终于捧着个紫檀木的盒子出来,她打开锁扣,里面铺陈着一层幛绒,其上卧着一块瑰丽多姿的红丝砚,山水随形的纹理,的确是上等的质地。
姚琇莹令枫叶捧着盒子,对刘婆子说道:“这块砚台太珍贵,嬷嬷替我好好谢过祖父。”
刘婆子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了。
姚琇莹朝她略一颔首,便带着陈嬷嬷和枫叶出了守规院。
如果……她没料想错的话,刘婆子应该不能说话,不知是天生还是被拔去了舌头,亦或是毒哑了。前世姚琇莹在晋国公府见到过哑奴,不过他们是被割断了声带,喉咙部位有着长长的丑陋扭曲的伤疤。那些哑奴成天垂着头,阴郁得让人不敢靠近。
姚琇莹还是决定先不去管刘婆子的事情。
姚传光刚刚与她说,会为她谋一个好前程,若她还是不知世事的小姑娘,说不定会信了他这番话,对他感激涕零。只是重来一世的姚琇莹哪里还敢信任姚家的任何一个人?姚传光的话无疑给了她一个讯息,她明岁就该及笄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很明显,姚传光、姚老夫人、姚世安、孟氏都想拿她的婚事做筏子。
夜色笼了上来,姚琇莹拂开一枝枝条走了过去。正是丹桂飘香的时令,扑入鼻子的都是馥郁甜蜜的香味。微风袭来,金灿灿的碎花便落在了她的发髻间。姚琇莹深深嗅了一口,她想起了小时候,每到这个时节,她都会和大哥收集桂花,让小厨房做桂花糕或是桂花陷的汤圆。她每每都会吃得心满意足。
姚琇莹伸手去折了两枝桂花,放在鼻尖嗅着。
枫叶将砚台送到了书房,陈嬷嬷伺候着她沐浴。陈嬷嬷一面往香汤里放佩兰、辛夷等香料,一边状似无意的问道:“沈二公子那般人中龙凤的一个翩翩公子,小姐当真忍心放弃?”
姚琇莹闭着眼睛,任身体泡在温暖的香汤中,良久才长长一声轻叹:“我放弃了沈二公子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怎么你们一个个反过来劝我不要放手?”
陈嬷嬷哂笑道:“奴婢只是觉得像沈二公子这样的后起之秀,小姐错过了未免太可惜了些。”
“可惜什么?我与祖父说的话你莫非没听到?他是三皇子一边的,而我们姚家哪边也不站,我再是没有脑子也知道不该继续纠缠沈二公子。”姚琇莹顿了顿,“以后别在我面前在提到沈皓楠。”
陈嬷嬷好歹也是伺候姚琇莹十几年的嬷嬷,当即就感受到姚琇莹语气中的疏离和淡漠了,她忙陪着笑道:“是奴婢考虑不周了,”她佯作给自己两个嘴巴子,“奴婢再不胡言乱语了。”
姚琇莹也没拦住她,她把玩着自己湿漉漉的长发,“明日我还要去萃经堂读书,嬷嬷去把枫叶和海棠喊过来收拾东西吧。”
陈嬷嬷领了命令,退出去时脸上的恭敬一下子全收敛了,她朝地上啐了一口,若不是看在侯爷突然关注二小姐的缘故上,她哪里肯听二小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