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琛琛在医院里同苏锦添不期而遇了。
苏家二老因着苏家一系列的事情,终于在杨意如同苏明成离婚这一天支撑不住,而双双病倒,这对苏明成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苏琛琛知道这个消息,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到医院去看望苏家二老,毕竟,对于她来说,苏家,已经没有她最亲近的人了,即便是苏家二老,曾经待她如同掌上明珠一般,她也没有要去看望一下的想法。
同自己无关紧要的人,即便是去看望了,也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她只是观望着,想看一看苏明成被这些磨碎了所有的耐心而渐渐褪下那一层儒雅的伪装之后所露出的真实面目究竟是,什么样的,那个时候她提出来的条件,将会事半功倍。
这些日子对于苏明成来说,分为难熬,突然之间一无所有,每日里要逃避着记者们的围追堵截,还要想尽办法为自己的父母亲续上医药费,说是贫困潦倒也不为过,像是丧家之犬一般,苟延残喘着。
苏锦添来看过他,说是看他也不确切,苏锦添来是看望苏家二老的,看苏明成,只是顺便罢了。
苏锦添交了一大笔钱,足够苏家二老在医院住上一年的了,他对苏明成没有什么好说的,对他这个父亲,俨然失望透顶。
“母亲叫我给您带句话,苏氏集团是当初您用一场婚姻换来的,用母亲的一生成全了您的一世英明,母亲说,既然已经离婚了,苏氏集团作为这场商业联姻下的产物也该随着这场婚姻的结束而消失殆尽了,苏氏集团她并不想帮您照看着,她只是念着曾经的旧情,不叫苏氏集团太难看而已。”
苏明成一声冷笑,不难看,所有的难看都是他苏明成一人难看,记者都围追堵截到医院来了,还叫不难看,她杨意如只巴不得他出更多的洋相才好呢。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她。”
苏锦添未置可否:“我倒是觉得您欠母亲一声道歉,既然事情都办完了,我也该走了,您照顾好自己。”
苏锦添微微低头,抬头最后看了苏明成一眼,转身离去,身后传来苏明成气急败坏的声音:“怎么,是怕我照顾不好自己给你们添麻烦么,一群白眼狼。”
苏锦添充耳不闻,步伐依旧同离开时那般平稳,不急不躁,苏琛琛就是在这个时候,袅袅娜娜的走进了苏锦添的眼帘。
苏琛琛在一旁掩唇打趣:“父亲说你是白眼狼呢,哥哥。”
苏锦添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没有厌恶,憎恨,看向她的目光却是充满了怜悯与同情,他低声开口:“你是笑我还是在笑你自己,不过,若是这样你开心一点的话,你便尽情的笑好了,不过是人后苦涩罢了,听说你跟了夏安河,夏安河公司虽是刚起步,但是要你衣食无忧不是问题,琛琛,人生总有渴求不到的,有些事,你若是能放下,便是最好了,不要像父亲母亲那般,反目成仇,夏安河能给你的,是你从江少臣那里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我希望你能够想的透彻些,不要再钻牛角尖了。”
苏琛琛唇角的笑意渐渐收敛,她眉眼间神色倏地转冷,她冷声道:“苏锦添,我的事,与你无关。”
苏锦添心底叹了口气,没再开口,抬步离开,苏琛琛对着苏锦添离开的背影,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身换上一张颜艳的笑脸,向苏明成走去。
对于苏琛琛的到来,苏明成几欲热泪盈眶,他们父女之间有很多话要说,与这境遇有关的,与苏浅浅有关的,每没一件,都有说不完的话。
苏琛琛最会的一件事就是撒娇,她三言两语说出自己现在的境遇,舌灿莲花一般直说的苏明成对自己这个女儿的遭遇而心疼,恨不得好生补偿才是。
眼见苏明成眼里对自己的心疼之色都要溢出来了,苏琛琛换了口气,终于要说道正题上了。
“父亲也不想继续过这样的日子吧,我们两个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可好?”
……
季小乔怀了孕,顾、季两家便要抓紧时间将婚事办起来了,不能叫她顶着大肚子结婚。
顾成安每天都是跑前跑后,一边要操持婚礼的事,一边又是要照顾到季小乔,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对她不重视,孕妇的心情比过山车还让人刺激。
顾成安每天都是胆战心惊的,直到后来实在受不了,去求江少臣。
“你去镇压一下她吧,乔乔她自从怀了孕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江湖救急,少臣,她就怕你,你去镇压一下吧。”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老婆的。”苏浅浅幽幽说道。
江少臣眉眼未抬,扔出两个字:“我忙。”
顾成安都快哭了,转首看着苏浅浅:“要不,要不你把浅浅借我几天?”
江少臣蓦地抬头,神色微冷:“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借人借到他江少臣头上去了,江少臣揿下内线,喊了东勋过来:“顾少爷要准备婚礼,人手忙不开,你去,帮下忙,”江少臣迎着顾成安感激的眼神,轻描淡写道:“帮忙照顾一下孕妇,季小乔。”
顾成安:“……”
东勋:“……”
顾成安带着东勋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苏浅浅没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点着江少臣的胳膊:“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厚道了啊。”
“乔乔怀孕本来就很辛苦了,他有什么好抱怨的。”
苏浅浅在一边点头:“有道理。”
江少臣将她戳他胳膊的手指包绕进自己的手心里,低声道:“浅浅,要不然,我们把婚礼先办了吧,然后咱们也生个女儿吧,顾成安天天在我眼前念叨着有女儿多么多么了不起,那个样子真是叫人看了不爽。”
苏浅浅歪着头,很认真的想了想:“也不是不行,虽然说我很喜欢女孩,但是你瞧不上顾成安那股嘚瑟劲,我就觉得,不如我们先生个儿子吧,等以后把顾成安家的小闺女拐到咱们家来,到时候,有顾成安哭的,这样你就可以在他跟前嘚瑟了,你说好不好。”
江少臣将人压在沙发上,狠狠的亲了亲她,低笑道:“说的每一句都深得我心。”
“浅浅,东勋已经被我支到顾成安那里去帮忙了。”
“所以……”
“所以,我们先生个儿子吧。”
“……”
……
临城市医院。
薛程手里提着保温饭盒,走进了位于走廊最后一间的病房。
是一间单人病房,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沙发椅,还有停放在床边的轮椅。
薛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动作很轻柔,但还是将床上躺着熟睡的人惊醒了。
“你来了。”躺在床上的人动了动,坐起身来,眼睛看也未看薛程。
薛程将放在床头柜上的保温饭盒打开,将床两边的床栏支起,从床底下抽出一块桌板架在床栏上,将饭菜一一摆在那人面前,递了双筷子过去,开口道:“你想的,我都替你完成了,江天逸身败名裂,君晟集团也随之破产,母亲,你想要的,我都替你完成了。”
薛程在床边坐下,看着那个自己称之为母亲的人,轻轻垂下眼帘:“你想了三十年,恨了三十年,如今得偿所愿,后半生的时光里,就将江天逸这个人给忘了吧,你还有我,你的余生里再没有仇恨了,母亲,我们出国吧,你想去哪个地方,我都带你去。”
薛程的母亲只是静默的夹着筷子吃东西,对于薛程的话充耳不闻。
薛程看着她的目光微凉,眼里略过一丝伤悲,这是他的母亲,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在她那里感受过所谓的母爱。
从他有记忆开始,三十多年,他的这个母亲便一直都是这样,对于他不闻不问,说的最多的,也不过是江天逸当年的种种,不停的灌输复仇的思想,如今薛程达成她所愿,可是她对他,一如当初那般,冷漠的近乎残酷。
薛程心里压抑的难受,他深深的吐出口气,站起身来,转身离开,因着动作过大,将椅子一并带倒在地,薛程也没有回头,大步离开。而吃饭的人,一口一口的吃着,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只是在他走后,那人才抬起头,向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唇畔微垂,眼里却是一片清冷哀伤之色。
薛程大步从病房里走出来,心头蓦地火起,一拳砸在墙面上,墙面纹丝未动,他的手背关节处却擦破了好大一块皮肉,走廊里人很少,薛程看着医院走廊灰白色的墙,心中压抑的难受。
为什么,明明都帮她达成所愿了,可是她为什么还是不开心,他这一生的愿望都是希望她能够对他笑一下,轻声的喊他一声阿程,可是,她为什么就这样心狠,因着江天逸连他也一并恨上了么。
薛程眼里涌现出大片的悲痛,双手握拳不住的捶着墙面,不多时,双手便血肉模糊。
“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么?出了什么事也不能这样伤害自己啊。”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传过来,薛程回过头去,逆着光线,没能看得清楚来人的模样。
待那人走得近了,薛程才看得清楚,是江天逸的妻子,江少臣的大伯母,原来,江天逸也是住在这家医院。
“是你啊。”大伯母低头看了看薛程的手,吸了口气“成这样了,很疼吧,跟我来,找医生上下药吧。”
薛程摇摇头:“不了……”
大伯母沉下脸来,一把拉过薛程的胳膊:“觉得对不起我还是对不起你父亲,这些事我都知道了,林林总总的加起来,比你要知道的多的多了。”
“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薛敏也是住在这里么,有你这样儿子,真是她的福气,她这个人,冥顽不灵,不知道珍惜,当初若不是她,少钰也不会早早就夭折了,说不定少钰现在会跟你一样,我受了委屈,少钰还能帮我讨回来。”
薛程双耳一动,少钰,江少钰,这个名字,很熟悉。
大伯母一把拉过薛程的胳膊,拖着他向医生办公室走去,动作有些粗鲁,完全没有最开始说话那般温温柔柔。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江家的子孙,我自己的孩子折在当初那场车祸里,你就是江家,天逸这一代唯一的后人,便是再恨薛敏,我也不能拿你出气,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无辜的,当初那场车祸,你能活下来,也算是幸运的了。”
“当初那场车祸,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当初,发生了什么?”
大伯母眼神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我以为,她什么都会跟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