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江少臣回家去换了一身衣服,顺便将江夫人做好的饭菜一并带过来了,与他同来的还有封云漪。
苏浅浅的晚餐比较清淡,江少臣喂她吃完饭,一边收拾一边跟她说苏琛琛的事。
“苏琛琛的事情,我不打算就这样算了,并着之前的乌镇的事,她可能会坐牢,等她病好了,我就会联系律师。”
苏浅浅一怔:“话虽是这么说,但是依着苏家,会善罢甘休么,只怕到最后也只是就这样算了,再者,我现在这样挺好的,苏琛琛,我还是能躲着她就躲着她吧,避免同她有任何的正面冲突,这是上策。”
江少臣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削着苹果,修长的手指,指尖灵活,薄薄苹果皮与果肉分离开来,卷卷果皮的垂到桌边,削完之后,苹果皮没有一丝断裂,完整的扣在桌子上。
苏浅浅托腮看着他的动作,眼睛里闪着莹亮亮的光。
好羡慕,这样的技能。
江少臣将苹果递给她,抽出一旁的纸巾擦手:“苏家,如今尚且自顾不暇,哪里分得出时间来管她。”
苏浅浅咔吃咬了口苹果,含糊不清的问他:“对了,你刚刚说,苏琛琛生病了,她怎么了?不会又是白血病吧,我可没有骨髓再给她了。”
“是小产了。”
“什么?”苏浅浅吃苹果的动作一顿,“小产了?她不是最喜欢你,非你不可么?这么快就另结新欢了,还有了孩子?哦,我想起来了,是崔家的公子崔胜元是吧,这么速度啊……”苏浅浅捧着苹果,喃喃自语。
“不是。”
“什么?”
“孩子不是崔胜元的。”
“……”苏浅浅坐直身子,看着江少臣:“来,从现在开始,你要跟我说,在我昏迷的这点期间,都发生了什么,我错过了多少,你都讲给我听。”
江少臣看着她正襟危坐,完好的手捧着一只大苹果,吃一口,看他一眼,眼睫微眨,看着他的心也一并化了。
江少臣也坐直了身子,细细的跟她将这几天发生的事。
但是,却并没有同她说她身份的这件事。
未了,苏浅浅啃完苹果,边擦手边点头:“所以说,苏家同崔家的婚事就这么的算了是么,崔胜元也是可怜,只是,我不理解的是,苏琛琛那么精明,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大抵,是有什么原因吧。”
苏浅浅轻轻哦了一声,没再继续问下去,事实上,她对于苏琛琛的遭遇,没有同情,她认为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毕竟,苏琛琛走的每一步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当然,对苏琛琛也没有嘲讽,唯一有的,也只是唏嘘。
正打算躺在休息,听见有人敲病房的门,打开门看时,来人正是苏锦添。
苏锦添这几日没有过来看她,是因为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看苏浅浅,很矛盾,有自责,有愧疚,有难过,有心疼,还有无能为力。这些一直在折磨着他,尽管,当初的事情,同他并没有关系。
江少臣倒是没有意外,开门迎他进来了。
苏锦添走进房间,看见苏浅浅倚靠在病床上,长发披散,如墨的长发衬着她莹白的小脸,显得她格外的孱弱,看得他又是一阵心疼。
“浅浅……”
“大哥……”苏浅浅笑了笑,她就知道,苏锦添会来看她的,即便苏家人对她不友好,但是苏锦添还是给了她足够的善意与温暖。因而一见到苏锦添,苏浅浅很是开怀。
却是不知,这笑容落在苏锦添的眼里,却叫他险些落泪。
他走到床边,低下头去看苏浅浅,看着她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之下,想象着当初她还是一个小宝宝的时候,小小的一只,软萌可爱。
苏锦添心里面难过的厉害,他抬手想揉一揉苏浅浅的头,带着几分的小心翼翼。
苏浅浅却是一愣,条件反射般的侧过头去,而后才反应过来,歉然的看着苏锦添:“对不起……”
苏锦添的手悬在半空中,看着苏浅浅的生疏,心中虽然难过,但还是固执的将手放在她的头顶,揉了揉,发顶软软的,有单独蹦出来的一缕头发擦过他的掌心,软软的,痒痒的。
苏锦添忙收回手去,对她笑了笑:“好好养着,想吃什么,跟大哥说。”
苏浅浅愣愣的点着头:“哦,哦,好。”她从来没有同苏锦添这般的亲近过,也没有听过苏锦添这般像哄小孩子一样同她说话,她只是愣愣的点头,胡乱的答应着,心里不知为何,对于苏锦添的行为非但不反感,还有些小雀跃。
苏锦添很是开心的笑了笑,才转身离开,路过江少臣的身边时,苏锦添刻意压低了声音:“谢谢你,对她的不顾一切,浅浅会得到她的一切,以她该有方式,得到所有的属于她的。”
江少臣反问:“那,你疼了二十多年的妹妹呢?”
苏锦添一顿,咬牙道:“我的妹妹只有苏浅浅一个人。”
江少臣唇边绽起一抹笑意:“好,既是如此,你便也只做这个世上再没有你的父亲了吧。”
苏锦添猛地抬头,双眼通红的看着江少臣,好半晌,才开口:“一早便没了,二十多年前就没了,我会帮母亲度过难关,拿回我们应得的一切。”
江少臣点头:“好,那我就不送了。”
苏锦添再回头看向苏浅浅,“照顾好她。”
“放心,我最会的一件事就是照顾她了。”
苏锦添走后,苏浅浅拉着江少臣,“大哥他今天好奇怪啊。”
江少臣抱着人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轻声道:“有么,你想多了。”
苏浅浅摊手:“少臣,改天弄个大一点的床吧,这床太小,我不舒服。”
江少臣邪邪一笑:“我还没有先开口说不舒服呢,倒是你先开口了,确实,床太小,施展不开,我明天就叫东勋送床来,又大又软的床,怎么样?”
苏浅浅将头埋起来,低声嘟哝:“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再说,我现在就把你赶下去。”
“你舍得?”
“不舍得……”
江少臣失笑,将人抱得更紧了。
……
杨意如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她梦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梦见了那些年的她的璀璨人生。
她梦见了当初从国外回来,在父亲为自己举办的酒会上见到了苏明成,因而一见钟情。
她梦见自己不顾家里的反对,甚至不惜同家族决裂,毅然的想要嫁给苏明成,最后父亲无奈向她妥协,她终是得偿所愿。
在梦里,最开始的岁月里,她的生活幸福,婚姻美满,婚后第一年便生了下苏家的长子,那两年多里,是她自嫁给苏明成以来生活的最为恣意的时光。
她如愿的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疼爱自己的丈夫,乖巧可爱的儿子,还有温婉贤惠的她,她为了这个家,敛去自身的光芒,不遗余力的帮助苏明成,成为他的贤内助,渐渐地,苏家的企业逐渐走上正轨,她卸下一身荣华,在家里相夫教子。
却不想,她的夫却是被别的女人给相了去。
杨意如还记得那个女人,即便过世很多年,却依旧有本事能够叫所有人对她念不忘。
杨意如发现她的存在时,那女人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彼时,杨意如亦是怀着孩子,肚子里的孩子四月余,她便知道,那个女人必是很早就介入了她和苏明成的生活里。
只是,她不曾想,时间会是远在她之前,青梅竹马的恋人,原来,横插进来的人是她,多讽刺。
可是,那时的她,心高气傲,遇见了这样的事,自是不肯善罢甘休,对那人,对苏明成亦是咄咄逼人,惹得苏明成连家也不愿回。
再后来,便是因着那女人动了胎气,差点难产,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她拥有的只有这两个孩子,那时候便就决定,要给他们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她便决定,苏家的公司,她无论如何都要拿到手里,即便可拿的不多。
她生下孩子后,便听说那女人也早产了,但是生产途中并不顺利,难产而亡,只生下一个尚未足月的女婴。
再后来,她的梦中便只有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女孩,她对她百般疼爱,而苏明成竟也意外的转了性子,对这孩子疼爱有加,那时候她只是以为是他回心转意,却是不想,这才是一切的开始。
却原来,他疼爱的孩子是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而她的孩子,却被扔到不知名的地方,经受着原本不应该她经受的一切。
她最后的梦境定格在苏浅浅满身是血的躺在休息室,鲜红的血淌了一地,慢慢的淌到她的脚下,她猛地惊醒。
苏锦添从苏浅浅那里回来,推开病房的门,便看见杨意如倚靠在床头,怔怔的看着窗外,眼睛里一片清明。屋子里只点着一盏灯,灯光昏黄,衬得她灯下的剪影单薄而孤寂。
苏锦添将沙发上的外衣披在杨意如的身上,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抬起手,握住杨意如的手,轻声道:“我刚刚去看过她,江少臣将她照顾的很好,只是手受了伤,缝了很多针,好生的养着,也没有大碍的。”
杨意如的眼睛动了动,哑着声音道:“她一定很疼吧。”
苏锦添轻笑一声:“浅浅没有喊疼的,她很坚强的。”
杨意如似是笑了,声音里却含着微微的哽咽:“是啊,当初我那样对她,她都没有退却,依旧仰着头,真像我当年呢,哎,锦添,你说,浅浅长得同我年轻的时候像不像?”
“像,像妈妈年轻时一样的好看。”
杨意如弯起唇角,轻声一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浅浅比我年轻的时候,还好看呢。”
苏锦添点头,扶着杨意如躺下:“您和浅浅都好看,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杨意如顺势躺下,闭着眼睛,轻声呢喃:“是啊,时间不多了,还有很多事要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