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看着陆紫清的目光中不自觉的带上了怜悯,惋惜道:“妹妹看着,容貌也是不俗,合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的,怎么就嫁了这样一个风流种子?真是苦了妹妹了,在府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吧?妻妾之间争宠的事情,光是看戏文里说的,就叫人胆寒。”
陆紫清有些哭笑不得道:“也还好,虽然他侍妾多,但我毕竟是他的正妻,他也不曾冷落过我,对我还是不错的。”
姚氏只觉得陆紫清可能是有些傻了,叹道:“妹妹也太容易知足了,我们做女人的,这辈子就指靠着男人活着,不将男人的心抓牢了,等日后人老珠黄的时候,可有的是苦头吃。你夫君又是个贪好美色的,现在还敬重着你这个妻子,但早晚有一日,会将妹妹忘到脑后去,妹妹可不能再犯傻了。”
“该是不会吧……”身为皇后,就算再不得宠,也没人敢忘到脑后去的。
“你夫君,他可有庶出的子嗣了?”
“有了。”就算景骞不算在内,李容华肚子里的孩子也该算的。
“那妹妹呢?可生下嫡子了?”
“这……还没有。”陆紫清被姚氏问的有些尴尬。
“嫡子还没有,就先有了庶子,你夫君日后的子嗣定不会少的,妹妹怎么能保证,那些庶出的孩子,不会威胁到嫡子的地位?”姚氏有些怒其不争,一股子热心劲儿又上来了“我看妹妹是个老实人,心里怕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走,姐姐今日就教你几招,也省的你哪天在后宅里,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陆紫清被热情的姚氏拉进了主院里,直接带进了卧房。
“妹妹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姐姐去找些东西过来。”
陆紫清站在屋子中间,见到榻上正放着一件还没做好的衣衫,很想过去瞧瞧,却又觉得有些失礼,便也没动地方。
姚氏回来时,见陆紫清还站在那里,忙拉着她坐到榻上道:“妹妹怎么也不坐下?在姐姐的屋子里,不必客气。”
陆紫清笑了笑,眼睛看向姚氏手中拿着的那几本书,问道:“姚姐姐手中的书是?”
姚氏脸上显出几分神秘来,将那书放到陆紫清手里道:“妹妹自己打开看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了。”
陆紫清见那书皮上一个字都没有,一时好奇,就翻开了一本来看,只一眼,面上就烧红了一片,慌乱的将那些书都给扔到了榻上。
“姚姐姐拿的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陆紫清是知道这种书的,上面教的,都是一些房中术。宫中敬事房里,也存了好多这一类的书,以供皇上偶尔兴致大盛,想要跟哪个妃子玩儿些新鲜的,许多宫妃手中也都会私藏几本,侍寝时用来取悦皇上。
只是陆紫清却从来没看过,她心思保守,看不得那些有违礼教的东西,总觉得这些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
“姐姐刚刚见到妹妹时,就知道妹妹是个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从小到大读的最多的,怕就是女则、女训了,都把妹妹读傻了吧。妹妹要知道,哪个男人不贪新鲜?妹妹性子如此沉闷,也难怪不得你夫君喜欢。”
“……”
陆紫清对此还真是无言以对,细细想来,自承宠至今,每一次房事上都是景澜主动,陆紫清需要做的,就是眼睛一闭,躺在那里就成,也亏得景澜竟能忍耐这么久……陆紫清自己都觉得心虚的厉害。
沉默了半天,陆紫清才低着头道:“身为妻子,我只需要照顾好夫君的起居,替他管理好后宅就好,不见得非要用上这些招数。”
“妹妹这句话可就错了,男人嘛,总是期望,自己的妻子是上得了厅堂,进得了卧房的,端庄贤淑那一套,留着对付外人就好,在自己丈夫面前,一定要放得开些。”
姚氏是小家出身,生了一张碎嘴,性子也有些泼辣,一直都将丈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只是自从丈夫当了官儿,姚氏身边的交际圈子也就跟着变了,再不是之前的那帮市井小民,而是些养尊处优的贵夫人们。
姚氏的习性,很难融入贵夫人的圈子里,所有人都嫌她粗鄙,连句话都懒得与她说。再有,姚氏的丈夫一直都不纳妾,就连上峰赠的,都会拒之门外,众人嫌弃着姚氏的同时,更嫉恨她命好,找了这么一个老实的夫君,也就更不愿意和姚氏来往了。姚氏被人冷落惯了,此时见到一个愿意与她闲聊的人,自是什么都愿意与陆紫清说。
“妹妹听姐姐一句劝,你把这些书拿着,回去好好研读一番,照着上面的来做,凭着妹妹的姿容,一定能抓住你夫君的心。”
陆紫清脑中尽是刚刚书中的那幅插画,一颗心跳的厉害,不想再与姚氏继续谈论这些,忙转开话头道:“姚姐姐榻上的这件衣服,可是给你家老爷做的?”
姚氏被她岔了话,见陆紫清面色通红,也知道自己刚刚说的太多了,讪讪道:“你看看我这张嘴,真是该打。妹妹不要见怪,姐姐只不过是个绣娘出身,比不得你们这些贵夫人懂规矩,讲礼数,妹妹不要嫌弃姐姐才好。”
陆紫清还真不嫌弃姚氏,只觉得她是一个难得的真性情的人“妹妹怎么会嫌弃姚姐姐?我心里明白,姚姐姐这番话,都是为了我好,妹妹感激姚姐姐都来不及呢。”
姚氏这才松了口气,刚刚一时有些得意忘形了,现在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可是京中来的贵客,若不小心得罪了,影响自家老爷的前程,可就真的糟了。
“这衣服是给我家老爷做的,除了他的官服,其他的衣物,一直都是我亲自打理的,虽说家里现在也不差那些请人做衣服的钱,可我也做习惯了,总是忍不住亲手做,看着老爷穿在身上,我心里也舒服。”
“姐姐与你家老爷,真是恩爱呢。”
姚氏笑得开心道:“这也算是我上辈子积的福了,平日里虽然有些小的磕磕绊绊,但这么多年,也安稳的过下来了。妹妹你容貌品性都是上乘,只要你用些心思,就算不能得一份独宠,也足够你在后宅中立足了。算了……姐姐不劝你了,你们贵人的想法,姐姐是真的不太明白。”
见姚氏一脸甜蜜的样子,陆紫清说不羡慕是假的,她及笄之年,也曾无数次想过,日后会嫁一个什么样的男子?是不是能与丈夫举案齐眉,恩恩爱爱的过完一生?只是最终的结果,却将她心中所有的希冀都打破了。
陆紫清不自觉的脱口而出道:“自从我嫁了他,就一直帮着他打理后院,帮他保全子嗣。夫君也算是敬重我,却总对我有所不满,我也不清楚,究竟还有哪里做的不好。”
姚氏一寻思,便明白了些,道:“妹妹可愿意听姐姐的看法?”
“姐姐但说无妨。”陆紫清这算是头一次与人交心,许是因为她与姚氏的身份悬殊,这辈子大概也就只有这一面之缘,反倒觉得,与她谈心,更安心些。
“姐姐问你一句,你夫君接二连三的往府中抬妾室的时候,妹妹是个什么想法?”
陆紫清想了想景澜纳妃的时候,认真道:“我当时想着,这里面安分的人,能有几个,如何才能保住后院安稳。”
“姐姐再问你,你夫君宠幸其它侍妾时,你又是个什么想法?”
“所有的侍妾都是他的,宠幸谁,都是理所当然的,我能有什么想法。”
“这就是了,妹妹,但凡女子喜欢上哪个男子,是要有多大的气度,才能做到一点儿都不拈酸吃醋?你虽然尽心尽力的帮他打理中馈,却没有在心底把他当做你的夫君,你这样不将他放在眼里,他如何会高兴?”
姚氏只当陆紫清与他的夫君是一对怨偶,看着陆紫清的神色愈发怜悯了起来“听姐姐一句劝,就算你心中另有他人,不喜欢你的夫君。但已经都嫁了,妹妹就该认命,过好自己的日子,你这样不冷不热的耗着,早晚会将你夫君对你的情谊给磨没了。”
陆紫清手指轻颤,心中清明了不少。
景澜对自己,虽说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也算是百般包容,就连上次对着自己动怒,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因为怀疑自己与恭亲王有染。反观自己,对景澜却是日日防备在心,在他面前,一颦一笑,也都少有真心的时候,口口声声说着会去试着当他的妻子,却从不肯主动交付一颗真心,换成谁,都会心寒吧。
陆紫清过了八年寡淡如水的日子,过往的苦难,磨平了她的棱角,也磨平了她对生活的期盼。
与姚氏聊了这片刻,陆紫清却突然看开了些,若是依旧像现在这样与景澜相处,或许她能平安的度过余生,但也无疑是把困着自己的囚笼,从寺庙换到了宫中,孤苦一辈子罢了。倒不如放下戒备,试着接受景澜一回,景澜对自己也是有些情谊的,只要自己愿意,也许这辈子还真能体会到一番情爱的滋味。
陆紫清内心的转变,景澜不知情,正在准备西征的景越也不知情,一座冰山就在这不知不觉中融化开了。陆紫清愿意试着去信景澜一回,看似轻巧的决定,却也用尽了陆紫清全身的力气。
陆紫清想赌一回,赢了,是福,输了,便是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