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景澜的车驾到了凤仪宫,半卧在软塌上的陆紫清就听到了消息,司梅有些忧心道:“听闻刚刚秦大人为了秦少爷和苏二小姐和离的事情进宫来了,才刚面见过皇上。娘娘……皇上莫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这才安稳了几天,娘娘现下还胎像不稳,又何必在这关头与皇上作对呢?”
陆紫清笑了笑道:“你不懂,正是因为腹中的这个孩子,本宫才敢如此行事,虽是胡作非为了些,但皇上偏就奈何不得本宫,不趁着此时早做打算,又能如何?”
司梅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但整日看着陆紫清对景澜的态度不咸不淡的,难免有些忧心,景澜毕竟是一国之君,若是真与陆紫清闹翻,那最后吃亏的,也只会是陆紫清!偏偏陆紫清似乎还对景澜的态度毫不在意,自回宫后就一直窝在凤仪宫里,不掌管宫中的事物,更不思量如何讨好景澜。凤仪宫里一众宫女太监的心,都常常因为陆紫清的举动忽上忽下的。
“你先退下吧,一会儿等皇上到了。记得将本宫的安胎药端上来,也是该到了喝药的时候了。”
“是……”
景澜来得很快,进殿的时候脸上还带着隐隐的怒容,当真有些兴师问罪的架势,只是在见到又消瘦了几分的陆紫清时,心中的怒火竟然神奇的消减了大半,疾步走到榻前,担忧道:“调养了这么些日子,怎么气色还是不见好?朕看着反倒比前一段儿更消瘦了几分,可是太医的药没有效用?”
跟进来的吉安听了这话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景澜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么?怎么刚一进殿就变了脸了?这也太失颜面了吧?
陆紫清转过头来看了景澜一眼,虚弱的笑了笑道:“请恕臣妾没法下榻给皇上请安了。”
若说对景澜杀伤力最大的两个利器,一就是陆紫清的笑,二怕就是陆紫清的眼泪了,而陆紫清此时撑着孱弱的身体,强作笑颜的模样,只能叫景澜的一颗心痛上加痛!
景澜直接忘了此行的目的,坐在榻边小心翼翼的看着陆紫清,像是把她当做了一个脆弱的瓷娃娃一般,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陆紫清见他这副样子一下子笑了出来,轻声道:“皇上不想摸一摸臣妾腹中的皇儿么?”
景澜沉默,没有说话,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陆紫清等了片刻,见景澜没有动作,便主动拉起了景澜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道:“这是皇上的骨血,皇上难道就不想看一看么?自臣妾有了身孕以来,似乎还从未与皇上聊过这个皇儿的事情。如今臣妾想要问一问皇上,皇上希望这一胎,是个皇儿还是公主?”
景澜心中一动,安抚着陆紫清道:“无论是皇儿还是公主,只要是清儿所出,就都是朕的至宝,朕……都喜欢。”
“是么?”陆紫清抚了抚小腹,脸上尽是为人母的喜悦之情:“臣妾倒是希望是个公主呢,也不知为什么,臣妾这两日睡梦里,总能梦见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臣妾想着,许是夜有所思,日有所梦吧。皇上……这一胎若真是个女儿,咱们也算是儿女双全了吧?”
景澜笑的有些牵强,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就要个女儿,以后有瑄儿这个皇兄宠着护着,我们的女儿,会是天下间最尊贵,最幸福的。”
陆紫清似乎很满意景澜的答复,就连脸色都红润了许多:“婳,静好也,若是个小公主,不如就叫她景婳吧?臣妾只希望,她娴静美好,以后无忧无虑的长大,享一世清平荣华。”
景澜心中剧震,突然间不敢再看陆紫清,景婳!这个名字是景澜心中一道抹不去的伤疤,陆紫清提起景婳这个名字,无疑是将这伤疤再度揭开,毫不留情的对着心口再补了一刀!
“你……清儿可是想起了什么?”
陆紫清仰头看着景澜,奇怪道:“皇上这是怎么了?是臣妾想的名字有什么不妥么?皇上若是不喜欢,再重新想一个便是。臣妾也只是突发奇想,总记得梦中的那个女孩儿,似乎就叫婳儿,臣妾原以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指引的……”
陆紫清可谓是字字诛心,景澜甚至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偏偏陆紫清并不愿意就此放过他,转而轻声道:“皇上刚刚怒气冲冲的进来,是想要怪罪臣妾干预苏秦两家的儿女亲事么?”
景澜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原因,但经过刚刚那一番惊悸,此时早已经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这件事情,也是臣妾擅作主张,叫皇上为难了。终身大事对女子而言有多么重要,或许皇上并不明白,只是臣妾看着苏妹妹闷闷不乐的样子,也实在是心疼,不忍看她继续受苦,这才做主,出面请了秦夫人进宫商谈。事已至今……皇上若是想治臣妾的罪,臣妾也绝无怨言,只望皇上能成全了苏妹妹,救她脱离苦海,臣妾也就能安心了。”
景澜只觉得心神俱疲,笑着点了点头,柔声道:“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清儿不必自责,朕没什么好为难的,和离的事情,朕允了便是。以后清儿若要做什么,大可直接与朕说明,没必要亲自动手,只要是你所求,朕又如何会不应允呢?”
陆紫清脸上流露出一抹喜色,心满意足道:“只要苏妹妹能与秦家和离,臣妾就心满意足了,臣妾代苏妹妹,先谢过皇上大恩。”
景澜只能一阵苦笑,说好的要给秦家一个交代,现在看来,怕是要彻底食言了,看来只能多赏赐些东西,安抚一下秦家,万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在朝中掀起什么风浪来。皇后乃一国之母,陆紫清的声誉,才是至关重要的。
“皇后娘娘,该用药了。”
司梅依照陆紫清的吩咐,将药端了上来,见殿内的气氛虽有些凝重,但景澜似乎并没有追究陆紫清的意思,一时间也跟着放下了心来。
景澜直接将药碗端起,抿了一口试了试温度,只觉得苦涩万分,不由眉头一皱道:“去拿些蜜饯来,再告诉开方的太医,换些好下咽的方子来。”
陆紫清笑了一声,也没用景澜亲自来喂,接过药碗半坐起身,直接将药一口饮尽,再用清水漱了漱嘴后才道:“皇上何必如此大题小做,良药苦口,臣妾喝了这么多日的药,也早已经习惯了,倒是没觉得有多苦了,皇上就莫要再为难太医了。”
景澜还是有些不快,但听陆紫清的话后,还是勉强的点了点头,心中对陆紫清的怜惜之意又多了许多。直等到出了凤仪宫,满脑子还都是陆紫清的音容笑貌。
“皇上,秦府那边……您看该如何处置?”
景澜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拟旨,准了他们和离,另赏赐秦家黄金千两,绫罗锦缎……”
景澜有些烦躁,有些不耐烦的冷声道:“你且看看有什么奇珍异宝,挑拣些送到秦府去,和离的事情,只当两府之间自愿的,无论如何,都不得把皇后牵扯进去!”
吉安抹了抹满头的冷汗,垂首没敢说话,透着今天的事情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宫里的风向还真是变了,只要皇后娘娘出面,就绝对能制住皇上,只需那三言两语,皇上不就什么怒气都没有了?
还真是万里江山,不及美人一笑啊!看来以后就算是得罪了皇上,也是万万不能得罪皇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