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宸宫?”
“龙宸宫的宫人?”
“真的是龙宸宫里的人么?”
“龙宸宫里的人,怎么会打扮的这般寒酸?”
“该不是作假的吧?”
要知道,龙宸宫可是景越的居所,这储秀宫里的女人,但凡是有些争宠的心思的,都整天琢磨着怎么与龙宸宫扯上关系。只是景越自召了秀女入宫后,就再没召幸过谁,就连所有秀女中身份最尊贵的司马之女,也不见有什么特殊的荣宠。
那气焰嚣张的秀女听见流香的话,一时间眼中也闪过几分懊恼,要是早知道这两人是龙宸宫里的人,她就不直接开口得罪了。只是看着这两人衣着朴素,还比不上储秀宫里的洒扫宫女穿的富贵,想来在龙宸宫里,也是没什么地位的。这样想着,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秀女又狂妄了起来,扬了扬下巴,脸上带着盛气凌人的气势,冷笑道:“不过是两个奴婢罢了,有什么资格教训起我来了?就是这储秀宫里的姑姑,见到我也不敢如此放肆,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真以为我不敢治你的罪不成!”
司蝶怎么看这人都觉得厌烦,开口再度讥讽道:“哼,真当自己是这宫里的主子不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这话一出口,一旁的流香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按理说,景越选秀纳妃,最生气的那个人本该是陆紫清,怎么现在发火的倒成司蝶了?这还是流香头一次发现司蝶这般护主。
无论如何,现在这情势,都是不能叫司蝶再跟秀女吵起来的,她们的身份不过是奴婢,陆紫清也无意暴露自己的身份,此时吵起来,也只是在给陆紫清添麻烦而已。
流香又悄悄拉了拉司蝶的袖口,给她使了个眼色,这才叫司蝶阴沉着脸,安静了下来。流香服低了姿态,又对着那张狂的秀女屈了屈膝道:“还请小主恕罪,这丫头向来口直心快,说话也不过脑子,还请小主莫要计较,小主今日的恩德,奴婢等也定会铭记于心的。”
那女人如何会就此作罢,她从小也是家中娇生惯养长大的,身边的人也一直都是小心服侍,从没有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如今司蝶一个小小的奴婢就敢当面顶撞于她,她怎能轻易放过?也算是这两人赶得巧,这些日子,她正因为迟迟得不到皇上的宠幸而犯愁呢,借着这桩事情出出气也好。
“哼!我哪里需要你们记什么恩德?今日你们竟敢当众顶撞于我!我定不会轻饶了你!来人啊!给我拖下去!杖毙!”
储秀宫里的老嬷嬷们一听她发了话,也依言上前,直接将司蝶和流香按着跪倒在地,显然是想要听命行事。
流香见势不对,当即也板着脸,呵道:“住手!”
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一个宫女,在这种情况下不磕头求饶,反倒还有胆量挺直了腰板说话,难不成这龙宸宫的奴婢都高人一等不成?
“小主是不是也太不将宫规放在眼里了?不过是个秀女,哪里有这个权利滥用私刑?奴婢等就算是有罪,也是要交由内侍省处置的,何时轮到小主来发话了?”
到了最后,流香也忍不住发起火来了,实在是她们跟着陆紫清,一直以来,还真没有人敢对她们动手,就连皇帝想要处置她们,也要多看看陆紫清的脸色,想处置她们,还轮不到这名不见经传的秀女动手。
“你!你……真是放肆!”
远处看着的陆紫清见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实在是有些无奈,趁着那秀女没有真的发落了司蝶和流香之前,也跟着走上前去,福了福身道:“贵人且慢。”
所有人又都朝着陆紫清看去,就见是一个相貌平庸的女子,只是这仪容气度,倒是不凡,虽然面上带笑,但也很有主子的架势。
“你又是谁!今儿个怎么多管闲事的竟这般多?”
那张狂的秀女上上下下的将陆紫清打量了个遍,又绕着她前前后后的看了两圈,疑惑的问道:“你这一身打扮虽然素净,但也不像是个奴才,可是我入宫这么久,也从没见过储秀宫里有你这么个人,你又是谁?何故来此管我处置奴才?”
陆紫清神情从容,没有因为这女子嚣张的态度而生出怒意来,淡笑着上前扶起司蝶和流香,对着那秀女道:“贵人初入宫来,本是该广结善缘的时候,这两个奴婢虽然言语上冲撞了贵人,但也不是没有道理,贵人张口就是要将人杖毙,也实在是有些太放肆了些。”
陆紫清怎么说也是当过许久皇后的人,平日里不端着架子也就罢了,此时想要用气势压一压人,也是再不容易不过的事情。
那秀女见到陆紫清这副架势,一时间也摸不透她的底细,这宫里本就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早在进宫之前,家里人就千叮咛万嘱咐过了,不清楚别人的底细的时候,万不要轻易得罪了。
“我管教宫女,又与你何干?我无意与你交恶,你且走吧,今日你多管闲事的事情,我就权当没发生过。”
这人自认大度的样子,叫司蝶和流香又多了几分厌恶。陆紫清没有接这秀女的话,反倒是笑着道:“若是我没有记错,贵人该是姓傅吧?”
秀女一惊,红唇微启,过了许久才惊异道:“你……你是如何知道我姓什么的?难不成,我们之前见过?”
陆紫清摇头道:“非也,我并没有见过贵人,只是贵人刚刚自称是司马之女,我又恰巧对傅司马有所耳闻罢了,傅司马在蜀地,可算是极有威望的,我听过傅司马,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傅秀女一听这话,面上隐隐有些得意,道:“算你有些见识,识得我父亲,只是你又是什么身份?”
“我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只望贵人能给我几分薄面,今日就饶过这两个宫女,贵人广积善缘,日后也定会有所善报的。”
傅秀女还是有些不情愿,见陆紫清迟迟不肯说出身份,只当她不过是个小人物,冷笑了一声,坐回了椅子上,看着陆紫清道:“叫我放过她,也不难,只要你跪地嗑上三个响头,我今日,就原谅了她们二人。我刚入宫,也不愿造杀孽,储秀宫里的姐妹们也都知道,我呀,是这储秀宫里头,最仁善不过的了。”
陆紫清一时有些怔愣,没想到傅家那等书香门第,竟然教出了这么个没有头脑的女儿,这样子跟在景越身边服侍,还真是有些不妥呢,她算是秀女中身份最高的了,以后的封位,定然也是最高的,后宫落到了她的手里,怕是要乱成一团了。
这样想着,陆紫清刚想开口,身后便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朕倒要看看,你是有多仁善。”
陆紫清目光一动,没想到这里的事情这么快就惊动了景越,当即转过身去,就见景越正好从假山后面饶了过来,平日里温润的脸色有些阴沉,显然是听到了刚刚傅秀女叫陆紫清跪地磕头的话了。
陆紫清上前两步,想要跪地行礼,却被景越一把扶住,握着陆紫清的手道:“夫人快请起,朕不是说过么,在朕面前,不必太在意这些个礼数。”
话落,景越还不忘朝着众位秀女扫视了一眼,但那眼神中显然没有对着陆紫清时的那份温柔。
众人先是愣了愣神,任谁都没有料到,一直未曾踏足储秀宫半步的人,今日竟然突然就来了,而且那神情,显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臣女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面对景越,谁都不敢托大,就连之前嚣张跋扈的傅秀女,也是乖乖的跪倒在地,脸色有些泛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景越对那女人很是在意,刚刚自己竟还想叫她磕头道歉,怕是这回真得罪了贵人了。
景越没有叫起,司白很有眼色的又拿了张椅子,摆放在众人面前,景越扶着陆紫清入座后,这才挥袖坐下,冷眼看着下面跪着的众人,冷笑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这宫里的规矩,都没学好不成,竟敢在这储秀宫内闹事,真当朕不敢处置了你们不成!”
这满含怒火的话,直接把这些个娇小姐们吓得一哆嗦,忙磕头道:“是臣女等不知礼数,还请皇上恕罪。”
景越不理会她们,转而问着陆紫清道:“怎么样?刚刚可有受到惊吓?朕来时,隐约听见有人叫你下跪磕头?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对你不敬?与朕说说,朕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傅秀女听见这话,身子抖得如同筛子一般,陆紫清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却没有真的跟景越告状,反而是一副温婉大度的样子,体贴道:“皇上息怒,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秀女们刚刚入宫,难免对宫中的规矩有些生疏,一时冒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者,也是我平日里打扮的太过素净,秀女认不出来,这才惹出了误会,要说过错,我也是有的。”
此时此刻,就算是再傻的人也明白了陆紫清的身份,宫外传言说是皇上身边有个魅惑君主的妖孽,不是皇上纳的姬妾,却被皇上捧在手心里宠着,多次想要立其为后,却因为前朝百官的阻碍才算作罢,如今看皇上亲昵的称她为夫人,这人又敢在皇上面前以我自称,想来就是那身份不明,却又迷惑了皇上心智的女子了!这才是宫里真真正正的贵人啊!
景越抿唇,有些不满道:“你总是这样心善,要朕看来,直接杀一儆百,才能以绝后患!免得后宫里再有人对你生出不敬的心思来!”
景越这话说的杀气浓重,迫得一众秀女都不敢抬头,直到今日,她们才算领略到了什么才是帝王威仪。皇上是个有情有义的,但看现在这样子,怕是早已经心有所属了,以后这女人要是真成了皇后,还会有她们的活路在么?
陆紫清看下面人战战兢兢的样子,只能朝着景越摇了摇头,今日她过来储秀宫,本也不是想要来给这一众秀女一个下马威的,她只想看看,这里面,有没有能配得上景越的好女子,没想到最后反倒生了乱子,给景越添了麻烦……
景越知道陆紫清的心思,也叹了口气,对着下面的人挥手道:“既然夫人不追究,那今日朕就先饶你们一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所有在场的秀女,幽禁十日,罚抄女戒千遍!”
“是……谢皇上隆恩!”
景越的目光又转向了储秀宫里那些负责教导规矩的嬷嬷,眼睛一眯,不再留情:“至于你们这些个不顶用的奴才,既然教导不好秀女,朕留你们也是无用,便全都去内侍省为奴吧!”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
司白早在这些个嬷嬷哭求的时候,就叫了侍卫将她们堵了嘴拖了出去,场面一时极为安静,谁都知道内侍省是个什么地方,那就是处置罪奴的地方,去那里为奴,做的都是最粗的活儿,本也就没多久好活的了,早晚都会被折磨死的。
这一次陆紫清也没有说话,拿起一旁小桌上的糕点就欲吃下,后宫是景越的后宫,景越这摆明着是想给这里的秀女长个教训,她实在没有必要充善人,去给这些人求情。
“夫人!”
陆紫清手中的糕点刚到了嘴边,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的景越却变了脸色,猛地出声呵止,更是将那块糕点挥落在地。
“皇上?”陆紫清疑惑的抬头,有些不明所以,一块糕点罢了,怎么景越竟格外的紧张?
景越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低咳了一声道:“别人用过的东西,怎能叫你再用?平白的脏了你的身份,这糕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等一会儿回去了,朕再叫御膳房的人给你端些好的过来。”
陆紫清定定的看了景越好一会儿,才笑道:“也好,我本也没多少胃口,不吃也罢,先回去吧。”
虽是这样说,陆紫清却是暗暗留了心,对这储秀宫里的糕点,多了几分猜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