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香猛然跪在了地上,恭声道:“是奴婢伺候不周,还请皇上治罪。”
陆紫清冷眼看着离坼道:“这是本宫的意思,流香也奈何不了本宫,怎么?皇上可要把本宫一同治罪?”
流香本就跟在离坼身边许久了,要不是太大的过错,离坼也是不会动流香的,此时听到陆紫清如此说,离坼也就顺势不在追究了,上前牵住了陆紫清的一双柔荑道:“既然皇后发话了,朕不追究便是,皇后就算不带着那凤冠,这不施粉黛的样子,看着依旧很美,朕,很喜欢。”
离坼说着,就想要帮陆紫清将额前的碎发撸到耳后,陆紫清却微微后退了一步,轻巧的避开了。
“呵……”离坼笑的温柔,但却参杂着几分冷意道:“今日大婚之后,皇后便是朕的女人了,与大靖,也就再没关系了,朕倒要看看,皇后躲着朕,还能躲到哪里去。”
陆紫清没有做声,被离坼亲手扶上了玉辇,一路被去了前朝,等到了前朝后,离坼与陆紫清一同拾级而上,站在了满朝大臣之前,就听众人跪地山呼道:“臣等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离坼心情大好的叫了声平身,无论今日的大婚陆紫清是有多么的不情愿,但对离坼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过了今天,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拥有陆紫清了,谁都别想跟他抢人!
朝堂之下有人看到了陆紫清的妆容,都不免在心里暗中叹气,皇后的样子,一看就是有失礼数。妇人成婚后,一头秀发都是要梳起来的,这样散乱着就出来了,真是成何体统!
然而无论众人心中如何想,却都是半个字都不敢说的,离坼说一不二的性子,与先帝极为相似,又赶在他刚登基继位的时候,谁都没那个胆量以身试法,去说皇后娘娘的不好,可就算不说,心里也都是对陆紫清不满居多。
这一切神色变化,陆紫清自然是都看在眼里,她明白下面人的心思,更知道离坼也是明白的,可离坼却一直都不肯松手,实在是叫人没有办法。
“皇上这是想叫本宫被前朝众大臣所不喜?”
离坼笑了笑,低声道:“不管他们对你有没有什么意见,你只需要记住,只要靠着朕,朕就不会叫你遇到什么危险,皇后放心就是。”
离坼对陆紫清的回护之心,陆紫清都清楚的知道,只是这份情谊,她实在是领受不起。
这一场大婚,陆紫清全程冷着一张脸,反倒是离坼,笑的邪肆而又畅快,等受完朝拜过后,陆紫清就同离坼一同出宫去了祖庙。这一路上风平浪静的走了下去,叫陆紫清的心也跟着越来越沉了,难不成还真要听了离坼的册封旨不成,要是成了离坼名正言顺的皇后,局面也就跟着越发的复杂了。
“皇上,祖庙到了,还请皇上,皇后娘娘下车。”
陆紫清眉眼越发的阴沉了起来,离坼轻抚着陆紫清的后背,安慰道:“既然都到了今日这种地步了,皇后又何不欣然接受呢?只要你肯嫁给朕,朕就在西凉皇室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发誓,这一生,绝不负你!我们的孩子,到时候也会是尊贵的西凉太子!就算是朕死在了你的前头,你也会是西凉权势滔天的皇太后!”
陆紫清依旧不为所动,就像一座冰山一般,任离坼如何都捂不化。
“唉……走吧,朕扶你下去。”
离坼此时也只能装傻,全当陆紫清是还不适应,等两人相处长久以后,也就好了。
陆紫清一直都在等着转机的出现,她相信,景澜是不会对她置之不理的,要是景澜没来救她,怕就是在路上遭遇了不测……
可叫她失望的是,直等到她一路被抬回了未央宫,景澜的人马都没有出现,就像是对西凉的事情毫无所觉一般。陆紫清独自一人坐在未央宫空旷的寝殿里,所有的宫人都被她给撵了出去,殿内只有红烛晃动的光影。陆紫清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只觉得万分的疲惫。
她这一生,命数从来都没法由她自己来掌控,似乎注定了要与孤独和寂寞为伴。她对景越的渴望,就像是一直活在黑暗里的人,突然见到了阳光一般,想要不顾一切的扑上去,哪怕是飞蛾扑火,落得个灰飞烟灭的结局,她也认了。但似乎,上苍从来都不会眷顾于她,真的要这样老死宫中么?景越他……会不会和自己一样难过?
陆紫清心口隐隐作痛,却是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等到了深夜,离坼一身酒气的回了未央宫时,陆紫清也只是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坐在那里,任由离坼的手攀上她的肩膀,将她紧紧的圈在了怀里。
“清儿,清儿……朕终于能够正大光明的拥有你了……清儿……”
离坼神色痴迷的在陆紫清脖颈上轻轻吻着,他想碰陆紫清已经好久了,对这具身体的占有欲,更是越来越浓烈,如今美人在怀,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叫人满足的了。
“清儿怕是不知道吧,朕第一次看明白自己的心思,就是在送你回大靖皇宫的那一晚,景越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叫朕嫉妒的厉害,朕叫流香帮你掩去痕迹,不仅仅是想瞒过景澜的眼睛,更是想骗过我自己……说出来,朕都怕你会瞧不起朕,这是朕的私心,也只有你,才会叫朕如此在意。”
陆紫清闭着眼,没有反抗,也没有笑容,身上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离坼将陆紫清压在塌上,在她的脸上,脖颈上亲吻着,却迟迟不敢动她的衣带,他知道陆紫清在大靖受过许多苦楚,因为那些过往,也因为他对陆紫清的爱,他想要怜惜她,给她一个圆满的新婚之夜。更希望,陆紫清能和自己一样,沉沦在他们两人的世界里。
纵然离坼想的再美好,可他面对的是陆紫清,便就无法梦想成真,陆紫清沉默的任由离坼吻着,可离坼却察觉到,陆紫清的心,却是离自己也越来越远了,任何一个男人,面对一具冷冰冰的身体时,都很难不失望。
“清儿……你何必如此?我们在一起,不是也很好么?你可以爱上景澜,可以爱上景越,为何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离坼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将陆紫清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声音里带着卑微的祈求,抛开了所有帝王的威严,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皇上想要什么?”陆紫清笑的有些嘲讽道:“想要这身子,尽管拿去便是,我无力反抗什么。这一生,我都被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从没有选择的机会,如今身在皇上手里,那我便只能认命了,皇上又何必故作温柔的跟我说这些?结局不还都是一样?”
离坼手有些发抖,他明白,今天就算是强要了陆紫清,他得到的,也都是这冷冰冰的躯壳而已,陆紫清是个惜命的人,她不会寻死觅活,但却会没了灵魂,更会没了笑容。
那真的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么?离坼突然想要逃出去,他有些不敢面对陆紫清,陆紫清讥讽的话语,还有平静无波的双眸,就像是一根根淬着剧毒的针一样,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心窝里,叫他痛的无法呼吸。
想到了这些,离坼猛然从榻上坐起了身来,目光躲闪道:“朕……朕有些热,先出去转转,一会儿再回来陪皇后。”
话一说完,离坼便落荒而逃。
陆紫清直等到离坼出了未央宫,这才从榻上起来,流香也从殿外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问道:“皇后娘娘,您和皇上……可是有什么不快?”
陆紫清只看了看自己一身绣着龙凤呈祥的凤袍,淡淡道:“帮本宫更衣吧,本宫不想再穿它了。”
流香暗自奇怪着离坼的举动,她清楚的知道离坼对这次大婚的重视,只是眼看着就要到了最后一步了,离坼为何要抛开陆紫清离开?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就这样放弃了?
“是。”
流香拿了一件嫣红色的长裙过来,刚要服侍陆紫清换上,就听陆紫清道:“找一件白色的来,本宫今日,看不得这太过艳丽的颜色。”
陆紫清平日里是不会对穿着多加挑剔的,每每都是任由流香给她搭配衣服和首饰,如今还是第一回主动要穿白。
“白色的?”流香有些为难,皇室中人,一般不是丧事,是不会穿白的,太过素净的颜色看着晦气,陆紫清倒是有一件白裙,还是在公主府的时候裁制的,上面只有金线绣的暗花,因为不是纯白,平日里穿一穿,倒也没什么,但大婚之日换上……配上这一屋子的红绸、红烛,看着就太刺眼了些。
“这……怕是不吉利吧?皇后娘娘最爱紫色的衣裙,既然不想穿红,不如,奴婢去给娘娘拿一件浅紫色的来?娘娘穿紫色的,定然很好看。”
陆紫清坐在了妆镜前,梳理着自己的头发道:“怎么?现如今,本宫连一件衣服都不能自己做主了么?”
“皇后娘娘恕罪,是奴婢失言,奴婢这就去给娘娘拿衣服。”
陆紫清不愿意理人的时候,任谁都不能叫她笑上一笑,流香劝不住陆紫清,只能服侍她换上了一身白裙。头发依旧是披散着,没有梳起来,这一副装扮,映在红烛之下,竟显得格外的凄凉。
陆紫清手抚着自己未施粉黛的脸颊,笑道:“流香,你可知,本宫今日为何要穿这一身白?”
流香知道陆紫清的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摇头道:“请皇后娘娘恕奴婢愚笨,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
陆紫清嘴唇抖了抖道:“放在以往,本宫心中凄苦的时候,总会画浓妆,带着价值倾城的首饰,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可今日,本宫却是有些好奇,好奇本宫自己真正的模样。”
“……”
流香一直都能感受到陆紫清心中的压抑,直到这一刻,她看的也越发清楚了。
陆紫清不是神,她也有脆弱的时候,这种脆弱越积越深后,就会想要发泄出来,今日借着这个机会,都说出来,也算是一件好事。总比一直憋在心里要舒服许多。
“皇后娘娘要是心里不舒服,就和奴婢说说吧,奴婢不会告诉旁人的,娘娘放心就是。”
陆紫清有很多的痛苦与无助,可是却一直都无从说起,她不想过这种手上沾满鲜血的日子,可是她却无力拒绝。权势争斗,一直都盘旋在她的身边,躲避不得。
“算了,给本宫拿些酒来吧,今日是本宫大婚,怎能无酒助兴?”
流香原本是想劝一劝陆紫清,但想着陆紫清心情不好,喝一些也是可以的,总不能这样一直憋着,便道:“皇后娘娘等一等,奴婢这就给皇后娘娘取酒来。”
……
西凉国的皇宫里,白日里的热闹褪去后,整个皇宫,也就只剩下那大红色的宫灯和绸缎还带着些喜庆的感觉了。离坼没有与陆紫清同寝的事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没人敢多说什么。离坼对陆紫清的情谊,大家都看在眼里,如今闹成这样,也只能是陆紫清不领情所致,至于离坼之后会是个什么态度,就要看离坼如何处理了。
离坼此时的情况,跟陆紫清也差不了多少,两人各自喝着闷酒,望着凄冷的月色,心中没有半点儿喜意。
“皇上,您已经喝了两坛了,就别再多喝了,小心喝坏了身子。”
离坼听见声音,抬头看去,就见到正是身边伺候的于正,醉眼朦胧道:“于正?呵……原来是于正啊……皇后前两天跟朕提过你,你放心,等过了这两个月,宫里的事情稳定后,朕就给你一些银钱,叫你出宫去享福。”
于正当即跪地谢恩道:“那老奴就先谢过皇上和皇后娘娘了,皇上放心,奴才离宫之前,定会找好接替奴才的人选,交代好各处的事情,不叫皇上费心。”
离坼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一颗心全都系在了陆紫清的身上,明明已经快要得到了,最后竟停在了最后一步上,就连离坼自己都说不清楚原因。
“叫刘烬进来,朕有话要问他。”
“是。”
刘烬前几日就已经被调派到离坼近前戍卫,此时叫刘烬,倒也不用费功夫跑到宫外去,刘烬被召进殿来后,离坼便问道:“月城外的情势,如何了?”
“回皇上,都挡在外面了,幸而皇上早有准备,要不然,今日皇上立后大典,怕是真会被人打断。”
离坼猛然灌了口酒,晃晃悠悠的站起了身来,道:“你去,放一些漏洞,叫大靖的人进城,引他们进皇宫,之后的事情,你们便不用管了。”
“皇上?”刘烬有些糊涂,不明白离坼这是什么意思,放大靖的人进来,皇后有可能被大靖的人截走不说,就连离坼的安危,都会没有保障。这样做,也实在是太危险了。
“皇上!万万不可啊!大靖这次过来的人,是那有名的陆将军,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要是放他进来,末将只怕他会伤到了皇上!还请皇上三思!”
离坼皱眉道:“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还不快去!记住,到时候无论宫里出了什么状况,都不准你们插手,更不准伤了那陆将军和皇后一分一毫!”
刘烬抬头想要再劝两句,却正对上了离坼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去,只得听令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