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西凉皇大惊,脸色瞬间通红,只觉得心头涌起了一阵火气,烧的他全身发颤。他想要极力保持冷静,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快……快……”
陆紫清目光一闪,起身扶住了西凉皇道:“还不快叫太医!务必要保证闵嘉候世子平安无恙!”
陆紫清一边说着,还从袖子中的药瓶里倒了一颗药出来,喂进了西凉皇的嘴里。这一颗药不是治疗西凉皇头疾的药,而是清心安神的,能暂时缓解朱砂的毒性。这些日子,西凉皇服用的朱砂分量太大,在这种关键时候,难免会毒性攻心,直接倒下去。陆紫清虽不在意西凉皇的死活,但好戏不过才刚刚开始,陆紫清又怎么舍得现在就让西凉皇死?
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还好有于正一直在旁边,见情形不对,就请了所有进宫赴宴的贵人们都先出宫了,就连站在一旁的皇贵妃和太子等人,于正也是恭声道:“还请皇贵妃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先行回去吧,皇上龙体不适,怕是不会想叫人在这里打扰。”
皇贵妃怒声道:“狗奴才!给本宫让开,本宫不能留,难道她就可以留么!”
于正自然知道她说的是陆紫清,只赔笑道:“皇贵妃娘娘息怒,皇上每每发病的时候,都是德馨公主在一旁照顾的。德馨公主留下,也是理所应当的,还请皇贵妃娘娘不要为难奴才。”
皇贵妃心有不甘,她是一个气量狭小的人,经过了今晚的事情,她真是半点儿都容不得陆紫清了,此时,也不愿听于正的劝阻,只冷声道:“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皇贵妃!皇上病了,难道本宫连守在皇上身边的权利都没有么!给本宫让开!”
陆紫清对着皇贵妃冷冷一笑道:“皇贵妃想要留下,也不是不行,不如,就让父皇决定皇贵妃的去留吧,父皇的话,皇贵妃娘娘总不会也不听吧?”
西凉皇才是这宫里真正的主子,皇贵妃如何敢不听他的话?听陆紫清这么一说,便也只能沉着张脸,看向西凉皇的反应。
陆紫清跪在西凉皇的榻边,小心翼翼的问道:“父皇,您是想要皇贵妃娘娘留在这里伺候,还是想叫皇贵妃娘娘先离开?”
西凉皇虽然倒了下去,但意识却还清楚,此时便也颤巍巍的抬起了手,指着皇贵妃道:“出……出……”
陆紫清明白了西凉皇的意思,忙安慰道:“儿臣明白了,父皇先不要说话了,歇一歇,等过会儿就会好了。”
西凉皇也疲惫的闭上了眼,陆紫清喂他服的药,本就有安神的功效,没过多久,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还请皇贵妃娘娘带着太子,太子妃先行离开吧,父皇的意思,皇贵妃也看到了,父皇现在需要的是静养,还请皇贵妃娘娘不要再多打扰了。”
皇贵妃瞪着陆紫清,恨声道:“陆紫清!本宫与你,势不两立!本宫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每一次,命都那么好!”
陆紫清没有理会她,人只有在最无助的时候,才会失去理智,放一些狠话,因为除了如此,他们也再无其他宣泄情绪的法子。
等皇贵妃离开后,陆紫清才沉声道:“闵嘉候世子呢?他的伤势如何了?”
于正躬身道:“闵嘉候世子伤势太重,就安排在了偏殿,现下太医正在诊治,公主殿下可要过去瞧瞧?”
陆紫清点头,跟着于正去了偏殿,等见到萧慎的时候,太医正为萧慎清洗着伤口。陆紫清远远的看着,冷声问道:“怎么样?闵嘉候世子可有什么大碍?”
太医见是陆紫清,忙回道:“德馨公主放心,闵嘉候世子的伤虽然严重,但却不会有性命之忧。这两日,要随时叫身边伺候的人注意一些,万不要让伤口发炎了,过一段儿许会有发热的现象,等热退了,人醒了,也就可以安心了。”
“好,本宫知道了,有劳太医先去开方子吧。”
“是。”
等医女给萧慎包扎好伤口之后,陆紫清便挥退了众人,敛袖坐在了萧慎的榻边,看着他苍白的面容,轻笑道:“本宫给世子准备的礼物,可还不止这些,世子可别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叫本宫失望。”
萧慎此时昏迷不醒,自然是听不见陆紫清的话。今日所有的算计,都在陆紫清的预料之中,陆紫清唯一没有预料到的就是国公爷第一次出手,就下了这么毒的狠手,险些直接要了萧慎的性命。
“你现在要是死了,又叫皇上和皇贵妃他们斗什么呢?”
……
皇贵妃的寝宫里,皇贵妃刚一回来,就已经气急败坏的发落了宫里两个伺候的宫女,更是憋不住火气,对着太子妃怒道:“跪下!”
太子妃忙慌张的扶着肚子跪倒在地,请罪道:“母妃恕罪,这一次,全都是儿媳轻视了那德馨公主,儿媳……儿媳也不明白,她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皇贵妃咬牙切齿道:“能叫皇上信任有加的人,如何会是个蠢货!本宫向来觉得你还是个不错的,怎么今日,竟也犯起糊涂来了!”
实在是不怪皇贵妃会如此动气,似乎自从陆紫清出现后,无论是在前朝还是后宫,都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皇贵妃早已经将陆紫清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太子妃有苦难言,当时这个计策,还是她和皇贵妃一同商量的,没想到如今出事了,皇贵妃却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太子妃红了眼圈儿,她纵有千般委屈,也是不敢当着皇贵妃说什么的。皇贵妃是太子的生母,更是她的姨母,要是当面顶撞了她,难免不会叫皇贵妃对她心怀芥蒂。
“儿媳知道错了,还请母妃消一消气,别气坏了您的身子。”
太子看着太子妃如此委屈求全的样子,也有些心疼,在一旁帮腔道:“母妃息怒,这事情,也不全怪太子妃,实在是那德馨公主太过狡猾,斗了这么久,都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身上更是玄乎的很,总像是有人在暗中相助一般。”
皇贵妃皱着眉头,怒气稍散,冷静下来了一些,又看了太子妃一眼道:“你还怀着身子,先起来吧,别再跪出个什么毛病来。”
太子妃应是,慢慢站起了身来,就听皇贵妃沉声道:“这一次,怕是得不偿失了,皇上当时虽没有追究究竟是谁伤了任家的三公子,但就仅凭着他嘴里塞着的那条帕子,就会有很多人怀疑到你的身上。这件事,你是如何都洗不清了,该是在皇城中已经传遍了。”
太子妃想起这件事,就气愤道:“父皇哪里是为了息事宁人?这件事情漏洞百出,要是真的追查下去,未必会跟德馨公主毫无关系,父皇这分明就是想叫所有的事情都要儿媳来扛下,这才会草草了事!”
皇贵妃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事已至此,他们就算是不甘心,也再别无他法。
“这些日子,你先在太子府老实待着,不要出来走动,外人打听不到你的消息,闲言碎语也就会慢慢的少了,听懂了没有?”
太子妃乖巧的应了下来,她本来就爱面子,出了这种事情,她也没脸出门见人了,在府中躲一躲,也是一件好事。
“儿媳谨遵母妃教诲。”
皇贵妃正想着陆紫清的事情时,国公爷就已经走了进来,皇贵妃见到国公爷,不免有些惊讶道:“兄长怎么还没出宫?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与本宫说。”
国公爷自进来以后就一直沉着脸,此时也只是点了点头道:“我们,都被皇上给耍了!”
皇贵妃一时没明白过来,只问道:“兄长这话是什么意思?今日闵嘉候世子又是怎么回事?他毕竟是候府的世子,兄长怎么还对他下起死手来了?”
国公爷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可还记得,那清河道长给太子殿下算得那一卦?”
太子点了点头道:“自然是记得的,可是与清河道长所算有关?”
国公爷阴沉着脸道:“这些年来,我们都把目光放在了祁阳王的身上,却不想,皇上想要扶持的皇子,从来都不是祁阳王!而是这闵嘉候世子!”
“什么?!”
在场的几人都是大惊,皇贵妃更是追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闵嘉候世子如何会与皇上扯上什么关系?这……这……”
太子妃见皇贵妃神情激动,忙上前扶住了她道:“母妃别急,且听父亲把话说完。”
国公爷继续道:“我派人在地下挖出了一条密道,那密道,通往的正是皇上的西暖阁和闵嘉候府!你还有什么可不明白的?皇上哪里是爱重德馨公主?分明是想借着德馨公主的名头,将这闵嘉候世子一步步的引入朝堂!趁着太子和祁阳王相争的时候,稳稳当当的掌控住前朝的朝局,这才好抢了太子的皇位!”
皇贵妃突然想起了当年的一桩旧事,这皇城之中怕是无人不知,西凉皇当年,与闵嘉候府的小姐,是有过一段儿情事的。
“难道……难道这闵嘉候世子……是皇上遗落在外的皇子?”
国公爷与皇贵妃对视,从两人的目光中,就可见他们是想到一处去了。
闵嘉候府的小姐自幼体弱多病,亲事也因为身体的缘由耽搁了下来。那一年,西凉皇在一次秋围中见到了随兄长一同出来散心的候府小姐,便是自此对她一见钟情,多次想要纳其入宫为妃。
只是那时太后还在世,对这侯府小姐并没有什么好感,一个世家的小姐,就能无名无份的与皇上做出了苟且之事,又会是什么好人?因而当时还没见过面,太后就在心里认定了这女子就是一个狐媚子。
直到后来,闵嘉候府的小姐有了身孕,当时皇贵妃一听,就同皇后一同去禀报给了太后,太后震怒之下,直接派人送了一杯毒酒到闵嘉候府,更是不准皇上再去见其最后一面。
西凉皇当时帝王之尊,为了一个女子与太后较劲,足足在太后的寝宫外跪了整整一天,但不想,等来的却不是太后开恩的旨意,而是那候府小姐的死讯!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这件事情之后,太后与皇上之间就彻底翻脸了,直到太后死前,西凉皇都没有去看一眼。
“怎么会呢……当初那贱人……那贱人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会多出了一个皇子来?不会的……不会的……”
“哼!”国公爷冷哼了一声,他不会像皇贵妃那样失去理智,只冷静道:“当年说是给处死了,可是尸体呢?又有谁见到了?保不齐是皇上在这里面做了什么手脚!皇贵妃娘娘想一想,这些年里,皇上对这闵嘉候世子的疼爱,可是比对太子和祁阳王多的多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皇贵妃只觉得心累,她一直知道西凉皇对她不是真心真意的,但却没想到,西凉皇竟还瞒了她这么多的事情!
亏她与祁阳王斗了这么多年,原来,竟都是西凉皇的算计!西凉皇是想做什么?扶持闵嘉候世子登上皇位?那他又把太子和国公府放在了何处?把自己放在了何处!
皇贵妃眼前一晃,急怒攻心之下,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母妃!”
太子妃惊呼了一声,太子缓过神来,见到皇贵妃的样子,忙伸手将皇贵妃揽在了怀里,掐着她的人中,直将她掐醒了过来。
“兄长……”
国公爷叹了口气,对着太子吩咐道:“先将你母妃扶到榻上去,事已至此,就算是再不甘心,也是无用。所幸,皇上还没有得逞,我们还有转寰的余地!”
皇贵妃坐到了榻上后,便死死的扯住了国公爷的衣袖,声音里带着悲戚和狠辣道:“兄长……我要他死!我要那贱人的孩子,还有皇上……都去死!”
太子身子一抖,后退了两步,心中有些发慌,他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弑父谋反的事情,他可真不敢想。
皇贵妃也不理会太子,神色狰狞道:“我要他们死!他们将本宫当成傻子一样,戏耍了这么多年,本宫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只要他们全死了,这西凉的天下,就是本宫的儿子做主了!这西凉,也就再没人敢得罪本宫了!”
国公爷也一直都是野心勃勃,此时见皇贵妃起了反心,他眼中更是目光一动,道:“今日我对那孽障出手,虽是没能要了他的性命,但是也伤及了他的根本,这一次,他怕是没法率军出征了,现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将那十五万大军的兵权拿到手里。既然是皇上对我们不仁,也就休要怪我等不义了!”
太子在一旁听得双腿发软,国公爷意识到他的状态有些不对,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不必害怕,无论有什么事情,都有我和你母妃顶着,你只需要想好如何坐好你的皇帝就是。我就算是赔上国公府的性命,也会将你送上皇位的!”
太子看着国公爷信誓旦旦的目光,竟觉得心中暖融融的。说来,从小到大,这个岳父,可是比之生父对自己更是尽心尽力。皇家无情,太子一直都是清楚的,只是他直到今天才知道,西凉皇不仅不喜他,更是一直都在利用他,利用他和离坼之间的争斗去保护另一个孩子,这,还能算是一个父亲么?就算是狼,都没有西凉皇冷血无情吧?
“孤全听岳父大人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