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坼一路进了陆紫清的寝殿,还没等靠近陆紫清,陆紫清便睁开了眼,见是离坼,也不惊慌,勾唇一笑道:“祁阳王深夜造访,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陆紫清早已经习惯了离坼的不请自来,离坼对她没什么坏心思,陆紫清也不怕他,从榻上坐起了身来,抬眼看着他。
离坼最喜欢看的,就是陆紫清刚睡醒时慵懒的模样,便也低声笑了出来道:“怎么?没事就不能过来看一看夫人了?本王辛辛苦苦为夫人做事,夫人可不能如此无情。”
陆紫清没闲心与离坼在这里胡乱拉扯,只道:“祁阳王要是没什么事情,就请回吧,本宫要休息了。”
那次景越和离坼在她寝殿内打的那一架,陆紫清还是记忆犹新,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司蝶守夜,再叫景越知道她和离坼夜里私下见面,景越该是又会不高兴了。
离坼看着陆紫清的神情,大体上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挑了挑眉道:“夫人不必担心,你的那个情人,是知道你正与本王在一起的,本王也怕再生一次意外,来之前,可是特地和恭亲王打过招呼的。”
“你!”
陆紫清皱眉道:“谁准你告诉恭亲王的!”
离坼看出了她的怒火来,毫不在意道:“这可不是本王想要告诉恭亲王的,恭亲王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跟踪本王,刚刚更是为了抢皇后娘娘要的东西,伤了本王,本王为了保命,也就只好实话实说了,恭亲王听了我这东西是要交给你的,这才放了本王,本王这也都是为了夫人你考虑。夫人不说一声谢谢也就算了,怎么对本王反倒如此冷淡绝情?”
陆紫清此时却是没管离坼都说了些什么,只是惊讶于景越的沉默。景越既然知道离坼要来她这里,为何还要听之任之?是怕破坏了她的计划,还是怕惹自己生气?
陆紫清越想,心里就越不是滋味,一旁的离坼见到陆紫清出神,略有不满道:“夫人这是做什么,难不成,陪着本王说会儿话,也能叫你想起旁的人来?”
离坼不想承认,他是真的有些吃醋了,这段时间以来,他自认也为陆紫清做过不少的事情,但在陆紫清的眼里,似乎他永远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她的眼中,满满都是景越,没有自己半点儿影子!
“东西呢?”
听得陆紫清发问,离坼倒是不急着将东西给她,只脸色痛苦道:“夫人没看出来么?本王可是被恭亲王的一掌给打伤了,夫人只顾着东西,却对本王连一句嘘寒问暖的话都没有,你叫本王如何能心甘情愿的将东西交给你?”
陆紫清讨厌他这胡搅蛮缠的模样,冷声道:“要么就拿出来!要么就请王爷离开!”
“……”离坼无言以对,离开?他还真不想离开,可是就这样认怂,又有些放不下脸面。
他堂堂一个王爷,就算是做质子,在这大靖也只有人敢拐弯抹角的讽刺上两句,像陆紫清这样,丝毫不顾忌他的颜面,冲着他疾言厉色的人,陆紫清算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离坼冷眼看着陆紫清许久,见她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也只好摸了摸鼻子,尴尬的咳了一声,恢复了以往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道:“本王与恭亲王对峙的时候,被他一掌给打伤了,皇后娘娘想叫本王将那布防图给你也简单,只要给本王揉一揉胸口,本王就给你。”
离坼退而求其次,陆紫清既然脾气硬,跟她硬着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倒不如自己先退一步,服个软儿,没准陆紫清也就妥协了
“好了,本王知道夫人容易害羞,就不与夫人开玩笑了。本王没有别的意思,夫人想要的东西,本王如何都会给夫人的,只是本王吃了恭亲王那一掌,现在实在是不舒服,出去了,轻功怕是都使不出来,极容易被侍卫捉住,到时候,怕是会坏了夫人的清誉。”
离坼说着,就暗自用内力,逼得自己吐了口血出来,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陆紫清果然目光一闪,信了几分,沉吟道:“那祁阳王是想要如何?”
离坼正色道:“本王想叫夫人收留本王一夜,如何?”
陆紫清有些危险的打量了离坼一眼道:“祁阳王若是想住,本宫自然是拦不住的,更不可能叫了侍卫将你赶出去,但是祁阳王别忘了,恭亲王的人可也在盯着本宫的寝殿看呢,难不成,祁阳王是上一次没有闹够么?再来一次,你和恭亲王会是谁伤了谁,怕就不好说了。”
离坼嘴角抽了抽,今日就凭景越在官道上打他那一掌的力度,就知道景越对他接近陆紫清的事情是有多不满,但离坼也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在他心里,景越本就是他的对手,如何能在女人上就输了景越一筹?
“无妨,本王今日就住在夫人这里了,只要夫人不嫌弃本王就好。”
陆紫清看了离坼一眼,没有跟他胡扯下去,转而道:“东西呢?”
离坼将密信递到了陆紫清的手中道:“你自己看一看吧,本王没有打开过,这一点,夫人可以放心。临安候既然已经把布防图给了父皇,想必父皇那边,动作也就快了。皇后娘娘可有什么准备?”
陆紫清打开了密信,细细一看,心中不由冷笑了一声,临安候这一次,还真是下了血本了,若是叫景澜知道了,怕是不用自己动手,景澜就会先处置了他。通敌叛国,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心念流转之间,陆紫清便又笑着看向了离坼道:“这布防图,王爷拿回去吧。”
“嗯?”
离坼眯眼道:“夫人这是何意?”
陆紫清笑的温婉,眼中更有流光划过,声音轻浅道:“就是祁阳王想到的意思,这十座城池的布防图,就当本宫给王爷的报酬,王爷日后回了西凉,想来这东西,对王爷也是有用的,不是么?”
离坼没想到,陆紫清竟然敢把这样重要的东西交到自己的手上,这可是关系到大靖西边安稳,实在是不可小觑!
“夫人真的放心交给本王?就不怕本王转头就呈到父皇的御案上?到了那个时候,于大靖来说,怕就是一场灾难了。”
陆紫清不在意道:“这有什么?本宫相信,王爷是不会将这东西交给西凉皇的。”
离坼伸手接了过来看了看道:“这可不一定,要是交给父皇,那对西凉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本王何乐而不为?”
陆紫清眼中闪着精光道:“其一,这东西就算是交给了西凉皇,也没有祁阳王半点儿的功劳,祁阳王可不像是愿意出力不讨好的人。其二,若是祁阳王在大靖的时候,西凉皇大举进攻大靖西境,祁阳王没有战功可分,更是会助长了西凉太子的势力,等日后,王爷回了西凉,可就再难动摇太子的地位了。”
“……”离坼沉默了半饷,陆紫清说的原因,确实也是他所想的,离坼想要的,不是西凉有多富足强大,而是想要西凉的皇位,陆紫清也正是摸透了离坼的野心,才敢放心的利用他。
“好,夫人这份礼物,本王就收着了,至于父皇那边,本王会派人伪造一份假的布防图。”
离坼神色严肃了几分,沉声问道:“夫人刚刚还没回答本王,对临安候和父皇那边,你有什么准备?”
陆紫清摇头道:“并没有什么准备,本宫又不是神,不能猜度出所有人的心思,本宫能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加强防备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离坼难免有些担忧,陆紫清再聪明,也终究是个女人,面对着西凉皇和临安候两个老狐狸,难免会吃亏,不由主动提议道:“不如,本王派人日夜保护你,如何?”
陆紫清摇头拒绝道:“这就不必了,这件事情关乎着西凉,王爷卷进来,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王爷现在是西凉留在大靖的质子,就算西凉皇一时糊涂有什么异动,王爷也可以置身事外。”
离坼明白陆紫清的意思,便也没再强求,只道:“不论如何,你都要万事小心。”
陆紫清不再理会他,翻身躺在了榻上,背朝着离坼道:“本宫不管王爷打不打算离开,还请王爷不要打扰本宫歇息。”
离坼看着陆紫清的背影,不免有些好笑,却也真的没有再打扰陆紫清。
等陆紫清睡着后,离坼小心的走到近前来,伸手点了陆紫清的穴道,叫她一直昏睡下去,透过微弱的光亮,景澜隐约能看清陆紫清的眉眼,睡着的陆紫清,远比醒着的时候要温婉可人多了。
离坼喉咙动了动,俯下身去,在陆紫清的唇上轻轻啃咬了一口,轻声道:“早晚有一日,你陆紫清,会是本王的女人!”
离坼恋恋不舍的直起身来,唇齿间还弥留着陆紫清的味道,只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他自然是不能真的在陆紫清的寝殿里住上一宿的,若是叫外面的宫人发现了,陆紫清怕是会恨死他,离坼只能叹了口气,偷偷遛出了关雎宫。
等到了行宫外,离坼毫不意外的碰见了景澜,见他眉目沉沉的模样,不由好笑道:“恭亲王每次见了本王,似乎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本王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啧啧……让本王想一想,本王要是与恭亲王真有什么仇恨,那该就是夺妻之恨了吧?”
景越捏紧了拳头,冷眼看着离坼,周身的怒火就已然形成了实质。
离坼还嫌不够一般,笑道:“恭亲王可有算过,本王进去多久了?该有两个多时辰了吧?恭亲王想不想知道,本王与皇后娘娘,都在寝殿内做了什么?皇后娘娘的味道,还真是不错呢。”
说完,离坼还不忘意犹未尽的摸了摸嘴唇。
“离坼!你找死!”
第二日一早,陆紫清醒来时,身边就只有陈姑姑,想来离坼该是早就走了,陆紫清也没提,只问道:“现在是几时了?”
“回皇后娘娘,已经过了卯时了,娘娘可要再睡一会儿?”
陆紫清坐起了身来,手抚了抚日益见大的肚子道:“算了,服侍本宫起身吧,今日苏大人不是还要过来么?帖子可已经递到苏府了?”
“递过去了,想来等宫里下了早朝,苏大人就差不多该过来了。”
陆紫清想起了临安候的事情,突然道:“皇贵妃那边,叫林修仪派人看着点儿,别叫她耍什么心思。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安生了。”
前有临安候和西凉皇,后有一个心里深沉的皇贵妃,陆紫清也不由谨慎了起来,这段日子,不出行宫才是最好的选择。
陈姑姑看懂了陆紫清的意思,也谨慎的应了下来。她虽不知道临安候和西凉皇的事情,却是知道陆紫清刚与惠欣公主闹翻,皇贵妃与惠欣公主交情颇深,难免不会朝着陆紫清动手。
陆紫清用过早膳后,又看了会儿书的功夫,苏文卿便已赶到了行宫,陆紫清听了陈姑姑的禀报,便来了正殿去见苏文卿。苏文卿恭敬的朝着陆紫清行过礼后,便吩咐一旁的小厮摆好了琴案,席地而坐道:“不知皇后娘娘想听些什么曲子?”
陆紫清叫陈姑姑将琴谱递给了苏文卿道:“就是苏大人昨日给本宫送来的这首古曲,本宫又添了些,只是本宫现在这身子,实在是弹不动这般激烈的曲调,苏大人弹一弹,也好帮本宫印证一下对错。”
苏文卿细细一看,不由目光一亮,他知道陆紫清在琴棋书画一道上的天赋,却没想到,陆紫清竟能在一夜之间补全了这首曲子。
“臣领旨。”
苏文卿低头拨弄着琴弦,陆紫清则是闭目坐在上首仔细的聆听着,每每到了曲调高昂的时候,手指更是会随之轻点着桌案,显然也是陶醉在其中。直到一曲终了,陆紫清睁眼看向苏文卿,赞道:“早就听闻了苏大人的才华,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若不是本宫现在的身子不允许,本宫也想和苏大人切磋切磋呢。”
苏文卿淡笑道:“皇后娘娘想要找臣切磋,自然是什么时候都可以。”
苏文卿这一笑,笑的陆紫清有些恍神,苏文卿算是她见过最温雅的男子了,不像陆思瑾和景越那样,身上透着冷气,也不像离坼那样讨人厌烦,更没有景澜的那份阴沉,只要看着他,就会觉得心情跟着好了不少。
“劳烦苏大人过来了,苏大人可是前朝的肱骨之臣,叫苏大人给本宫弹琴助兴,实在是屈才了,本宫这心里,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这本就是苏文卿求之不得的机会,但他却终究碍于两人的身份,迟迟不敢挑破。
“皇后娘娘谬赞了,区区小技,能搏皇后娘娘一笑,也算是一件好事。”
陆紫清与苏文卿相处时,总会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她也说不清楚,只好笑道:“苏大人想来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本宫就不多留苏大人了,陈姑姑,送苏大人回去吧。”
苏文卿有些失望,但还是拱手告退了。苏文卿心知,陆紫清不仅对他的情谊一无所知,更是从没有看见过自己,似乎与陆紫清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缘份可言。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苏文卿才算想通了,或许,听苏父苏母的安排,娶一个温婉和顺的大家小姐,平稳的过了这一生,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臣告退。”
陆紫清又想起了南知薇来,叫住了苏文卿,开口问道:“苏妹妹那日在本宫这里受了些惊吓,不知……苏妹妹现在可好?”
苏文卿不想叫陆紫清担心,老实的回答道:“皇后娘娘放心,家妹没什么大碍,反倒是有些担心皇后娘娘的情况,怕扰了皇后娘娘的清静,这两日便没敢过来探望皇后娘娘。”
陆紫清摆了摆手道:“那一日也是本宫招待不周,本该当面给苏妹妹赔罪的,苏大人明日来时,不如带着苏妹妹一起。苏妹妹与兄长的婚事也快要定下来了,本宫也该是和未来的嫂嫂多亲近亲近的。倒是不知,这些日子,兄长与苏妹妹相处的如何?”
苏文卿笑道:“陆将军与家妹相处的很好,皇后娘娘不必担心,家父家母对这桩婚事也很是看好,臣今日从家中出来时,家母还曾说过,等过一段儿时日,要亲自过来拜见皇后娘娘,日后才不至于生疏了。”
陆紫清是见过苏母的,但却都是在朝廷命妇朝拜的时候,私下里并没有单独说过话,想着日后陆思瑾与苏家结了亲,也是该多一些往来的,便点头道:“苏夫人要过来,本宫自然是欢迎的,拜见不拜见的,就不用说了,按着辈分,苏夫人是本宫的长辈,以后又是兄长的岳母,有这层关系在,本宫自然是要敬着的。”
“皇后娘娘严重了,礼不可废。”
苏文卿又一拱手道:“皇后娘娘好生休息,臣这就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