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人呢?不是说午后过来么?”
皇贵妃从正午的时候就等在了毓华宫的大门外,想要亲自迎景澜进来,却不想,足足在太阳下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景澜露面。
“娘娘别急,皇上许是正忙着,等闲下来了,自然会过来的。”
皇贵妃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黛眉微蹙,沉默了片刻道:“随本宫去御书房看看,本宫到要看看,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能将皇上留住。”
皇贵妃最近总有些心慌意乱,景澜这些日子从没来过她的毓华宫,更是直接将麝香一事交给了内侍省处理,虽没罚她什么,但显然是要公正处理的样子。可这种事情,真的交给内侍省去查,又如何能查的清?陆紫清既然敢用这招,那所有的证据便都会事先准备好,在关键的时候齐齐指向自己!皇贵妃心知,等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可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而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趁陆紫清出宫之际,想办法笼络住景澜的心,叫他消了彻查的念头。
皇贵妃刚到了御书房,就被守在外面的侍卫给拦了下来,皇贵妃只温婉的笑道:“本宫是过来求见皇上的,皇上现下可还在里面处理朝政?”
侍卫拱手道:“皇贵妃娘娘请回吧,皇上并不在御书房内。”
“不在?”皇贵妃没想到自己竟会扑了个空,转而问道:“那皇上可是回了龙宸宫?”
“皇上午前就已经去了行宫,这个时辰,怕是还没有回来。”
皇贵妃脸色微变,她没想到陆紫清住在行宫里,都能叫景澜对她日思夜念,这大靖国的后宫,难道就真要因为陆紫清而变了不成?
“那好,那本宫就先回去了。”
皇贵妃面色一片平静,但手上的指甲却生生掐进了身边宫人的肉里,那宫女不敢出声,生怕皇贵妃会怪罪,只能咬牙忍着,直到回了毓华宫,皇贵妃稍稍回过神来,见到这宫女一副隐忍的模样,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已经染了鲜血。
“还不快给本宫拿个帕子来。”
贴身宫女沁儿上前一看,忙呵斥道:“你这个没长心的奴才,怎敢污了皇贵妃娘娘的手!还不跪下,自己掌嘴!”
“皇贵妃娘娘恕罪,是奴婢该死!奴婢知错!”小宫女吓得直接跪到了地上,巴掌响亮的朝着自己脸上扇。皇贵妃仔细的净了手后才有些不满道:“停下来吧,听的本宫心烦,倒显得本宫如何苛责宫人一般。你退下吧,沁儿给她拿些药去,脸没好之前,就不要过来当差了。”
“是。”沁儿朝着地上的宫女呵道:“皇贵妃娘娘开恩,饶了你这一次,还不快退下!”
等小宫女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后,沁儿跪坐在地上,小心的给皇贵妃捏着腿,察言观色道:“皇贵妃娘娘可是因为皇上去行宫的事情不高兴了?”
皇贵妃撇了她一眼道:“本宫能不气么?皇上现在,心里眼里,都是皇后,后宫这么多如花美眷,皇上都不屑一顾,这样下去,这宫里,哪里还有本宫的容身之地了?”
沁儿是当年皇贵妃嫁进郡王府时带的家生奴才,也是皇贵妃身边,最了解皇贵妃脾性的人,能叫皇贵妃怒火外漏,就可见她对陆紫清是有多忌惮。沁儿眼睛一转道:“皇贵妃娘娘不如去找一找侯爷,娘娘现在于宫中处处受制,只要娘娘肯开口去求一求侯爷,侯爷定会帮娘娘的。”
皇贵妃闻言,只冷哼了一声道:“本宫从侯府嫁出来时,便早就是无父无母了!”
就连景澜都不清楚,皇贵妃对临安侯府,一直都是恨的,当初皇贵妃并不想嫁给景澜做侧妃,一是她早已心有所属,二则是她根本就瞧不上景澜,她原是京中颇有盛名的世家嫡女,一个不得皇帝宠爱的皇子,如何能配的上她?
“他们想着的,一直都是侯府的富贵前程,本宫这个女儿,也不过是他们换取利益的筹码罢了,何时考虑过本宫的感受?之前还尽心尽力的扶持着景荣,呵……如今知道了景荣是个傻子,还不是跑的比谁都快?你看本宫那好父亲,自从出事之后,已经有多久没与本宫联系了?估计现在,还对皇上给荣郡王和他那嫡孙女赐婚的事情而心怀不满呢。”
“这……”
沁儿听出了皇贵妃浓浓的怨气,却也不好跟着说临安侯的坏话,只好安慰道:“娘娘息怒,您总归是侯爷唯一的女儿,侯爷是不会放着您不管的,这可不是与侯爷置气的时候,娘娘要先以大局为重啊!”
皇贵妃也是理智的人,自然是不会在这种时候犯别扭,冷声道:“算了,本宫这就写一封书信,你送去临安侯府,把本宫的情况,都告诉他们。”
沁儿松了口气道:“是,娘娘想通了就好。”
皇贵妃看着沁儿走远,目光一闪,突然道:“你先等一等!”
“娘娘这是怎么了?”
皇贵妃笑道:“不用了,本宫有法子了。”
沁儿看着皇贵妃高深莫测的笑意,只觉得通体发寒,若论这宫里,谁才是最阴毒的人,沁儿只觉得,这个人,定然是非皇贵妃莫属。
……
景澜来行宫时,陆紫清正提笔练着字,见到景澜进来,陆紫清也没有起身行礼,只在桌案后朝着景澜笑了笑道:“听兄长说,皇上这两日正忙着前朝的政事,怎么有空到臣妾这里来了?”
“自然是来看一看皇后。”景澜绕到桌案后,弯身抱住了陆紫清道:“让朕看一看,清儿这是在写一些什么?”
陆紫清温顺的由着景澜搂着她的腰,将她抱在了怀里,一同坐了下来道:“不过是闲着无聊,随意写上两笔,有什么好看的?”
景澜爱极了陆紫清这副慵懒闲散的模样,在她的秀发上轻嗅了一下道:“只有到了清儿这里,朕才能清闲片刻。朕还真是想就这样陪着你住在行宫,不回去了。”
陆紫清笑意一顿道:“皇上在前朝,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能与臣妾说一说么?”
景澜也没想要瞒着陆紫清什么,只沉声道:“昨日早朝的时候,林御史公然在朝堂上劾了傅太尉,参他以权谋私,欺压百姓等诸多罪名。”
“林御史?林御史不是林婉容的祖父么?”
“正是。”
陆紫清只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伸手搂主了景澜的脖子,挑眉道:“我只听兄长说皇上这两日一直在操劳前朝的事情,如今看来,是臣妾想的太过简单了。那傅太尉呢?这些罪名,可都属实?”
景澜显然有些烦闷道:“句句属实,朕今日来前,才刚刚削了傅太尉的官职,将他打入天牢,交由大理寺审理定案。”
陆紫清心知景澜这是在景越手里吃了憋,心烦意乱之下,才来找自己解解闷儿,便笑道:“既然这傅太尉是罪有应得,皇上又何必如此动怒?处置了这么一个大贪官,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么?”
景澜摇头苦笑,只当陆紫清一个后宫的女子,再怎么聪慧,对前朝的事情也都是一窍不通的,而这里面,又涉及到了他和陆思瑾的明争暗斗,景澜也没想叫陆紫清知道。
“惩治了傅太尉这种人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放在现在,还有些不是时候……前朝的事情,清儿还不懂,算了,你只管安心养胎就是,其他的事情,都有朕在。”
景澜拿起桌案上的笔,蘸着墨道:“朕这几日,闲暇的时候,一直都在为我们的皇儿想名字,朕写来给你看看如何?”
陆紫清笑着点了点头,帮着景澜重新铺好了一张纸。景澜抓着陆紫清的手,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勾勒着,待到景澜停下来时,陆紫清一看,柔声道:“瑄?瑄玉之意?”
景澜点头道:“正是瑄字,朕想过许多名字,却都觉得配不上我们的皇儿,他是清儿送给朕的至宝,朕很欢喜,也只有这瑄字,最配得上他,无论这一胎是男是女,都用这个瑄字,如何?”
陆紫清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叫什么都没有区别,景澜既然高兴,就随着他去想吧。只是陆紫清心里,却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景澜握着她的手,一同在纸上写下这个瑄的时候,陆紫清才渐渐有些清明,这个孩子,就在她的肚子里,而自己,则是他的母亲!自己,真的又有一个孩子了。
“清儿在想些什么?”
景澜见陆紫清有些出神,便贴在她的脖颈间细声问道。
“没什么。”陆紫清忙压下了心中因为孩子而升起的那份复杂,看着景澜似笑非笑道:“皇上希望,臣妾这一胎,是个皇子还是个公主?”
景澜一顿,要他来选,他其实更希望这一胎会是个公主。他与陆紫清曾经失去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若是能再得一个小公主了,也能稍稍弥补他心中的愧疚。但是,现在大靖更需要的是一位皇子,陆紫清也需要用皇子来巩固她的皇后之位……
“这一胎……最好能是个皇子,若是公主,朕也同样喜欢。”
陆紫清看着景澜,无奈道:“臣妾知道,为了江山稳固,皇上需要一个皇子,皇上可有想过,这孩子,若是个公主该怎么办?”
景澜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道:“什么怎么办?是公主又如何?只要是皇后给朕生的,那就都是朕的宝贝,朕疼着宠着都来不及呢,至于皇子,等日后再生就是。来日方长,朕都不急,清儿急什么?”
陆紫清知道景澜这样说,都是为了安抚自己,景澜如今也已经二十来岁了,大靖国历代帝王,到了这个年岁,都已经皇子成群了,偏景澜膝下只有一个痴儿,要说景澜不心急,怕是不可能的。
“皇上其实也不用非要守着臣妾,后宫有那么多的妃嫔,只要皇上肯多去后宫走动,自然是能有人为皇上诞下一位皇子的。臣妾明白皇上的苦衷……不会多想的。”
景澜目光盯着陆紫清纤嫩的脖颈,忍不住在上面狠狠亲了一口,直将那处印成了一个青紫的吻痕,才恋恋不舍的松了口。陆紫清自从有了身孕,景澜也就只能做些这种小动作,缓解一下身体里的欲望。
“清儿说的这是什么话?朕的心思,你难道还不清楚么?有你在,又叫朕如何将别人放在眼里?再者,朕也只喜欢清儿给朕生的皇子。”
陆紫清目光一闪,隐约想起了当初景荣刚出生时,景澜那难以掩饰的喜爱,笑道:“皇上莫要哄臣妾开心了,当初荣郡王出生的时候,皇上可是很高兴的,臣妾当时看着,心中都有些不是滋味。”
景澜经她这一提,也想起了那段过往来,景荣是他的长子,出生的时候,也正是陆紫清与他最是情意深重的时候。那一日,陆紫清挺着肚子来陪他等着景荣的降生,而他自己,因为心中的那份欢喜,直接将陆紫清忘在了脑后,不仅直接封了景荣为郡王,更是忘了陆紫清正跪在自己的身边,静静的看着他因为一个别的女人生的孩子而高兴。
那时候,陆紫清心中该是觉得不舒服吧?景澜这才察觉到,自己曾经在无数个不经意之间伤过陆紫清,而那时的自己,却又偏偏觉得,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若没有陆紫清离开的这两年,或许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察觉到这些细枝末节。
“当时……是朕没有顾到你的感受,朕向你道歉,日后,朕定不会再那样了。纳妃是祖制,朕没办法阻止,但是朕却不会再让她们生下朕的子嗣,日后这大靖的万里江山,定是属于我们皇儿的,你现在会是后宫里最尊贵的皇后,日后,也会是最尊贵的太后。这是朕,能给你的承诺。”
景澜一直以为,陆紫清就算是一团冰,也总有被自己融化了的时候,只要他全心全意的对陆紫清,陆紫清也定然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将沉痛的过往,尽皆忘去,两人就这样恩恩爱爱的过上一辈子。
陆紫清眼底尽是一片清冷之色,面上却还是笑着点了点头道:“臣妾不需要皇上许诺什么,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就已经很高兴了。”
陆紫清不过是想哄景澜高兴,这一番话,不管有多少真心在里面,只要景澜愿意听,喜欢听,就是最好的。
“对了,臣妾险些忘记问了,看皇上的样子,似乎对林御史弹劾傅太尉的事情多有不满,皇上可会因为这件事情,牵连了林婉容妹妹?”
景澜心知陆紫清与林婉容关系不错,林婉容算是陆紫清在宫中的心腹,因而就算现在正对林御史有诸多不满,景澜也不会去追究林婉容,只道:“清儿放心,前朝与后宫的事情,朕分得清,是不会拿林婉容出气的。”
陆紫清似是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道:“臣妾突然想起来,林御史也是朝中的一品大员,林婉容论家世,也并不输给皇贵妃,丽妃,王夫人等人。但林婉容进宫这几年,皇上虽是宠过她一段时间,但却从来没提过她的位分,直到现在,她也还是个从五品婉容,皇上不会是一直跟林御史呕着气,这才故意不提林婉容上来的吧?”
景澜抿唇,陆紫清这话,还真是猜对了。林御史在前朝,动不动就会上奏劝谏,更是时不时的顶撞他,端的是一副忠心死谏的贤臣模样,但也忒讨人厌了些,景澜每每都恨得头疼,却又不能处置了他,因而当初林婉容进宫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她的位分,只叫她做了个从五品的婉容,也算是给林御史一个警醒。到了后期,景澜也从来没想过要提林婉容的位分。
“林御史对朕,虽然是忠心可见,但那张嘴和他手中的笔也实在是可恨!这也算是朕给他的一个教训。”
陆紫清只觉好笑道:“皇上这个样子,倒像是个胡搅蛮缠的孩子。”
景澜见陆紫清笑话自己,也没有生气,只道:“这有何不可?他叫朕在前朝不痛快,朕还不能治他的罪,但林婉容是后宫的妃子,朕治一治林婉容,他心里就算再不满,也只能憋着。”
“这本也不关林婉容妹妹什么事,还真是委屈了她了。”陆紫清枕在景澜的怀里替林婉容求着情道:“臣妾想替林婉容妹妹跟皇上讨个恩典,求皇上提一提林婉容的位分,不知皇上可愿意给臣妾一个面子?”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景澜自然安不会反对。林婉容是陆紫清跟前的人,一直不提拔她,也会被后宫的妃嫔们看了笑话。
“哦?皇后想给林婉容求一个什么位分?”
陆紫清寻思了一下道:“婉容是从五品,后宫妃嫔晋位,大多都是一级一级来的,但林婉容的位分多年没动过了,不如,就直接晋为正三品修仪吧,这样子,让林御史看了,也会感念皇上几分,皇上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