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第二日,景澜上朝后,林婉容第一件事情就是过来给陆紫清请安。
陆紫清看她眼底有些灰暗,一副疲惫的神色,显然是没有睡好,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皇上不是今早才走的么?昨夜,皇上可有碰你?”
林婉容苦笑道:“皇上满心里想的都是皇后娘娘,昨晚只拉着臣妾下了会儿棋,并没有叫臣妾侍寝。”
陆紫清神色没什么变化,景澜的态度,她也能猜出一二来,只淡声道:“怎么,皇上昨夜没有碰你,心里觉得不舒服了?”
林婉容怕陆紫清误会,忙解释道:“臣妾没有与皇后娘娘争宠的心思,只是觉得……不能替皇后娘娘伺候好皇上,实在是有负皇后娘娘所托,对不起皇后娘娘对臣妾的信任。”
陆紫清笑道:“你要知道,皇上昨夜被本宫推去了你那里,自然是心有不快的,不碰你,也是正常。”
林婉容自然也知道是这个原因,屈膝道:“还请皇后娘娘娘娘指点。”
“这没什么可指点的。”陆紫清挑了挑眉道:“皇上现在是不想过去,但日后常去几次,慢慢也就熟门熟路了,有些东西,水到渠成就好了。林婉容不用心急,明白么?”
林婉容点头道:“臣妾明白了,是臣妾太过心急了。”
“说来,皇上对皇后娘娘情义深重,就算没有臣妾,皇上也是不会多宠幸后宫妃嫔的,能叫皇上真正用心对待的,也就只有皇后娘娘了,娘娘实在没有必要将皇上推来臣妾这里,只要皇后娘娘想留皇上,就没人能把皇上给抢了去。”
“怎么,本宫把皇上送去你那儿,你不愿意?”
陆紫清自然明白景澜对她的心思,只是陆紫清有时候实在是懒得理会景澜。每每心烦意乱的时候,还要忍着自己的心思,在景澜身边曲意逢迎,陆紫清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脏的厉害,就像在风月场里卖笑的妓子一般。
如今有了孩子,陆紫清就有了拒绝景澜靠近的借口,自然是想尽快把景澜推出去。但她又不能将景澜推的太远,便也只好想出了这种折中的法子,通过林婉容来控制住景澜。如此,既能保证景澜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又可以不用时时刻刻都要装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陆紫清只觉得轻松了许多。
“娘娘的提携之恩,臣妾无以为报,只是臣妾觉得皇后娘娘与皇上有些奇怪,还望皇后娘娘不要因为一些小事,与皇上离了心。”
林婉容这一番话,也是好心,这宫里稀罕景澜的人,多的很,所有人都盼着得到景澜的恩宠,若陆紫清恃宠而骄,失了分寸,随时都有可能被别人抓到到可乘之机。这后宫里,最看重的还是皇上的宠爱,一旦皇上的心思变了,陆紫清也就再没什么倚仗了。
“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林婉容只要好好伺候好皇上就好,其他的事情。本宫自有分寸,就不用你多费心思了。”
陆紫清不喜欢有人随意揣测自己的心意,林婉容虽是好意,但也只会叫陆紫清心生反感。
林婉容见陆紫清脸色不好,也心知自己犯了陆紫清的忌讳,忙跪地道:“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日后定当守好自己的本分,绝不在多嘴多舌了。”
“林婉容明白就好,你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就算本宫不提醒你,你也是该清楚的。这宫里,话少的人,总比话多的人活的长久,林婉容的聪明,用在侍奉皇上的事情上,自然是最好的,但是用在本宫身上,……呵,本宫就高兴不起来了。罢了,今日你就先回去吧,本宫说的话,你也都好好想想,别辜负了本宫对你的信任。”
林婉容俯身叩首,便轻声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别生气,对您腹中的小皇子不好。林婉容说的话,也是实情,出于一片好心,皇后娘娘实在没有必要与她计较什么。”
陆紫清冷笑道:“今日她敢在本宫面前说这种话,若是不警醒她一下,日后的胆子,只会越来越大,早晚会无法无天了去!”
陈姑姑见状,也不敢再劝下去,只道:“皇后娘娘喝口花茶,压一压火气,林婉容经了这一次的事情,定然是长了记性,不会再犯了。”
“谅她也没这个胆量。”陆紫清冷笑了一声道:“皇贵妃今日可来给本宫请安了?”
“还没来,往日这时候该是都已经到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还没有过来。”
陆紫清道:“她今日还会过来的,等她过来了,就传她进来,本宫也有许久没有见过她了。”
“是。”
……
与此同时,远在徐州的陆思瑾正耐心的哄着怀里哭的不成样子的南知薇。
“好了,你为了这一件事,都已经哭了一晚上了,平日里那么能睡,就不觉得累么?”
南知薇才不管,直往陆思瑾身上抹着眼泪,哭道:“我不管……唔……要是我不跟着你过来,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妻妾成群了!你个骗子!当初来徐州的时候不肯告诉我,直接就一走了之了,害得我伤心了好久……今日我才知道,你大概是嫌我烦了,想要甩开我,在这里和你的娇妻美妾逍遥快活!”
陆思瑾不由跟着头疼死来,南知薇的性子,就像是个小炮仗一样,总是遇火就炸,也不听陆思瑾解释,只一个劲儿的哭闹。陆思瑾不能打也不能骂,哄起来还真是有些憋屈。
“你看!你说不出话了吧?心虚了是不是?亏了我在京中那么想你,你就这样对我!不喜欢了,烦了,你直说就好,我也不是非要缠着你不可!”
陆思瑾见她说的越来越过分,脸色也沉了下来,低声呵道:“你闹够了没有!他们送来的女人,我也不好直接就扔出去,都放在了后院做使唤丫鬟,你这是闹什么!再闹,就回京去!我这里还有正事要办,没有闲工夫来哄你!”
南知薇见他生气了,稍稍熄了火,也不哭了,只低声呜咽着,也不敢说话,像个小鹌鹑一样窝在陆思瑾的怀里。
每每她这副样子的时候,陆思瑾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都消失无踪了,无奈的拍着她的后背哄道:“无论你看见了什么,都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们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你如此随便猜疑我,在我面前无理取闹,难道我们要这样吵上一辈子?”
陆思瑾也是觉得心累,南知薇纯真可爱,就是太没心机了些,喜欢缠着陆思瑾。陆思瑾虽也不厌烦,但这样无礼取闹的次数多了,实在是太伤感情了。
“那几个女人,是徐州的巡抚送来的,我在这里也不是在京城,总有许多身不由己的地方,强龙不压地头蛇,一开始总要给他几分薄面的,这才将人留了下来,但你可有见我多看她们一眼,或是碰她们一下?”
南知薇静下心来想一想,确实是没有,自己来了徐州的这段日子,陆思瑾光是哄着她,就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几乎日日都与她在一起,哪里有时间去外面找女人?
可是,自己没看见的,不一定是没有,男人哪有不爱偷腥的?就连自己的父亲,对母亲那么好,可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一个妾室都没有,保不齐,陆思瑾也是这副德行!
“可你若心里没鬼,为何我来后,你就将人都给藏了起来?若不是今日我看见了,你还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你说你没碰过她们,我才不信你这番鬼话呢!”
“……”
陆思瑾现在算是恨死了那个无事生非的女人了,这事情实在是怪不得他。当收到苏文卿的消息,说是南知薇要过来找他的时候,陆思瑾就叫府里的管家把徐州地方官员送来的女人都关在后院里了,虽然他连看都没看过那些女人一眼,但南知薇磨人的能力,他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要是叫她看见了,怕是府内就不得安宁了。
可是那些女人里,总有几个不安分的,知道陆思瑾身边有个特别得宠的小丫鬟,就以为陆思瑾也不是完全不近女色的人,趁着家奴看守不严的空档,偷偷跑出了院子来,穿的花枝招展的,在南知薇面前自称是他的姨娘,这一下子,南知薇算是闹开了。哭了整整一夜,直到现在也不得安宁。
陆思瑾倒是不担心自己的衣服,只怕南知薇哭坏了眼睛,忙发誓道:“我真的没有碰过她们,若是我碰了她们,就叫我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这样,你总是信了吧?”
陆思瑾的眼神既无奈又带着几分宠溺,这小女人有时候真是烦人的很,但偏偏,他就是喜欢上了,再泼辣,也只能咬牙忍着,自己的女人,总要自己来疼。
南知薇一愣,听陆思瑾发了这样的毒誓,也知道陆思瑾是一个重信用的人,突然有些心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些?从京中出来的时候,哥哥就多番叮嘱过,来了这里后,不要给陆思瑾添乱,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听他的话……可想一想这段日子,陆思瑾几乎放下了手头里所有的事情来陪她,她还总是无礼取闹,这样下去,陆思瑾早晚会烦透了她吧?
南知薇想着想着,不免有些后怕,又趴在陆思瑾的胸口上哭了起来。
“怎么又哭上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
陆思瑾手足无措,只能不断拍着南知薇的后背,安慰着她。
“没……没什么……是我……是我太过份了,我不是要逼着你发毒誓的,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陆思瑾有些无语,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南知薇的眼泪是永远也流不完的,高兴过了头会哭,伤心也会哭,生气会哭,气消了还会哭……
“好了,薇薇不哭了,是我瞒你在先,是我错了,都怪我,日后,我再也不会瞒你什么了,莫要哭了,再哭下去,眼睛都要哭坏了。”
陆思瑾这样说着,心里却是在想,以后要瞒什么,定要瞒得死死的,万不可叫南知薇有所察觉,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闹。陆思瑾小时候都没有这样哄过陆紫清,也是陆紫清从小就不太爱缠人,无论在谁面前,都显得特别乖巧,就算使些小性子,也是懂得见好就收,绝不会胡搅蛮缠,比起南知薇来,陆思瑾只觉得,实在是省心太多了。
南知薇可不清楚陆思瑾现在是个什么心思,听陆思瑾温言软语的哄着自己,也就破涕为笑了,把脸上的鼻涕眼泪都擦在了陆思瑾身上,自己红着一张小脸站起身来。
陆思瑾见她终于不再闹了,叫门外的丫鬟端了热水来,亲自浸湿了帕子,给南知薇擦着哭花了的小脸。
南知薇见他这温柔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你的衣服都被我哭脏了,你不用管我了,先把衣服换了吧。”
陆思瑾好笑的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道:“现在才想起我来?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乖,不要乱动,我先给你擦完,你昨晚都没有睡,一会儿该眼睛疼了,先去睡一会儿,我等下还要出府一趟,处理些事情,就马上回来陪你。”
南知薇有些失落,来了徐州,虽然天天都能见到陆思瑾,但陆思瑾却顾及着她的清誉,从不肯带她出府,对府内的人,也只说她是个新收的丫鬟。虽然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陆思瑾对这小丫鬟是有多么的不同,简直像是当祖宗一般供着,但南知薇还是觉得不舒服,她本就是陆思瑾的女人,为何要一直这样偷偷摸摸的?像是做贼一样!
陆思瑾看出她的不乐意来,板着脸警告道:“别忘了我说过的话,不准出府,不准漏了自己的身份!你我虽是定了口头上的亲事,但还没有三媒六聘,现在叫外人知道了,只会觉得苏家的小姐不守礼数,举止放荡,不仅要在背后骂你,就连你的父母兄长,也会受你牵连,懂么?不可任性而为!”
南知薇只觉得他比自家哥哥都要唠叨,有些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啦!你每次出去,都要跟我说一遍这句话,我都快要背下来了,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你放心吧,府里这么多人看着我,我又没有长出三头六臂来,如何能跑的出去?哼!防着我,就跟防着贼一样!”
陆思瑾见她这副样子,只觉得万分可爱,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好了,我抱你回你的屋子去睡觉。”
陆思瑾脱了身上的外袍,扔在了一旁,抱起南知薇朝着她的屋子而去。
南知薇来了这里后,虽是与陆思瑾住在一个院子里,但是陆思瑾还是谨守礼数的与南知薇分房而睡,虽然他与南知薇独处时,也会有动情的时候,但南知薇的年纪还是太小了些,对情事也是懵懵懂懂的,陆思瑾怕自己太过鲁莽了,一个不小心伤了她。
更何况,女子的名节实在是太过重要了,就算是想要了南知薇,也要等着两人成亲的时候,现在,还需忍着。
南知薇闹腾了一夜,现在也确实累坏了,还没到房里,就已经扒着陆思瑾的衣服睡着了。陆思瑾把这娇软的人儿轻轻放在了榻上,掖好了被子,看着她肿着眼睛的睡颜,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初,他是如何被这个小丫头给迷住的?
陆思瑾一直觉得,自己会找一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妻子在家中安分的相夫教子,自己则在战场上拼杀,或许不会太爱,但却可以相敬如宾,他也会尽到自己做丈夫的责任,保妻子安乐无忧,不纳妾室,就这样厮守一生。
却没想到,自从认识了南知薇这个小丫头,他的生活就全乱了,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喜怒哀乐,总是那么真实,就连生气,等气过以后,也会觉得是美好的。
“陆思瑾……我不要你走……”
南知薇张着小嘴嘟囔着,就连睡着了也不忘记缠着他,陆思瑾算是明白了,苏大人和苏文卿为什么要放南知薇过来,怕是在家被南知薇闹得没了办法,这才直接送来了自己这里,也好躲个清闲。
“将军,马已经备好了,可是现在就要走?”
陆思瑾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悄声走出了南知薇的房间,吩咐丫鬟仔细照顾着,这才道:“走吧,现在就过去。”
陆思瑾刚走到了府门前,还没有上马,府中的老管家就追了上来喊到:“将军等一等!”
陆思瑾停了下来,回身看向老管家,问道:“可还有什么事么?”
老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老奴险些忘记告诉将军了,南小姐昨天说过,要吃城南三里外的那家店里的烧鸭,将军回来时,别忘了买回来。”
陆思瑾奇道:“买个鸭子罢了,她要吃,派人过去不就成了?”
这等小事,为何还要告诉自己?
老管家为难道:“昨日老奴就叫人去买过了,南小姐只吃了一口,就不愿意再吃了,说是跟将军买回来的……不太一样。”
“……”真是将这丫头给惯坏了!
老管家意味深长的看着陆思瑾,哪里是鸭子不同,分明就是买鸭子的人不一样,南知薇吃的,是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