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可从凤仪宫出来了?”
“刚刚才出来,现下正朝着御书房那边去了。”
皇贵妃沉思了片刻道:“随本宫去御书房看看,本宫总觉得,这些日子皇后有些奇怪。”
自从陆紫清和景澜从围猎场回来后,皇贵妃就没有再见到过陆紫清,整个凤仪宫被人把守的严严实实的,景澜也从来没有提过是怎么一回事,宫中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但皇贵妃却觉得这其中必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娘娘,奴婢听说,皇后娘娘在围场被刺客追杀,过了三天三夜才被皇上给找到,您说……皇后娘娘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皇贵妃心下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道:“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皇上既然什么也没说,想来皇后娘娘应该是无碍的。”
御书房里,皇贵妃来时,景澜正揉着眉心,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听到皇贵妃的脚步声,抬头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你怎么过来了?”
薛贵妃一时有些尴尬,屈膝行礼道:“皇上自宫外回来,臣妾就再没见过皇上,这才想着来御书房看一看皇上,皇上一直眉头紧锁,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景澜虽信任薛贵妃,但陆紫清失踪,并不在宫中的事情,又怎能告诉别人?只烦闷道:“没什么,这两日前朝不太安宁,折子看得朕心烦,这些事情不用你多管,爱妃只要照顾好荣儿就是,那孩子身边离不得人。”
薛贵妃只觉得如鲠在喉,荣郡王现在就是她的一块儿心病,千算万算,算不到景荣竟会是个傻子,可偏偏这个傻子还是个皇长子,有着郡王的封号,薛贵妃看着心烦,却也只能好好的养着。
“皇上放心,荣郡王这些日子乖巧多了,倒是皇后娘娘那边……皇后娘娘自从围场回来以后,就再没出过凤仪宫,就连臣妾们的请安都给免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凤仪宫里的陈姑姑出来传话的。臣妾听闻皇后娘娘在围场内失踪了三天,可是秋围的时候受了什么惊吓?臣妾等都商量着一同去看看皇后娘娘,只有娘娘凤体无碍,臣妾等才能安心些。”
景澜听言,冷眼看着皇贵妃道:“皇后她是后宫之主,她不想见你们,自然有她的道理,你们也不用过去烦她,都守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皇贵妃身子一颤,这才发觉,景澜对她的态度早就变了!若放在以前,景澜是不会刻意瞒她什么的,她虽不是宫里最得宠的,却绝对是景澜最信任的。
皇贵妃面色有些失落道:“皇上可是不信任臣妾了?臣妾只想为皇上分忧,并无意要打探什么,皇后娘娘的事情,皇上既然不愿意说,那臣妾不问就是。”
景澜毕竟对薛贵妃还有些情谊在,此时也只好耐着性子道:“爱妃误会了,朕不是不信任你,皇后确实没什么事情,她性子向来冷淡,许是一时不想见你们罢了,你们也莫要过去惹她心烦。”
“是,臣妾明白了。”皇贵妃心知景澜此时不愿意看到她,也只好屈膝告退道:“那臣妾就不打扰皇上了,还请皇上保重龙体,不要太过操劳了。”
“嗯,退下吧。”
宫人见皇贵妃这么快就退了出来,忙上前扶住皇贵妃,小声问道:“娘娘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怎么没有多陪一陪皇上?”
皇贵妃一脸讥讽道:“陪他?皇上现在哪里需要本宫来陪?现在除了皇后娘娘,皇上又将谁放在眼里了?之前还会因为荣郡王的缘故,眷顾本宫几分,可现在?呵……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宫人见皇贵妃情绪不佳,也不敢再说什么。皇贵妃怒气消减了一些后,又道:“但这次,本宫也不是全无所获,本宫了解皇上的性子,能叫他这样心烦的,不可能是前朝的朝政,大约真是皇后出了什么事了。”
“那娘娘可有什么打算?”
皇贵妃冷声道:“皇后不肯出来,那本宫就偏要逼她出来!”
……
第二日一早,陆紫清起身后便叫了流香来给自己梳洗打扮。流香的手艺确实很巧,没有给陆紫清带什么假面具,只在陆紫清的脸颊和眼睛周围稍稍涂抹了几下,陆紫清整个人的样貌就完全变了个样儿,看着倒真符合离坼给的那个青楼女子的身份,怎么看都觉着自带一股狐媚之气。
陆紫清对着镜子照了照,就连自己都认不出来自己,只觉得有趣道:“你这手艺,都是跟着谁学的?可能教教我?”
流香告罪道:“还请姨娘恕罪,奴婢这门手艺,是祖传的,祖上定的规矩,是不能传给外人的。”
“那便算了,既是祖宗的规矩,我也不好逼你。”陆紫清起身,轻声问道:“王爷现在可起了?”
“王爷每日卯时就会起身,这个时候,该是在后院里练剑呢。奴婢看姨娘今日气色不错,可要过去看看?”
陆紫清知道离坼武艺高强,要不然当初也难在围猎场中悄无声息的救了自己出来,此时倒也有些兴趣道:“我正觉得没什么事情做,过去看看也好,去给我拿件披风来。”
“是。”
陆紫清到了后院时,离坼正舞着一套剑法,动作干净利落,陆紫清远远站在那里,就能感受到那凌厉的剑气。
“姨娘您远远看着就好,王爷练剑的时候,最忌讳有人打扰,刀剑不长眼,别再不小心伤了姨娘和小主子。”
陆紫清没有说话,但离坼早已经发现了他,看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就想吓她一吓,剑锋一转,直直朝着陆紫清袭来。
陆紫清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中毫无惊慌之色,连躲都没有躲一下,就那样定定的看着离坼。剑锋在眉心处寸尺远的距离停住,离坼见陆紫清没有反应,无趣的将剑收了回来道:“夫人怎么也该做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这才能惹人怜爱不是?”
“王爷想要找娇滴滴的美人儿,您王府后院里怕是多的是,我也是怕王爷看腻了,这才来些新鲜的花样,王爷不也很喜欢么?”
离坼笑了笑,随手接过小厮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汗道:“怎么?今日要随本王去临熙候府?”
“在府中待着也没什么意思,能跟着王爷出去走一走,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我又有什么理由会拒绝呢?”
“好。”离坼道:“还没有用早膳吧?陪着本王一起用,如何?”
陆紫清没有拒绝,跟着离坼去了他的院子,离坼进了卧房换衣服,陆紫清则在院内随处走走,走到了书房门前时,见没有小厮把守,便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这间书房与整个王府的感觉都大有不同了,祁阳王府里,每一个院落都很是精巧别致,透着一股子奢靡之气。倒是这书房里,只有一面高高的书架,桌案上简单的摆放着纸、墨、香炉,简约的与外面格格不入。
“你还真是哪里都敢进。”
离坼站在门外,看着陆紫清在书房里走了一圈儿后才沉声道:“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哪里都敢闯!就不怕在这儿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惹得本王直接将你杀了灭口么?”
陆紫清回身,就见离坼已然换了一身玄色长袍,头发也重新束了一遍,此时脸上没了往日的调笑,倒也显出了几分威严来。
“王爷没有派人在门外守着,我以为是愿意叫我进来看一看的,再者,这书房里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说要杀人灭口,可有些过了。”陆紫清走到离坼面前,伸手抚着他的胸口道:“再者,王爷舍得杀了我么?”
离坼没忍住笑了出来,握住陆紫清在胸口胡作非为的手道:“还真是不忍心,夫人不用看了,这书房对本王来说,不过是个摆设罢了。本王来了大靖,既不需要辅佐父王管理朝政,又不用迈步大靖的朝堂,没有文书要看,这书房,自然无用。本王倒是听闻夫人闲时最爱练字,若夫人愿意,往后有空的时候,不妨到本王的院子里来,本王陪你一起练?”
陆紫清抽出手,走到书架前,随意的抽了本书出来,漫不经心道:“我听闻,王爷在西凉国,也是最受西凉王宠爱的皇子,西凉王怎么会舍得送王爷来大靖受苦?”
离坼没有恼怒,只声音平淡道:“再受宠的皇子,也终究比不得太子尊贵。再者,等太子继位,本王从皇室玉碟里除名后,也就算不得是皇室子嗣了,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这还是离坼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的说起自己的事情,陆紫清见他不反感,便接着问道:“王爷就没想过争一争太子之位么?”
离坼苦笑道:“争太子之位?谈何容易?”
陆紫清也听说过一些西凉国的事情,这祁阳王虽有才华,也深得西凉王的喜爱,但他的出身却不好。早年,西凉王独宠皇贵妃,那时西凉皇后迟迟没有子嗣,西凉王便封了皇贵妃之子为太子。
“我也知道一些西凉国的事情,皇贵妃如今早已是盛宠不再,王爷如果有心思,未必就没有一争之力。”
太子虽有皇贵妃撑腰,但离坼一出生后就养在西凉皇后身下,西凉皇后虽早逝,但也给了离坼一个嫡子的名头,由此来看,要真的争起来,最终谁胜谁败,还真未可知。
“夫人想的太容易了些。”离坼摇头道:“皇贵妃的母家,是西凉国最有权势的望族,就连父皇也要仰仗其几分,哪里是本王能抗衡的?本王与其说是来大靖为质,倒不如说是来避难更恰当些。”
离坼说完便转而道:“时辰不早了,走,先去用膳吧,一会儿还要赶去临熙候府。在府门,你与本王如此没规没矩也就算了,但是到了外面,注意记好你自己的身份,别叫外人看出什么错处来,懂么?”
“王爷放心就是,让别人认出我的身份,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离坼见陆紫清还算乖巧,便也放下心来,两人一同用了膳后,就出府上了马车,许是因为刚刚说的事情点到了离坼的痛处,两人这一路上都极为安静,半句话都没有说。
陆紫清不曾来过临熙候府,此时她又是一个宠姬的身份,本就上不得台面,这种情况下,陆紫清也只能依附于离坼,免得节外生枝,发生什么意外。因而,陆紫清下了马车后,就一直搂着离坼的手臂不肯松手,配上有些妖艳的容貌,还真像一个青楼出身的姨娘。
离坼大手顺势搂住了陆紫清的腰身,低声道:“你倒是识时务。”
陆紫清娇羞的瞪了离坼一眼,小声回道:“王爷最好小心些,我肚子里的孩子要是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王爷怕是赔不起。”
“夫人放心就是。”
两人这一番举动,在外人看来就是恩爱有加。
临熙候府的世子是京中有名的纨绔,也是离坼来了大靖国后,跟他混的最熟的一位,两人时常会在一起寻欢作乐,在美人儿一道上,真算是兴趣相投。临熙候世子本是在门前迎客,远远见到离坼搂着个美人儿下了马车,也忙凑了上来,拱手道:“祁阳王来了?这怀里的美人儿看着眼生,可是王爷从青楼里赎出来的那位?”
离坼大笑道:“正是,世子真是好眼力。”
临熙候世子的一双眼睛直往陆紫清身上扫,似是想见一见能叫离坼一掷千金的人,是个怎样的天姿国色的妙人。
离坼见状,伸手将陆紫清搂在了怀里,笑道:“这个女人,世子还是不要多看了,她如今已经有了本王的孩子,世子就算钟意了,本王也是不可能让给世子的。”
临熙候世子一听,也只好讪讪一笑。两人平时也曾互赠过不少姬妾,但离坼都说了,这女人有了他的孩子,他自然也不好再开口讨要。
“那我就先给王爷道喜了,王爷快里面儿请。”
离坼搂着陆紫清进了府,刚一离开那世子的视线,陆紫清便在离坼腰间稍稍掐了一下。离坼低头看她,无奈道:“本王保了你,你怎么还恩将仇报,掐起本宫来了?这爪子未免太锋利了些。”
陆紫清冷哼了一声道:“拖王爷的福,要放在平时,谁敢这样看我一眼,怕是早就人头落地了,我还真该好好谢谢王爷呢。王爷平时在京中,就是和这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
“那你要本王如何,本王若是去结交权贵,怕是皇上不会给本王什么好果子吃,本王现在这样,皇上看了才能安心。”离坼松开了陆紫清,又低声嘱咐道:“好了,此处人多眼杂,你乖乖跟在本王身后,无论见了谁,都不要妄动,可明白了?”
陆紫清应了下来,跟在离坼身后去给临熙候拜寿。
这种宴席,一直都是男女分席而坐,陆紫清虽是离坼带来的人,但她不过是一个青楼妓子,算不得什么女客,也就不必守着这些礼数,直跟着离坼一同入席,给离坼添酒加菜,做一个宠姬该做的事情。
宴席间,陆紫清察觉到不少人都朝着离坼这边看来,那眼神里,讥讽居多,显然都是瞧不上离坼这个西凉来的质子的。陆紫清自然不会多管,离坼愿意韬光养晦,本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与她可没什么关系。
陆紫清正觉得无聊之时,离坼便叫身后的侍女加了一双碗筷,对着陆紫清道:“你也吃一些,别饿坏了身子。”
“这……”陆紫清有些犹豫道:“怕是不合礼数吧。”
离坼把筷子塞到了陆紫清的手里道:“快吃!你是本王的姬妾,看别人的眼色做什么?本王在他们眼里,一直都是个笑料,你又何必拘礼?”
陆紫清听着,觉得有理,有离坼再自己身前护着,倒还真不用顾忌什么,便也挑捡着喜欢的吃了些。
有近处的人瞧见了,还不忘嘲笑了离坼几句道:“王爷对女人还真是疼爱有加啊!不过是一青楼女子,王爷就肯为她买下一个宝华斋,这份气度,真是我等所不能及的,如此看来,西凉国的国风教化,与我大靖这礼仪之邦,还真是不同啊!”
“谢刘大人夸赞,本王在钱财上,自然是不缺的,也断不会亏待了本王的女人。”
离坼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直接把旁人的嘲讽当成了夸赞来听,一时间堵了不少人的嘴。
陆紫清放下碗筷后,离坼就捏了捏她的手,问道:“可吃饱了?”
陆紫清点头应是。
“本王一会儿有些事情要与临熙候谈,宴席散后,你且去客房里休息休息,等本王去接你。”
陆紫清不在意的应了下来,她今日肯跟着离坼来这儿,本也不是为了凑什么热闹,只是想着景越身为亲王,像这种寿宴,有可能也会来参加罢了。只是到了现在都没有见到景越的身影,陆紫清才算明白了过来,像景越那样清冷高傲的人,又怎会来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