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姑姑如此热情,白烨颜推脱不掉,也只好跟着陈姑姑去了。
陈姑姑一路扶着白烨颜到了自己的帐子,她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待遇自然是比其他的奴仆要好一些,就像这休息的帐子,也是她一个人用的。
“奴婢这里东西简陋,还请白大人不要嫌弃,白大人快请坐下来歇一歇,奴婢去给您煮碗醒酒汤来。”
白烨颜被陈姑姑这股热情劲儿弄的晕乎乎的,但总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呆呆的看着陈姑姑一阵忙活。
陈姑姑手脚利落,没过多久醒酒汤就好了,笑着端到了白烨颜面前道:“白大人快喝一些,压一压酒劲儿,也能觉得舒服些。”
“在下先谢过陈姑姑了。”白烨颜端了过来,仰头喝了下去。
陈姑姑看着白烨颜,紧张的搓了搓双手,见白烨颜衣襟上沾染了些酒菜的污秽,忙道:“白大人的衣服脏了,这样出去也不太好看,不如在奴婢这里换一套吧。”
“这……这使不得,陈姑姑这里,又怎会有在下的衣服。”白烨颜慌张的摇了摇头,对陈姑姑的态度越发糊涂了,眼中也多了些警惕的神色。
陈姑姑自然明白白烨颜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心中一痛,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更是忍不住流出了泪来,屈膝道:“是奴婢鲁莽了,吓坏了白大人,还请白大人不要与奴婢多计较。”
白烨颜忙道:“陈姑姑不必自责,陈姑姑对在下的照顾,在下感念在心。只是……在下总觉得陈姑姑对在下多有不同,敢问这中间,可是有什么在下不知道的缘由?”
陈姑姑慌张的转过身去抹了把眼泪,缓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了下来,苦笑道:“不瞒白大人,奴婢之前见白大人的时候就曾说过,白大人长得像奴婢的一个故人。”
白烨颜眉头微皱,没有说什么,只安静的等着陈姑姑继续说下去。
“奴婢家中遭难,进宫为奴之前,也曾有过一个儿子,只是奴婢看顾不周,与那苦命的孩子失散了。算起来,白大人的年纪,与奴婢那孩子正是相仿,长得也有几分相像……奴婢见了白大人,就总忍不住想要亲近几分……是奴婢冒失了,还请白大人不要将今日的事情放在心上。”
陈姑姑面上的悲伤没有半分作假,白烨颜原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在宫外,什么惨事没有见过?若一直同情心泛滥,那怕是早没有精力走仕途了,只是此时见到陈姑姑的模样,竟觉得心也跟着一紧。
白烨颜想着许是因为自己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的缘故,见不得这母子分离的事情,开口劝道:“陈姑姑请节哀,姑姑可有什么信物,在下身处宫外,也可派人帮着陈姑姑寻一寻您的儿子。”
陈姑姑垂下了头,不想叫白烨颜看出自己的异样,只摇头道:“算了吧,这么多年过去了,哪里还能找得到呢?就算那孩子还活在这世上,奴婢也是不能认的,奴婢是奴籍,叫他认了奴婢,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拖累。跟着奴婢这样的母亲,对他没有半点儿好处。”
白烨颜只觉得无言以对,旁人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也不好多管。
陈姑姑稍稍冷静了下来,从榻边的包袱里翻出了一件男子藏青色的长袍来,呈到了白烨颜的面前道:“奴婢闲时,总会想着孩子的身形,给他做些衣服,他怕是穿不上了,白大人若不嫌弃,就将就着换上吧,这衣服的尺寸与白大人该是差不多。”
白烨颜伸手接了过来,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陈姑姑见他同意了,只觉得万分高兴,笑道:“那白大人且在帐内将衣服换了,奴婢去帐外守着,白大人换好了,就叫奴婢一声。”
直到陈姑姑出去,白烨颜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但看着手中的衣物,终究是不想伤了陈姑姑那一颗慈母心,动手换了起来。
陈姑姑给白烨颜缝制的衣物,都是用陆紫清赏下来的上好的布料,比之那些世家公子的衣服,还要好上许多,白烨颜换好后,前后看了看,这才开口叫了陈姑姑进来。
陈姑姑看着白烨颜换上了自己缝制的衣服,很是欣慰道:“还真是合身的很,这件衣服,奴婢就送给白大人了,还请白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白烨颜心神放松了许多,他能察觉到陈姑姑没有恶意,便拱手道:“那在下就多谢陈姑姑了。时辰也不早了,在下也该回去了,这便先告退了。”
“好……奴婢送白大人出去。”
亲自送走白烨颜后,陈姑姑直接倒在了榻上,心中激动难言。于她来说,能与白烨颜说上两句话,那就是天大的福气了,更别提她做的衣裳,有朝一日能穿在白烨颜的身上!
白烨颜刚刚走的急,换下来的衣服也没有拿走,陈姑姑将衣服搂在了怀里,就像是抱着白烨颜一般,迟迟不肯放手。
……
这一夜晚宴结束后,景澜醉醺醺的回了大帐,缠着陆紫清闹了许久才昏昏沉沉的睡下。陆紫清待他呼吸平稳后,便小心的移开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下榻披了件披风,轻声走了出去。
大帐外,司蝶早已等在那里,此时正值侍卫换班的时候,大帐外守卫最是松懈,陆紫清对着司蝶点点头,两人便朝着营地后面而去。
“恭亲王就在前面,娘娘过去吧,奴婢在这儿给您守着,侍卫都是一个时辰换一次,娘娘与恭亲王要抓紧时间,一定要赶在一个时辰后回去。外面若有什么异常,奴婢会想办法提醒皇后娘娘的。”
“你小心些。”陆紫清叮嘱了一句,朝着司蝶指的方向而去。
景越找的地方很是偏僻,周遭一片漆黑,陆紫清走过去,就看见景越负手而立的身影,不由一笑,上前两步,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道:“我才发现,每每见到王爷的时候,才是最开心的。”
景越身体明显一颤,陆紫清如此主动的亲近,只叫他心中升起一团火来,再也不愿顾忌其他,转过身将陆紫清紧紧的搂在了怀里,下颚抵着她的头顶,嗅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道:“我很想你。”
简单的四个字,蕴含着的是这段日子以来所有的思念。景越原以为自己可以忍下这份相思之苦,可今日看见景澜和陆紫清独处,他却是止不住的难受,再冷静的男人,也无法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别人的怀抱里言笑晏晏。
陆紫清有些错愕,上一次在凤仪宫相见时,景越虽无法掩饰对她的情谊,却一直都恪守着礼数,连碰都没有碰她,今日怎么就完全变了个样子?难不成是因为看见了自己与景澜独处的场景?
“我也很想王爷,只是这周围都是眼睛,有人的时候,连与王爷说句话都要顾虑几分,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景越声音有些沙哑道:“清儿,你回凤仪宫去,外面的事情,都交给我处理好不好?你外祖父的仇,你母亲的恨,孩子的怨,都交给我,我会为你讨个公道,你乖乖在宫里等我,等我去接你,好么?”
陆紫清目光一闪,心里柔和了许多,险些就这样沉溺在景越温柔的话语里。陆紫清毕竟是个女人,有景越护着,她也能轻松许多,不用再费尽心机的与景澜虚与委蛇,不用再时时挂着虚假的笑容,这样的日子真的不好么?似乎还不错。
陆紫清想要答应,却在最后的关头恢复了理智。局已经布下了,所有的棋子也都已经摆好,如何又能容她全身而退?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王爷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这仇,我定然要亲自报了才能安心,王爷若是真的疼惜我,就请不要阻拦。”
景越有些失落,明知依着陆紫清的性子不会轻易言退,却又想着自己能够说服她。
“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是报复景澜的工具?”
陆紫清脸色一白,手抵着景越的胸口,与他拉开了些距离,抬头看着他的眉眼,这才发觉,自己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伤透了他的心。那寞落的神色,实在是不该出现在景越的脸上,他这样清贵的人,脸上本该是带着睥睨一切的傲气,怎么现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
“不是的!”陆紫清急忙否认,也不知自己是心虚居多,还是愧疚居多,只小心翼翼的踮起脚尖儿,吻住了景越冰凉的唇瓣,轻轻的啃咬着,传达着心里的情谊。
景越眸光一亮,气息粗重了几分,不顾一切的将陆紫清按在了怀里,唇齿交合,传递着自己心底浓浓的爱恋。陆紫清就像是一杯毒药,明知致命,却总会被她的表象所迷惑,甘之如饴的饮下去。景越是如此,现在的景澜,又何尝不是如此?
景越直吻到陆紫清不能呼吸,脸色憋的通红,才有些不舍的松开了嘴,与陆紫清额头相抵,动情道:“清儿……清儿,你是我的!”
“是,我是王爷的,我等着有朝一日能够光明正大的和王爷在一起。”陆紫清知道景越心情不好,也愿意哄他,轻声笑道:“若是成了,我等着有一日能够光明正大的和王爷在一起,给王爷生儿育女,若是最终败了,我也愿与王爷共赴黄泉!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
景越是真的爱极了陆紫清,就算再心灰意冷,只要陆紫清肯说一句好话,哪怕是骗他,他也愿意相信。
两人正浓情蜜意之时,不远处就传来了一声鸟兽的鸣叫,那是景越暗卫警戒的哨令,证明这附近有人在窥探!
景越暮光一沉,听着周围的声音,低声呵道:“抓住她!”
一直躲在暗处的司白猛然窜了出来,不出片刻,就绑了一个人过来,摔在了陆紫清和景越面前。
陆紫清神色一变,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刚见过的恭亲王妃!陆紫清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刚要上前询问,景越便快她一步,掐着恭亲王妃的脖颈将她提了起来,眯着眼危险道:“你竟胆敢跟踪本王!”
恭亲王妃双脚悬空,脸色一片青紫,连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原是看着景越独自一人外出,想起皇贵妃的话来,便跟上来看看景越是去了何处,要见什么人,没想到,却远远看见了陆紫清与景越拥吻在一起的场景!
一个是当朝皇后,一个是皇室亲王!两人竟背着天下人做出了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怪不得!怪不得景越从来不会碰后院的女人,他心心念念的,怕都是陆紫清吧!
陆紫清见恭亲王妃的脸色,再掐下去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忙扯住景越的衣袖道:“王爷!你快松开!这是你的王妃,若是这样没了,少不得又是一场风雨。”
景越是真的动了杀气,他与陆紫清私会的事情,被外人知道了,他自己会如何并不重要,但陆紫清怕是会没了性命。恭亲王妃这无知的举动,彻底触犯了景越的逆鳞!
“司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司白见状,也知道不能再任由景越掐下去,忙上前帮着陆紫清掰开了景越的手,恭亲王妃也气息奄奄的摔倒在地,但脖颈上的淤青怎样都掩饰不住。
恭亲王妃目光恨恨的盯着陆紫清,却是咳嗽的说不出话来。她恨!恨陆紫清夺走了她丈夫的情爱,恨陆紫清已为人妇却还如此的不知廉耻!是陆紫清毁了她所有的念想,毁了她的姻缘!
陆紫清不是心软,想要饶过恭亲王妃一命,而是恭亲王妃如何也不能死在这里!
陆紫清无奈的叹道:“恭亲王妃这是何苦呢?有些事情,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太过好奇,要不然,这条命怕是都不知如何丢的。”
“贱……贱人……”
恭亲王妃声音嘶哑,怒瞪着陆紫清。她知道有了今天这件事,她早晚都逃不过被杀人灭口的下场,只是心中却万分不甘!陆紫清这个贱人!怎配活在世上!
陆紫清对她的骂声毫不在意,转而对景越道:“王妃毕竟是王爷的女人,想要如何处置,就全凭王爷做主吧……她终归是个可怜人,要是没什么威胁,王爷也不必要了她的性命,只叫她不要说漏了嘴就好。”
景越从来没在意过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大婚这么久了,恭亲王妃的眉眼他都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女人不过是个傀儡,她要是乖巧听话,安守本分,景越也愿意给她一份尊荣,保她衣食无忧。但现在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这个女人。
“你放心,这事情,我会处理好。”景越缓和了脸色,在陆紫清额头上轻轻一吻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今天过来,是想告诉你,明日不要随皇上进林子,至于原因,你不要多管。”
陆紫清知道景越是有什么谋划,笑着应了下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转身先行离开了。
直到陆紫清走远,景越才收回了目光,冰冷的看向躺在地上的恭亲王妃,此时她的嘴里已经被司白塞了帕子,只能唔唔的叫着,神情满是哀怨。
“把她带下去,这两日看好她,不要让她与外人接触,回府后,赐她一碗药。今日之事,本王不希望会有旁人知晓!”
恭亲王妃只想冲上去咬死这对狗男女!她无论如何也是景越的妻,景越怎能如此无情?难道只有陆紫清的命是命,自己的,就连草芥都不如吗?
景越看出了他的不甘来,只冷声道:“这是你自找的,做本王的女人,最该懂的就是安分守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