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息怒,皇后娘娘与皇上分分合合也有好几回了,奴婢看着,两人保不齐哪天就又闹起来了,娘娘能胜一次,定然也能胜第二次。”
薛贵妃强压下心里的怒气,又恢复了往常温婉端庄的模样,冷笑道:“终究是本宫太过心慈手软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了,竟还能从凤仪宫走出来,这个皇后,当真是不可小觑。”
皇贵妃对陆紫清的怨恨陆紫清并不清楚,此时,陆紫清正面对着不请自来的景澜。
景澜来找陆紫清,名义上是给她送凤印,不过是想来看看她罢了,只是陆紫清明显不太领情,叫司梅将凤印接过来后,也就没再多言。
景澜只觉的有些尴尬,故作镇定的走上前,搂住陆紫清的纤腰道:“既然皇后的身子已经好了,这后宫的事情,还是都要皇后来掌管才是,皇后若是累了,也记得与朕说一声,朕叫人帮衬着你些。”
陆紫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的景澜有些没反应过来。
陆紫清抬头看着景澜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道:“皇上这是怎么了?之前没人的时候,皇上不是一直都唤臣妾清儿么?”
景澜搂着陆紫清的手紧了紧,有些不知所措,他自然想与陆紫清亲近,但想着之前的事情,总是不敢太过靠近,生怕陆紫清会厌烦了他,可如今,陆紫清就像早已经忘了之前的恩恩怨怨一般。
“你……不恨朕?”
景澜话一出口,心里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只见陆紫清唇角微动,清清淡淡的吐出了个平和的字眼,声音不大,却击碎了景澜的所有侥幸。
“恨!”
只单单这一个字,就包含了陆紫清对景澜无尽的怨与恨。
景澜沉默了下来,刚想松开手,就听陆紫清声音里带着些许苍凉道:“臣妾不仅仅恨皇上,还恨着臣妾自己。”
陆紫清正视着景澜道:“皇上与臣妾,都欠了婳儿的……但恨又能如何?能换回来婳儿的命么?”
景澜清楚的看见了陆紫清眼里的泪光,仿佛从这双眼中看见了昔日里,景婳笑的眉眼弯弯的模样。
“是朕的错……她也是朕的女儿,朕又何尝不心痛?”
景澜将陆紫清抱在了怀里,大手抚着她柔顺的秀发,心里满满都是愧疚。陆紫清也闭着眼流下泪来,凄声道:“婳儿的事情,臣妾不想再提,只当没有过这个孩子吧……以前的事情,臣妾也不想再追究了,臣妾想要的,只是后半生的一个安稳,皇上……可愿意给臣妾?”
陆紫清的请求,景澜如何会不答应?他能感觉到陆紫清变了,变得比以前柔顺了许多,再没有因着林氏和景婳而对自己怒目相视,似乎真的把一切都放下了。
“清儿放心,朕日后……定不负你!”
陆紫清眉头微微舒展,泪水早已经停了下来,只安心的躺在景澜的怀里。
景澜这一陪,就直陪着陆紫清在凤仪宫里过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一早才离开。陆紫清在宫人的服侍下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凤袍,坐在正殿主位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等着各宫妃嫔前来请安。
“娘娘,皇后娘娘?”
陆紫清听见了陈姑姑的呼声,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声音透着几分慵懒道:“怎么了?”
陈姑姑躬身回道:“皇后娘娘,各宫的娘娘们,除了丽妃娘娘,都已经到齐了。”
陆紫清稍稍坐正了身子,笑道:“本宫虽闭门养病了足足两年,这宫里头,还真是没有什么变化呢。单看众位妹妹的性情,就还与从前一般无二,丽妃一直都是最懒散的,动辄称病不来,薛贵妃则是最恭谨的,每每都是早早的过来侯着……”
“皇后娘娘记错了。”陈姑姑在一旁提醒道:“薛贵妃现下已然是皇贵妃了。”
陆紫清恍然,朝着皇贵妃愧疚的笑了笑道:“本宫一时给记岔了,从前叫着薛贵妃叫习惯了,现在反倒觉得有些拗口,薛妹妹可别放在心里。”
皇贵妃屈了屈膝,摇头道:“皇后娘娘说笑了,不过是个叫法罢了,臣妾没什么好在意的,随皇后娘娘开心就是。”
“这后宫里,最懂事的,真是非皇贵妃莫属了。”陆紫清似乎对皇贵妃很是满意,对着身后的司梅吩咐道:“还不快请皇贵妃入座?再把皇上昨日送来的新茶给皇贵妃泡上。”
皇贵妃位同副后,见了陆紫清是不需要行大礼的,此时陆紫清赐座,她便也福了福身,依言坐下了。
陆紫清又转过头去看其他站着的众妃嫔道:“皇上这两年里,后宫可是没有进新人?本宫看着,都是些熟悉的面孔。”
众人齐齐跪地朝着陆紫清请了安,陆紫清也并没有为难她们,摆了摆手道:“都别跪着了,起来吧。”
“本宫这一病,足足修养了两年,这期间,幸而有皇贵妃提本宫打理着后宫的琐事,妹妹们也都规矩守礼,本宫看着,甚是欣慰,只有两点,却是不太满意。一则,第一次请安,丽妃便目无宫中法纪,实在是不应该。”
众人都没敢出声,陆紫清摆明着是要在此杀鸡儆猴,又何必傻乎乎的撞上去?
“既然丽妃说她病了,本宫也不好太为难她,就罚她每日正午的时候,在云西宫外跪上两个时辰吧,由宫里掌刑的姑姑在那儿看着,什么时候等她病好了,什么时候再来给本宫请安,皇贵妃,本宫这样处置,你觉得如何?”
皇贵妃忙起身回道:“皇后娘娘处置的,自然是再公允不过。”
陆紫清又道:“二则,两年的时间,各位妹妹的肚子竟然都没有响动,这如何说得过去呢?皇上纳妃,为的就是绵延皇室子嗣,可皇上至今都是膝下子嗣单薄,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吧?”
众人跪倒了一地,叩首道:“臣妾等服侍不周,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陆紫清这回没有叫起,只从陈姑姑手里接过了茶,品了一口道:“本宫也知道,这事情也不能全怪妹妹们,皇上忙于前朝政务,确实疏忽了后宫,但皇上不主动过来,妹妹们也该多到皇上身边露露脸才是,去御书房给皇上送些点心,捏捏肩,多服侍服侍皇上,皇上也总会记得妹妹们的好的……本宫如此说,妹妹们可懂了?”
“臣妾等谢皇后娘娘赐教。”
“说起孩子,本宫倒想起了荣郡王来了,那孩子,本宫也许久未见了,还记得小时候长的很是可爱,皇贵妃,不如你叫人把荣郡王抱过来,也给本宫瞧瞧。”
皇贵妃目光一颤,笑的有些牵强道:“还是算了吧,荣郡王不懂事,别再冲撞了皇后娘娘。”
陆紫清不在意道:“无妨,抱来就是,荣郡王的事情,本宫也都听说了,唉……也是可怜了那孩子。但无论如何,他也是皇上的皇子,就算是个痴儿,在这宫里,也绝不能叫人期辱了去,皇贵妃且去抱过来,让本宫看一看。”
陆紫清面上带着关怀,一副嫡母关怀庶子的模样,皇贵妃却是一直将景荣的事情视作耻辱,但陆紫清发了话,她也不好反驳,只得吩咐宫人去毓华宫把景荣抱过来。
陆紫清与皇贵妃闲聊着等着景荣,景荣还没有抱来,反倒是景澜先来了。早上景澜走的时候,就说了下朝后要来凤仪宫陪着陆紫清用膳,原以为嫔妃们请安应该早就回去了,却不想,一进殿来,就见里面乌泱泱的跪了一群人,皇贵妃也有些拘束的站在一旁。
景澜之前没叫人通传,此时众人又都垂着头,没有人看见他,便咳了一声道:“这是在做什么?皇后这里还真是热闹。”
陆紫清见是景澜,扶着陈姑姑的手从主位上站起身来,向前迎了两步,就要跪地行礼。景澜忙上前一把扶住她道:“皇后这两日受累了,这些规矩就免了吧。”
陆紫清也只是娇羞的笑了笑,与景澜一同到主位上坐下。
景澜看着下面的人请了安,转头问着陆紫清道:“朕进来时,看她们都跪着,可是谁惹皇后生气了?”
陆紫清似是才想起来,惊呼道:“皇上要是不说,臣妾险些都忘了,妹妹们还都跪着呢,妹妹们快起来吧。”
众人纷纷谢了恩,站起了身来。
“皇上来的正巧,臣妾刚刚叫皇贵妃去将荣郡王抱过来看看,皇上也有几日没去看荣郡王了,就一同看看吧。”
景澜这两日想起景荣就觉得头疼,一个宠了两年多的孩子,竟是个痴儿!景澜难免有些接受不了,这事情更是皇室的一个笑谈!不由皱了皱眉头道:“抱他过来做什么?反倒是扰了你的清静。”
陆紫清见景澜心情不好,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很多,声音中带着些许委屈道:“是臣妾自作主张了,臣妾只是想着,两年没见过那孩子了,身为嫡母,总要见一见的,既然皇上不愿意,那臣妾就不见了吧。”
景澜心思一动,忙搂着陆紫清安慰道:“好了,朕不是与皇后生气,皇后若真想见一见,抱来看看就是。”
景澜虽不愿意见景荣,但陆紫清只要稍稍冷一下脸,他便也不会拦着,这个时候,在景澜眼里,什么也比不上哄陆紫清开心重要。
陆紫清一听,脸色果然好了许多,更是主动给景澜奉了盏茶。直到宫人将景荣抱过来,陆紫清才从主位上起身,小心的将景荣接到了怀里。景荣已经两岁多了,分量也不轻,陆紫清只觉得抱起来有些吃力,便看着景澜道:“皇上,荣郡王臣妾还真是有些抱不动呢,不如,皇上来抱一抱?”
景澜看着景荣那副呆傻的模样,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就算是个傻子,他也实在是厌恶不起来,但也实在是不想见他。此时陆紫清却要自己抱他,景澜也是犹豫了好久,才看在陆紫清的面子上接了过去。
景荣到了景澜的怀里,便咯咯的笑了起来,小手还勾着陆紫清手上的那串珊瑚珠子不肯松手,陆紫清见状,便摘了下来,在景荣眼前晃了晃,逗弄他去抓珠子,就像真的很喜爱这个孩子一般。
“荣郡王这么喜欢这串珊瑚珠子,那本宫就送给荣郡王了。”
陆紫清将珠子塞在了景荣的衣服里,又有些忧愁道:“皇上可有想过,荣郡王小的时候还好,长大了,到了成家的年纪,可该如何是好?”
皇贵妃神色一震,心知陆紫清此时说出这种话,目的怕是不会太简单,忙上前一步道:“荣郡王的事情,皇后娘娘也不必心急,离荣郡王长大,还有好些年的光景呢,慢慢挑,总会有合适的人选的。”
陆紫清不赞同道:“皇贵妃这话是怎么说的!荣郡王再如何,也是皇子,就算有什么小毛病,也容不得外人嫌弃。以荣郡王的身份,总要配一个大家闺秀,才合身份,皇上觉得呢?”
景澜也察觉到了陆紫清对这事情怕是早有打算,一个痴儿的婚事罢了,便也愿意由着她,只道:“皇后说的有理,皇后可是心里有了人选了?说来与朕听听。”
陆紫清福了福身道:“臣妾听闻,去年临安候府添了一个嫡孙女,之前临安候也有意将其许配给荣郡王,既然临安候有这个打算,皇上何不成全了临安候?臣妾相信,凭着临安候府的教养,定能教出个大家闺秀来,等日后与荣郡王成亲后,也能多照顾着荣郡王。”
皇贵妃一时间脸色煞白,之前临安候确实有过将嫡长孙女许配给景荣的打算,可那也不过是看上了景荣日后的前程罢了。如今景荣是个痴儿,临安候又怎么舍得白白赔上一个嫡亲的孙女?
“皇上!这……”
还不待皇贵妃说完,景澜便淡淡的开口赞同道:“临安候之前确实有意叫两个孩子结亲,朕之前想着荣郡王还小,便也没有答应,现在皇后提起来,朕倒觉得很合适,既如此,那朕明日就与临安候商量商量,将这门亲事给定下来。”
景澜倒是不反对陆紫清的提议,之前临安候三番两次的提及此事,怀的是个什么心思,景澜不是不知道。自从把荣郡王交给了皇贵妃抚养,临安候府的气焰就嚣张了很多,借着这桩亲事来敲打敲打临安候,也算是不错。
“怎么。皇贵妃可是不太愿意?”
陆紫清似笑非笑的看着皇贵妃,直看的她低下头去,声音辩不出喜怒道:“臣妾怎会不愿意呢?臣妾待荣郡王视若亲子,那小侄女臣妾也很喜欢,两人若是能结成连理,自然是再好不过。”
“皇贵妃能这样想,自然是最好的,荣郡王的事情能有个着落,本宫也就安心多了。众位妹妹们也都散了吧,不必在本宫这儿耗着了。”
今日一早的这个请安,可算是给足了众人下马威,也叫人见识了景澜对陆紫清的宠幸,所有人在陆紫清面前,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众人退出了凤仪宫后,陆紫清便叫陈姑姑传了膳,站在景澜身边亲自给景澜布着菜。
景澜闻着陆紫清清淡的体香,不由有些心猿意马,拉着陆紫清的手腕将她抱坐在了腿上,轻吻着她的眉心道:“清儿今日的行事作风,倒是与以前多有不同了。皇贵妃可是有哪里得罪你了?叫你这般为难她?”
陆紫清也笑着搂住了景澜的脖颈道:“臣妾若是说,臣妾是在吃皇贵妃的醋,皇上信不信?”
景澜看着陆紫清清澈的目光,却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陆紫清愿意与他平和的相处,不再提往日的恩怨,就已经够叫他心存侥幸了,又哪里能指望着她为自己争风吃醋?
“皇上不信就算了,两年的时间里,皇上没有宠幸各宫妃嫔,更是没有加封谁的位分,只单单提了皇贵妃,皇贵妃,可是位同副后呢,一些时候,是可以与臣妾平起平坐的,臣妾难道不该嫉妒么?”
景澜听后,沉默了良久,方才叹息道:“朕那时……以为朕再不会有嫡子了,这才会提了薛贵妃上来,若是早知道有今日这番情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