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卿与陆思瑾在后院闲聊了片刻,便有小厮过来通传,递上拜帖道:“少爷,白大人在府门外求见。”
“白大人?”苏文卿拿起拜帖一看,笑道:“是那个白烨颜,这人行事谨慎,足智多谋,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陆兄可愿一同见一见?”
“白烨颜?就是随恭亲王出征的军师?”
陆思瑾对这人还真挺有性趣,景越对他评价颇高,想也是个有胆识,有谋略的人物。
“见一见又有何妨?”
苏文卿起身去迎白烨颜,陆思瑾则在原处等着。不一会儿,苏文卿就带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走了过来,陆思瑾放眼看去,单看那清秀的长相,还不算讨人厌。
“来来来,我为白兄介绍一下,白兄,这位是陆思瑾,陆将军。”
白烨颜拱了拱手道:“陆将军之名,我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在下白烨颜,还请陆将军多多指教。”
陆思瑾很给面子的起身道:“白大人的名号,本将也早听说了,少年英雄,当是如此。”
苏文卿见两人还算合眼缘,便道:“今日既有缘相聚,那就不要再多礼了,大家都坐。”
若论与人高谈阔论,陆思瑾自然是比不上苏文卿,他只喝着茶听着两人闲聊,有关朝中的事情,一概不插嘴。
“白大人年纪轻轻就被封为内阁侍读,将来的前途,也必是不可限量,苏某先在这里以茶代酒,敬白大人一杯,贺苏大人入仕以来,便屡立奇功。”
白烨颜端起茶盏,小酌了一口道:“冒昧少来,打扰陆将军和苏大人了,今日主要是为了感谢苏大人在西凉国的帮扶之恩,就不多打扰二位了,在下便先告辞了。”
白烨颜起身,一甩袖子,就见一块玉佩滑落在地,白烨颜觉得有些失礼,低头便要去捡,却不料,那玉佩却被陆思瑾抢先拿了起来。
白烨颜皱眉道:“陆将军这是做什么?”
陆思瑾只沉着脸,低声问道:“这玉佩,白大人是从哪里得来的?”
白烨颜只道:“这玉佩是在下的贴身之物,至于从何而来,却是记不得了,养父养母只说过,这是能证实我出身的证物,若是有福气,或许能通过这个,寻到我的生身父母,我这才贴身放着。”
苏文卿见陆思瑾神色激动,奇道:“陆兄对这玉佩这么有兴趣,可是认得这玉佩?”
陆思瑾回过神来,仔细打量了一遍白烨颜的眉眼,只觉得确实与舅舅有几分相似,但还是否认道:“没有,只觉得这玉佩很精致。”
陆思瑾将玉佩递还给了白烨颜道:“既是寻亲的信物,白大人还是收好吧。”
白烨颜接过玉佩,笑道:“那是自然,在下就先告退了。”
苏文卿忙命人送了白烨颜出去,这才回过头来问道:“刚刚我见你神色有异,你能瞒得了白大人,却是瞒不过我的,陆兄可是认得那玉佩?”
陆思瑾笑道:“我与他初次相识,怎会认得他的东西?不过是跟我一个故人的东西相似罢了,细看之下,却也不全然相同,是我一时激动了。”
苏文卿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但见陆思瑾肃着一张脸,没有半分说假话的慌张,便也没再多问。
“今日中午,家父想要留你在府中用膳,陆兄不妨给个面子?”
陆思瑾知道苏父是拗不过自己的女儿,想要从中撮合他与南知薇,此时过去,也不知会是个什么光景,犹豫了片刻,却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苏文卿淡淡一笑,这两人郎有情,妾有意,看在他的眼里,真是早晚都能凑成一对。
……
到了午时,陆思瑾在苏文卿的带领下去了前厅,酒菜早早就已经摆好了,苏父也正坐在首位上,见了陆思瑾进来,大笑着招呼道:“陆将军快请坐,这些酒菜,也不知合不合陆将军的口味,还望陆将军不要嫌弃。”
陆思瑾拱了拱手,拜道:“有劳苏大人盛情相邀,陆某真是受宠若惊。”
“陆将军不必如此客气,快入座吧。”
陆思瑾与苏文卿一同入座,苏父便端起了酒杯道:“来,老夫看陆将军是个豪爽之人,这杯酒,老夫就先敬陆将军。”
陆思瑾忙端起酒杯,低头道:“不敢当,该是晚辈敬苏大人才是。”
苏父看着陆思瑾这进退有度的样子,越发觉得满意。家中没有姬妾,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更是个前途无量的将军,这样的条件,叫自家的女儿嫁过去,还真是不亏。
“你我同朝为官,没什么辈分不辈分的,今日便放开些,老夫这儿子不太争气,平日里只饮茶,不喝酒,活脱的一个文弱书生,没什么男人的气概,老夫与你但是投缘,今日你我二人,一定要一醉方休。”
“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两人皆是爽快的一饮而尽,苏文卿则是双眼含笑的坐在一旁,似是没听到苏父是怎样诋毁自己的。
苏父毕竟是一介文臣,酒量哪里是陆思瑾的对手?刚喝了一半儿,就有了些醉意。正欲再喝,突然想起今日的正事来,忙打起精神道:“实不瞒陆将军,老夫今日有一件事情,想与陆将军当面说一说。”
陆思瑾握着酒杯的手一紧,心知这事怕是与南知薇那丫头脱不了干系,但还是点头道:“有什么事,苏大人尽管说就是。”
苏父也是第一次厚着脸皮为女儿说亲,但想着这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便也豁出去了,笑道:“是这样,小女陆将军也是见过的,当初在临江阁失踪时,多亏陆将军救了小女一命,这人也是陆将军亲手抱回来的。按理说,你们二人也算有了肌肤之亲,这件事虽没叫外人知晓,但小女也是该嫁给陆将军的。”
苏父见陆思瑾低着头,既没拒绝也没反对,觉得有戏,复又道:“也不知陆将军觉得老夫的这个女儿怎么样?能不能配得上陆将军?若是陆将军不嫌弃,老夫愿意把小女许配给陆将军,陆将军意下如何?”
陆思瑾沉默了片刻,起身拱手道:“苏小姐是个不错的人,但晚辈怕是配不得苏小姐,还请苏大人见谅。”
大厅内一时寂静无声,就连苏文卿的笑容也都退了下去。自家妹妹对陆思瑾是个什么情谊,苏文卿再清楚不过。那傻丫头认上了陆思瑾,怕是已经动了非他不嫁的心思,陆思瑾也不讨厌南知薇,按理说这是一件,可陆思瑾此时的婉拒,也太伤人了。
苏父酒意瞬间消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陆思瑾,指着他怒声道:“你……你……你这是在嫌弃我女儿?”
南知薇身为苏家的大小姐,更是整个苏府的掌上明珠,身世显贵,样貌虽不是绝美,也是娇俏可人,每日上门来提亲的人不计其数,如今主动许配给陆思瑾,谁知这人竟不知好歹,直接拒绝了,这叫苏父如何能忍!
“晚辈不敢,是陆某配不上苏家的小姐。”
陆思瑾话一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小厮慌张的跑了进来道:“老爷,少爷,刚刚小姐哭着跑开了。”
“什么?往哪里跑了?”
“是朝着府门的方向去的。”
南知薇向来无法无天惯了,丫鬟、小厮就算见到她跑出去,也是不敢拦她的。若是平常,也不会出什么意外,偏就刚刚叫她听见了陆思瑾无情的拒绝,想也知道这时候出去有多危险。
“找!还不快派人去找!”
陆思瑾在听到南知薇闹脾气的时候,就已经率先出了大厅,一路飞快的朝着府门而去,幸好他脚力快,南知薇还没跑出去,就已经被陆思瑾先拦了下来。
陆思瑾拉住正哭的厉害的南知薇,沉声训斥道:“你闹什么脾气,一个女儿家,不开心就往外跑,谁教你的规矩!”
南知薇想要甩开陆思瑾,哭的很是委屈道:“你放开,你既然不愿娶我,凭什么管我!我知道,你就是嫌弃我,嫌弃我不如那些大家小姐温婉娴淑,怕娶了我给你惹麻烦,给你丢脸!”
丢脸陆思瑾倒是不怕,但怕她惹麻烦倒是真的,南知薇这闲不下来的性子,叫她做个贤妻良母,怕是没多大可能。
陆思瑾故作严肃道:“你安分些,别再闹了!”
往日里,但凡陆思瑾沉着脸,南知薇再大的脾气都会收敛起来,但今日却一反常态,陆思瑾一个没抓住,叫南知薇把手挣了出来。南知薇竖起爪子就要去挠陆思瑾,幸而陆思瑾躲得快,微微侧身,那一爪子没挠在脸上,反倒是挠在了他前胸上,胸口瞬时火辣辣的一片,可想而知,南知薇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陆思瑾暗恼,他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能在他身上留下点儿伤的人,此时坟头的枯草估计都有人高了,偏就这个丫头,一个招式竟伤了他两次!
“小姐!小姐……”
陆思瑾听到身后丫鬟婆子的呼喊声,一咬牙,捂着南知薇的嘴,两人锁在怀里,运起轻功,朝着内院飞去。
“唔……唔!你放开我!谁允许你抱我的!你放开!”
陆思瑾寻了处僻静的院落,刚松了捂着南知薇嘴的手,就听这丫头一阵叫嚷,对自己更是拳打脚踢,这点儿力气虽打不疼陆思瑾,却也叫陆思瑾嘴角抽了抽,呵斥道:“好了!别哭了!”
南知薇哪里肯听,哭的越发厉害了,陆思瑾忍无可忍,大手用了三成力气在南知薇屁股上盖了几巴掌。
陆思瑾是武将,虽只用了三成力,也足以叫南知薇偿到些苦头,南知薇被打的一愣,瞬间没了声音,呆呆的看着陆思瑾道:“你……你……”
陆思瑾又打了一下,扬起手掌道:“还能不能听话?”
南知薇一缩脖子,在绝对的武力镇压下,也不敢造次,双手捂着身后,可怜巴巴的看着陆思瑾。
陆思瑾松了手,故作严肃道:“自己站好。”
南知薇忙退开两步,跟陆思瑾离得远些。
陆思瑾只觉得她这委委屈屈的样子很是可爱,声音也不由柔和了些,解释道:“我不是嫌弃你,而是不想拖累你,你我年龄相差太大,我又是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武将,你若嫁给我,就不怕哪天突然成了寡妇?你乖些……苏大人最是疼爱你这个女儿,定会给你找个比我好上千百倍的良配。”
南知薇一听,眼泪又流了出来,抽噎道:“我就是想嫁给你嘛!你怎样我都不嫌弃你,我只喜欢你……我不想嫁给别人!”
陆思瑾只觉得心里一阵温暖,开口道:“我是个武将,不懂风情,你一个小姑娘,跟着我,一开始还会觉得新奇,但日子久了,你自己可能都会厌恶,你跟着我,是会吃苦的。”
南知薇只哭道:“我不怕受苦,再说了,有什么苦难,你都会给我挡着的,我怕什么……”
南知薇对陆思瑾是一种没有缘由的依赖,也正是这种依赖,叫陆思瑾起了迟疑。
“你要是不娶我,我……我就也不活了!你背也背过,抱也抱过,我的清白算是被你给毁了,倒还不如死了算了!”
南知薇把那些戏文里逼婚的桥段拿了出来,现学现用,在陆思瑾面前撒起泼来。
“你敢!”陆思瑾又举起了巴掌,果然吓得南知薇往后一缩,瞬间闭了嘴。
陆思瑾有些无奈,朝着她招手道:“你过来。”
南知薇犹犹豫豫的蹭了过去,原以为陆思瑾又要动手,却不想被陆思瑾直接拉了过去,坐在了他的怀里,只听他柔声问道:“刚刚那几下,打疼了?”
南知薇点了点头,一副我见犹怜的小模样,虽是装的,但却看的陆思瑾一阵心疼。
“你可想好了?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
南知薇点头,一双水眸里满是坚定道:“我想好了,早就想好了!夫妻之间,本就是同甘苦,共患难的,你以后上战场,无论是伤了胳膊还是瘸了腿,我都照顾你,绝对不嫌弃你!……”
“……”
陆思瑾嘴角抖了抖,这丫头,就连情话说的都让人感动不起来。陆思瑾看着那娇嫩的红唇,忽而低头吻了上去,对于从没逛过青楼,玩儿过侍妾的陆思瑾,这可真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孟浪的举动了。
倒是南知薇,只愣了一瞬,就兴奋的自己往上凑过去,求吻求抱,闹得不亦乐乎。待陆思瑾松口后,南知薇还有些不尽兴的撅了撅嘴。
陆思瑾看着她娇俏的样子,不由笑了笑道:“如今亲也亲过了,你注定是要嫁给我了,但怕是还要委屈你一段时间,我还有孝在身,不能立时娶了你。”
南知薇一听,双眼泛光道:“好,好,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陆思瑾好笑的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刚刚在前厅惹怒了岳父大人,此时怕是要过去赔罪了,要娶你,总要你父母答应才行。”
南知薇娇羞的缩在了陆思瑾的怀里道:“都听你的……你放心,有我在,父亲不敢拿你怎么样。”
陆思瑾皱眉道:“这件事情不用你插手,刚刚是我无礼在先,无论岳父大人如何生气,也是我该受的,怎么能叫你一个女人为我出头?”
南知薇最喜欢陆思瑾这副霸道的样子,比起她那温文儒雅的哥哥,不知强了多少倍,这才是真男人!
前厅里,苏父迟迟没有找到南知薇,都要急坏了,口中还不忘数落着苏文卿道:“你找的这是个什么人,不就是个将军么!哪里能配得上我女儿?老夫好心将女儿许配给他,他竟敢当面拒绝!真是不知好歹!”
苏文卿见苏父骂累了,对全府上下这种重女轻男的样子也早已熟悉了,上前给苏父顺气道:“父亲莫急,刚刚追出去不仅是丫鬟和小厮,陆兄也去追了,凭陆兄的功夫,薇薇是跑不掉的,现在该是和陆兄在一起。”
苏父面色铁青道:“别在跟我提他,以后他陆思瑾别想进我苏府的大门!”
“爹爹这是在说谁呢!”
苏父话刚一落,就听门外传来一声娇娇柔柔的喊声,抬头一看,就见陆思瑾与南知薇正拉着手走了进来,那模样,看就是早已和好如初了。
“你……你……”
苏父狠狠的瞪着陆思瑾,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个人,刚刚还当着自己的面毅然决然的据婚,现在却又明目张胆的牵着自己的女儿回来了!当真是无礼至极!
“你给我过来!你一个女儿家,大庭广众之下与别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南知薇才不乐意过去,抱着陆思瑾的胳膊不肯松手,陆思瑾刚同意了要娶她,她哪里愿意离开他?
陆思瑾伸手摸了摸南知薇的头,柔声道:“听你父亲的话,先过去。”
南知薇抬头,虽有这不情愿,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朝着苏父走去。
苏父见了这情景,只觉得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历害!
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就这样轻易被人拐走了,能舒服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