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雨笙走进了拥挤的长途汽车站,正值假期,许许多多的学生拖着行李箱几人一伙的排着队等着安检,还有许许多多拉着编织袋的工人正在候车大厅的角落里旁若无人的吃着泡面,骆雨笙寡淡的气质在这聒噪的空间里未免显得有些突兀。
她在买票的窗口排着队,环顾着和几年前的模样大变样的环境,这几年这个城市真的发展的很好啊。
她买了通往自己家那个小镇的车票,在候车大厅找了个座位坐下,她感觉到周围人打量的目光便抬眼望去,只见左边的那个学生模样的女孩看着她那脚上那双陈曦欣才送她的同款鞋,眼底满是羡慕。
骆雨笙抿起嘴角,是啊,自己十几岁的时候不也是羡慕身边那些穿着和电视里那些明星一样鞋子衣服的人吗?有时候为了买一件看上已久的衣服甚至会以减肥的名义来省钱。现在想来,当初的自己真的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了,和所有同龄的女孩子一样爱着好看的衣服,悄悄的省下生活费来买喜欢的衣服鞋子,穿着新衣服新鞋子走在街上哪怕别人多看了你一眼,都会觉得身板挺得比平时都要直一些。
再瞧瞧右边,是一个有些褴褛的中年男人。眼神有些闪躲的看着骆雨笙,默默地朝着另一边挪了挪,好像是生怕自己碰到骆雨笙会弄脏她那看起来昂贵的外套。
骆雨笙摘下墨镜,尽量想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一些,她想让旁边那个男人不要在意那么多,却半天也开不了口。
她莫名地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记忆里的自己也曾嫌弃过父亲是一名普通工人的身份,特别是在认识程亦霖他们之后。
那时的她自卑,生怕程亦霖他们会嫌弃她的普普通通的只是能将就过日子的家境,每次学校让填家庭信息的时候,她都会特意的强调他的爸爸是在企业里上班,而不是在企业里做最底层最辛苦的工作。
有一次,父亲带爷爷去到她读书的城市看病,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在学校门口了,一放学她便飞奔到学校门口,着急的把穿着有些破旧的父亲拉倒附近的一个小巷里,不想让那些非富即贵的同学知道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的男人便是程亦霖女朋友骆雨笙的父亲。
如今想起来,骆雨笙的眼底不由得浮起一层水雾。
当年的自己只顾着自己那可笑的虚荣心,却全然看不见父亲眼底深深地失落,全然看不见父亲紧握的拳头。
怪不得那次以后,父亲再也没有来过自己的学校,再也没有和自己一起出过门,甚至连并肩走也不曾有过。
的确,作为一个深爱着女儿的父亲,却不是女儿心中最敬佩最尊敬的人,却是女儿心中会让她丢脸的人,无论是谁怕是都受不了吧。
她无视了父亲也会受伤的心,她击垮了一个父亲的自尊心,甚至这么多年都不曾给父亲多一些关心,骆雨笙不由得嗔怪自己真是一个不孝顺的女儿。
看着旁边那个依旧眼底闪烁着不自信和胆怯的男人,骆雨笙愧疚的低下头,轻声道:“叔叔,您往这边坐点吧,不然会挤到小朋友的。”
那个中年男人没想到旁边这个衣鲜亮丽看起来很傲慢冷漠的女人竟然开口说了话,他干干的搓了搓布满老茧的手,咧开一口白牙道:“不用了这位小姐,我身上脏。”
骆雨笙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终于坐上了回家的车,狭窄而闷热的车厢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骆雨笙从包里拿出一条方巾轻轻的捂住嘴,看着破旧的椅子,眼睛久违地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
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回到从前的感觉了啊。
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汽车终于停在了小镇的土地上,骆雨笙揉了揉有些困倦的双眼,下了车,在拥挤的人流里拖着行李箱走出了汽车站的大门。
看着和自己一起走出来的那些学生奔向自己父母的怀抱时,骆雨笙蓦地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可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如今自己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几年不见,父母怕是都快不能认出自己了吧。
父亲本就不爱多说话,而母亲更是整天忙着和她的几个朋友打麻将,自己更是从不主动联系他们,渐渐地,想起打电话时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拖着行李箱走在小镇的她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街上,不时有街边骑摩托的人唤住她:“美女,坐车不?”
听着好久都不曾听到的家乡口音,骆雨笙心都快化了,她礼貌性的摇摇头,嘴角却悄悄的上扬着。
真的好久好久都不曾这么开心了啊。
走到家的楼下抬头看着有些年代感的楼房,骆雨笙竟有些犹豫,正在她犹豫不绝的时候,听到了母亲那熟悉而又尖锐的声音。
“儿子啊,你别光顾着工作啊,年纪也不小了得快找个媳妇了啊。”
骆雨笙有些慌张的藏在一边,她还没想好见到家人的第一句话怎么说呢。
“妈,我姐都没结呢,我急什么。”骆远安有些不耐烦的说着。
“你姐是城市里的人了,我们怎么管的着啊。”说话的是父亲,话语里透着无奈,透着一丝丝悲哀。
“怎么回事啊你。虽然雨笙五六年没回来,但还是我女儿呢。”
骆雨笙背倚在冰冷的墙壁上,泪缓缓滑过脸颊。
“姐?”骆远安眼尖的看见了她,走过来不确定的唤住她。
骆雨笙有些手足无措的擦了擦眼泪,笑道:“恩。”
“爸妈,真是姐!姐回来了!”骆远安开心的冲着不远处的父母喊道。
骆雨笙朝外走了两步,看着几步开外的变得有些佝偻的父母,一时语塞。
风轻轻的拂过她的脸庞,吹得长长的大衣鼓起,骆雨笙看着眼底微微泛泪的父亲和头发剪得短短的母亲,她半晌才开口道:“爸妈,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