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王听完前因后果,微微抽了一口气,上前就一把抓开那兜帽。
所有人都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仿佛见了鬼一般地看着地面上的那个少女。
银王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这个少女,突然感觉自己从来没了解过她一般。
“……小爱?”
地上的少女闻言微微抬头,那娇俏的面容,蓝粉色瞳孔,粉色的独一无二的卷发,赫然是那堂堂的尊公主——君小爱。
修脑中的一些东西闪过,所有的一切都联系起来,让他的脸色微微扭曲,忍不住上前。
“阿卿和岚岚之所以力竭的原因,是那碗你在战斗前端上的汤!”
什么?!
尊公主给帝子和后主下毒?!
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不相信这个事实,但如今摆在眼前,却又不得不相信。
修的信息一点一点联系起来了:“蝶灵二公主之所以能成功混进黄昏的原因,也是因为你!给六殿下下毒的是你!指使玉罗兰勾引阿卿的也是你!甚至于——子沐爱的人,根本不是什么玉罗兰!那个人是你!”
而这个所谓的公主,实际上就是别人从头到尾安插的眼线。
难怪他们很多计划都会泄露出去,难怪战场上从来不见萨仑修的部队!
包括这次的机密也是她泄露出去的!
金王想到床上的儿子,想到疯癫的儿媳妇,再看着地上的君小爱,满满都是恨意。
“都是你!”
事到如今,君小爱反而是一脸地平静。
“你们说我是卧底,我就是卧底?证据呢?”
死不认账的态度气得金王一阵喘息。
曜光冷笑一声,走进厨房,在君小爱微变的脸色下,将那被下了毒的汤拿出。
“既然没事儿,尊公主,不如喝喝看。”
君小爱微微皱眉,却是挑眉一笑:“我怎么能确定,这不是你下毒来谋害我的?”
“你不承认?没关系。”曜光对于她的做法没有丝毫的烦恼。
他低头闻了闻那碗没有什么毒味的汤水,片刻诡异一笑。
“你是打定主意,所有人都认不出这碗东西是什么吧?”
君小爱有恃无恐地看着他:“少来冤枉我,我只是来看看岚岚的,你是你们自己心思恶毒,才会这么想。”
修忍不住上前一步:“你!”
死到临头,人证物证俱在,竟然还是这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曜光对着他摇了摇头,转头看着君小爱:“这东西确实很少有,但并不是没有。”
君小爱的面色微微一僵,但还是那副姿态:“你倒是说说看。”
“锦岚是医师,却从没接触过这些东西,自然是没见过,凯蒂斯身处海族,对这些东西都不熟是没错的,但君小爱似乎忘了一点。”曜光诡异一笑,“我和萨仑修,是陆地生物,更是陆地霸主,而且我要比萨仑修更熟悉各种毒物。我从没对人说过,论起用毒——我才是祖宗!”
“你以为加了迷迭香我就闻不出里面的离魂草?!”
他的语气突然一变,狠狠将手中的碗甩在她的头上。
淅淅沥沥的汤水和坚硬的碗角在她的额头上砸开一个血窟窿,血水不住地往外冒。
君小爱倒退了一步,捂住自己头上的伤口,眼神不动声色地一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
“离魂草你也敢用在她身上?!你和她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她真正地疯掉?!”这碗离魂草要真的喝下去,她这辈子都别指望有清醒的一天!
混蛋!
银王脸色一沉,愤怒地望着她:“君小爱,我们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这样来祸害卿儿和岚岚!”
君小爱眼神渐渐凶狠,看着周围人谴责的目光,竟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就连平时和她走的最近的君御和君豆豆都是满脸地失望和惊恐。
“没想到,看上去大度的尊公主却是叛徒!”
“说不定她曾经的救人的事儿都是安排好的!”
“这也太可怕了,把所有人都玩弄在鼓掌之中!”
“这等人也配的上一个尊字?”
“什么公主!要不是银王上收养她,她就是个破落户!”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对于这个公主的转变感到浓浓的不可思议。
君小爱慢慢站起身,注视着愤怒的银王冷笑一声:“你觉得你对我好吗?!”
银王没想到她居然反过头来责怪他,忍不住气笑了:“从小到大,卿儿有的东西,我们夫妻可曾少过你一星半点儿?!可你倒好,用我们给你的东西,挑起诸位皇子公主的矛盾,陷害六殿下,勾结外族,你对得起你凯蒂斯的血脉吗?!”
“我对得起这个血脉?难不成你对得起?!”君小爱诡异一笑,带着憎恨,“君恒安!你敢不敢说,你银王的地位是怎么来的?!”
“你杀兄灭族以为就能哄骗得了全天下吗?!”
“你亲手将我的父亲处以极刑!”
“我的母亲被流放深海鬼蜮,被撕成碎片!”
“我母族全灭!”
“君恒安!你用这些从我父亲手上抢来的东西施舍我!你要脸吗!”
此刻她早没了什么温婉丽人的形象,只是疯狂地诘问着眼前的男人。
银王瞳孔一缩,追问:“谁告诉你这些的?那个时候你刚出生,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怎么?心虚?害怕?想赶尽杀绝了?”君小爱满满是嘲笑,“告诉你也无妨,告诉我这些的,就是无所不能的月神大人。”
月神雪莲!
月莲!
修狠狠皱眉,这个阴魂不散的男人!
“你怎么能这么说?!”君御突然喊住她,眼里带着不可思议,“你父亲当年为非作歹,祸害了多少人,是银王救了所有人,还大发慈悲将你留下来,你居然——恩将仇报?!”
银王闭了闭眼,一直想要掩埋这些真相,让她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但到底是出现了偏差。
君小爱一僵,愤怒地冷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因为我的父母都是被你父亲亲手所杀!”君御忍不住吼出来,血红着眼眶,“我从来没想过对你报仇,只以为你是与这件事无关的,但到头来,你却是罪魁祸首!对着你从小救下的君卿下手!你良心何在!”
“我才不信你们的鬼话?!你们能怎么对付我?”君小爱抱了抱胸,冷笑“你们敢杀我吗?你们凯蒂斯没了王,应对的了萨仑修吗?!”
“敢动我一下,试试龙羽柯会不会报复你们?”
“混账!”银王上前一步,却被金王拉回去,后者冲她狠狠摇头。
不能动手,人留着,还有用。
“哧——”
利器入肉的声音响起,让所有人都陷入震惊之中。
君小爱的瞳孔骤然睁大,红唇不断地溢出鲜血,看着胸口的一片血红,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张脸。
那原本已经不可能出现的人!
“我杀了,让龙钰来找我吧。”锦岚面目表情地看着她,飞快地抽出穿透她胸膛的刀。
金王一脸地怔然,这,这疯掉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好呢?!
修闭了闭眼,到底还是——魔怔了。
没了支撑的君小爱颓然落地的时候,才发现,锦岚的刀上涂着她研制的针对异族的药,一点点剥夺她的力量。
她呕着鲜血,一句话说不出来。
锦岚慢慢蹲下身子,波井无动的瞳孔就像是恶魔之眼牢牢锁定着她:“其实我早就觉得不对。就算君卿对醉墨有问题,也不可能伤地如此快如此重,我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抓,唯一的漏洞就是你。”
“只有你能成功接触我们。”
“我只是随便试探一下,没想到——鱼,还真的会上钩。”
锦岚拿着刀锋慢慢划过她的脸,留下深深的翻卷着的血红皮肉,吓得君小爱哇哇直叫:“我看你第一眼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个好姐姐,但你,最终还是辜负了我的期望啊。”
“小爱姐,你说——一张毁掉的脸,龙羽柯会不会一如往日地爱你呢?”
君小爱终于感受到了无边的恐惧,没有任何着落感,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十八层地狱,随时会被这个恶魔解剖掉!
不,她只知道,她的脸不能毁,毁掉了她怎么去见人。
对于一个美女,最重要的,自然是脸,尤其是像君小爱这样高高在上的人。
锦岚很好心地慢慢地让她忍着无边恐惧和疼痛慢慢刻下一个贱字。
“真般配!”
“我的脸,你对我的脸做了什么?!”君小爱语无伦次地捂着自己的脸,旋即她抬头看着锦岚,怨毒无比,“锦岚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没良心的人,居然装疯卖傻来利用君卿抓我?!”
“你这样的人会不得好死的!”
“我不得好死?”锦岚似乎觉得这话很可笑,竟然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谁告诉你我装疯卖傻了?”
君小爱见鬼一般地看着她。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以为我疯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你也太看得起你们自己了吧?”
“不拉着你们下地狱,让我怎么甘心?”
“说我不得好死?你信不信——阎王都不敢收本座!”
锦岚眼神一变,飞快地站起,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刀。
“云初。”
“奴婢在。”
“拉下去,一寸一寸地慢慢地,给本座把她所有的皮都剥掉,对了,脸皮留下,不能死,能做到吗?”
云初弯起唇角:“一定不会辜负大人所托。”
“恩——如此的话——把她的腿打断,我要她下身的骨头碎成泥巴,可以吗?”
“大人只管听奴婢的好消息吧。”
锦岚满意地点点头:“手脚利落点儿,做完告诉我。”
“是。”
四周的人只感觉一阵阴凉的气息流过,发觉眼前这个后主——似乎更加诡异了。
曜光眸光微微闪动,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修。”她轻轻唤道。
修闻声走出:“何事?”
“去,去给萨仑修传个信,请他们来接一下他们的儿媳妇儿。”
修的嘴角微微一抽,还是应声:“是。”
锦岚最后看向金银王,慢慢一笑:“父亲母亲去管着下族内的大事吧,这里——没有问题。”
金王微微犹豫:“你现在——”
“不杀尽仇敌,我死都不能安生!”锦岚的眼中闪着凶戾的冷光。
金王心头一跳,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带着银王离开。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也许他们真的是看不懂了。
就仍由她去折腾吧!
锦岚想了想,对身边的一个侍女吩咐:“走,回一趟地球。”
侍女一僵,心头却是砰砰直跳,无比地兴奋。
她知道——
后主真的要复仇了。
——
三零二二年四月中旬,波尔提拉斯血族——全灭!
——
慕斯想过锦岚得知真相后的各种手段,甚至已经听闻她彻底疯掉的消息,但是,却万万没想到——
会是这么个景象。
他被按在地上,看着死伤无数的血族和那片蔓延的,如同血河一般的山庄,神色微微恍惚。
他是不是做错了?
为了一个君卿,毁掉了波尔提拉斯数千年的基业?
锦岚慢悠悠地擦着手里的长刀,目光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他。
不过多时,飞刹就笑眯眯地出现了,看着在一片血色中的山庄满意地点点头。
“岚岚好手段。”
“杀光了?”
飞刹信心十足点头:“当然要相信哥哥!波尔提拉斯的三十六个副族——全灭!我可是连混血都没放过一星半点儿!”
全灭?!
慕斯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两个长大的孩子。
连混血都不会留下,这该是如何狠心的心肠。
锦岚倒是挺满意的,她的目光从四周环视而过,最后招了招手。
天鬼将最后一批波尔提拉斯纯血拉上来。
十六个人,直系血脉。
慕斯心头一跳,终于开口:“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都可以给你!你要杀就杀我,放过他们吧!”
锦岚抬了抬眼皮,正当慕斯稍微放松的时候,她提刀就砍。
一个血淋淋的头颅滚动着,睁着大大的眼睛,怨恨而迷茫。
慕斯瞳孔微缩,颤抖着嘴唇:“你不是,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们没有做过错事。
锦岚不会是这样的冷血无情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本座早就说过了,锦岚与君卿同生同死,现在活着的,是被你们亲手放出来的魔鬼,法罗兰亚这一代的审判者。”
“所以说——去地狱里找阎王诉苦去吧!”
“要怪,只能怪——你太过分!”
锦岚冷笑一声,手中的长刀在慕斯惊异的目光中频频下落。
在这一刻,慕斯才感觉到,什么是——法罗兰亚。
什么是——连天道都容不下的种族。
强大,美丽,冷漠,无情,甚至残忍却偏偏得天厚爱!
看着满地的血流淌在他身下,甚至浸湿了他的衣衫。
慕斯第一次想起了月莲的预言。
“法罗兰亚,将成为波尔提拉斯神话的毁灭者。”
想起他当时诡异的微笑和嘲讽。
这时候才明白过来——
这一切都是因果。
因为他灭了法罗兰亚,对他们穷追不舍,才会——
导致波尔提拉斯的灭族!
这一切都是他设下的计谋!
“大人!大人!”突然的喊声传来。
只见一个男人捆着两个人跑过来。
一个是艾蓝,另一个却是——洛无明。
真是——好久不见。
锦岚的目光在艾蓝高高凸起的小腹上停顿了一会儿,表情有些空白。
这是,怀孕了?
艾蓝微微缩了缩身体,对于她锐利的目光尽量躲闪。
他怕她伤到他的孩子。
锦岚认认真真看了他好一会儿:“你到底还是爱上他了。”
艾蓝苦笑,原本只是逢场作戏,可他又怎么会想到,陷得最深的,反而是他!
到头来——
“岚大人,我不求别的,你可以杀我,但算我求你,把这个孩子留下来好吗?他是无辜……”
“没有人是无辜的。”锦岚突然打断了他的请求,想起了君小爱。
“他的命,是由你们做的孽决定的。”
所以说,你在做这些事情前,为什么就不好好想想孩子呢?
慕斯没忍住出声:“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放过这个孩子好吗?”
“恩?你说说看?”
“你先答应我放过他。”
“现在的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好好说,说不定本座心情一好,将你们统统放了。”
慕斯眸光一闪,想了一会儿,最终缓缓叹气:“我告诉你,这些事情的主谋,都是昼夜,当年算计你,害死你,都是他的注意,包括——君卿的事。”
锦岚点头:“这些我都知道。”
“可我现在告诉你——他在米兰的西和山庄。”
锦岚想了下,微微一笑:“真是个不错的消息,省了我不少的功夫呢。”
慕斯舒出一口气,但下一秒就把他彻底惊呆,僵硬地看着。
锦岚甩了甩刀上的血,不屑地望了一眼地上的艾蓝:“竟然相信魔鬼的话?”
“以为我能忘了他对君卿的算计?不要说当年抓我的时候,没他的注意。”
“你!”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个时候疯掉的锦岚会喜怒无常出尔反尔。
“早就不想听你说话了!”
锦岚一刀结束他的性命,勾唇一笑:“知道血族命大,所以——这可是特制的银刀!”
一切都结束了。
从他年少继承家族,一心渴望壮大,到后来看到那个金发褐瞳的青年。
到死的时候,才明白,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慕斯探了探手,拉住已经闭上眼的艾蓝的手。
下一世,等下一世。
我做女,你做男。
我用一辈子去补偿你。
锦岚看了他们一会儿,指挥人:“风光大葬!”
她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
她的报复会蔓延到每一寸土地!
至于洛无明嘛——
锦岚走近,拍拍他的脸:“兄妹相残,嗯?”
“是不是感觉我被你玩弄很有趣?”
洛无明恶狠狠地望着她,没想到他藏得那么深都会被她挖出来。
“知道法罗兰亚的惩处是什么吗?”
“是天使的火葬。”
锦岚指尖轻点,在他眉心落下一缕火焰。
那火闪烁片刻就朝着他的身体里钻去。
整个过程,只能看到他狰狞绝望的表情,却听不到一点儿的声音,知道从内到外完完全全化作灰烟。
“天使的火葬,能留下遗体的,是赎罪者,留不下的,是罪孽者。”飞刹缓缓一笑,“看来他死都得不到救赎啊。”
“像他一般的人,如果得到了救赎,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锦岚不以为然地抬了抬刀:“走,去看看我的老对头。”
——
三零二二年五月,世界三大天才之一昼夜被公开处以极刑,震动四方。
——
刑场上的清清冷冷,刑场下却是人山人海。
飞刹看着那那平台,淡淡一笑,走上前,拿起卷轴一一公布。
“罪人昼夜,勾结异族,出卖联盟,买卖异族人口,做人体试验,绑架儿童…。因以上十六条罪名,罪大恶极,当处以极刑以警示世人。”
台下的面面相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但这个时候,不管是什么样的,所有人都知道——
今天的昼夜,难逃一死。
所谓极刑,Z国可是极刑的祖宗。
偏偏锦岚选的这个可谓残酷至极。
五马分尸。
就算是古时都极少使用的刑罚。
更不要说在这个法治社会,强调人权的根本,这几乎是千年难见的盛况!
锦岚站在已经被捆绑好的昼夜身边:“没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这个时候说我喜欢你的话会不会太晚?”昼夜还是笑笑,丝毫没有为自己即将面临的感到恐惧。
听到他这样的话,锦岚微微一顿:“我倒是忘了——我疯了,你却早就扭曲了,问你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
“杀了我,也不会改变你的结局。”昼夜扯了扯嘴角,“你逃不过命运的,你注定和我一样,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
这仿佛诅咒一般的话,却逗笑了锦岚。
“至少我有他,你什么都没有。”
这一句话,刺激到了昼夜。
他的目光紧紧落在她的身上,张口,却是无声的冷笑。
锦岚转头离去。
她听懂了他的话:“现在,你又一无所有了。”
她抬手,伴随着飞刹的一声行刑,伴随着无数人的惊恐喊叫。
那个辉煌的天才,化作残缺的尸体,永远地闭上了他的眼睛。
锦岚突然感到疲累。
也许昼夜说得对,他们真的是同一类人。
机关算尽,最终一无所有。
可怜,又是何等的可笑。
也许结果没有那么重要了,她只要等着,等着最后的决战,决一……死战。
——
被扒皮的君小爱在异族联盟门口挂了十天,也没见个来认领的人。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萨仑修放弃了她的象征。
偏偏锦岚不肯善罢甘休,硬生生把人剁成肉泥,做了肉酱送给龙羽柯才住手。
被大哥逼着不能出门的龙羽柯,在看到君小爱的惨状早就几经崩溃,在看到那陶黑罐子里的肉酱,终于吐出一口血,没过多久就随之而去。
也许有很多人觉得锦岚是十足地残忍。
但就是如此。
爱情面前,永远没有公平。
若是真的计较谁伤害了谁,永远都难以得出答案。
万事俱备的时刻,总是感觉到一阵阵幽寂的孤独。
锦岚第一次换上了凯蒂斯的长白裙,坐在回廊的池塘边,望着那游鱼戏水发呆。
如今的她,什么都不想去计较。
该死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可是——就算手刃所有的仇人又能如何。
他,还是回不来了。
人生有很多的时候,都有一种苍茫无际,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感慨,可其实——
都是因为孤独而产生的寂寥。
“听他们说你疯了,我一直都不相信,现在看来——”
温柔如美玉一般的嗓音响起,带着微微的感叹。
不用回头,锦岚就知道来的是谁。
“他们还是把你请来了。”
水墨相逢听着这冷淡的话微微一笑,倒也不在乎她是什么语气:“我可以不理会这个世间的所有人,对你——总是存着那一份心思。”
他话音一转:“不过——如今看来,你倒是,不怎么需要我的。”
锦岚不说话,就当做默认了,依旧放空目光直视前方。
“都说是疯的彻底,我看你——比谁都清醒,却偏偏不愿意面对现实。”
锦岚闻言,眸光微微闪动,但不过一瞬便有沉寂下去,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不理他?
水墨相逢慢慢挑眉,看了她一会儿,想了想,犹豫良久,才试探着开口。
“你——想不想让君卿活过来?”
锦岚一怔,旋即瞬间回头直直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死掉人活过来,可以吗?!
她的眼中带着欣喜,无限的希望和害怕再次被欺骗的无助,让水墨相逢原本后悔的心慢慢落回原地。
算了,赌就赌一把吧,总比她生不如死地活着好。
水墨相逢理清楚情绪,就慢慢开口:“我说,有办法让君卿活过来。”
“什么办法?”锦岚感觉就像是绝处逢生一般,前方的路虽然黑暗,但却不是绝路!
“……血祭苍天。”
血祭?
听着就是什么邪门的东西!
锦岚这个时候根本顾不了那么多,急忙拉着水墨相逢就要他解释清楚!
然而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将两人狠狠分开。
水墨相逢后退几步站定,看向罪魁祸首。
却是一身华贵祭司服的迦若梵香。
这让他惊异不已,要知道,这位大祭司几乎是从来没出过祭司大殿的!
为了锦岚居然让他亲自走着一趟!
迦若梵香七彩的瞳孔一沉,带着无边的威严:“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办法吗?!”
水墨相逢淡淡一笑:“我知道,是邪术。”
听他这么说,迦若梵香的脸色更加冰冷:“你拿那种被所有种族认为的禁术来教她打破天道起死回生,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禁术?
锦岚也是微微一愣,旋即就拉住迦若梵香的袖子:“梵香,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是不是禁术,只要他能活过来!”
真的,她现在只有这一个希望了,不要说是禁术,就是三千血祭的生命她也必须做这个刽子手!
迦若梵香狠狠皱眉,冷冷地看着她,没什么好脾气:“糊涂!所谓禁术!你以为有那么容易施展的!一个细微的差错,要的就不仅仅是你的命,而是你的灵魂!”
锦岚摇头:“我不管,不管什么办法都要试,哪怕死,我也要试试!”
不然她真的不甘心!
“你!”迦若梵香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人怎么这么不开窍!
要是好用的话,他早就用了,何苦等到现在!
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换那不足十分之一的机会!
这不是赶着送死吗?!
水墨相逢倒是慢慢平淡下来,开口规劝:“与其生不如死地活着,不如——让她赌一把。”
“可这赌的,是她的命!”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你觉得,君卿死了,她能好好活下去吗?”
迦若梵香哑然。
他转头看着锦岚满眼的恳求和无助,袖子里的手再三握紧。
要答应他吗?
用自己的命去和天道做赌注?
“答应她吧。”释华音慢慢走来,所有的话都被他听入耳中,此刻却觉得无可奈何。
“就算你不答应她,她也会想方设法去做的。”
至于结果——
他们所有人都要做好承担的准备。
该死的!
迦若梵香冷冷地瞪了水墨相逢片刻,最终一甩衣袖。
“岚岚!你跟我来神殿!”
锦岚眼前一亮,急急忙忙追上去。
因为她知道,依照迦若梵香的性格,这件事,十有八九——成了!
——
所谓血祭,自然逃不开一个血字。
这要用的,不仅仅是锦岚自己的血,还要十个强大异族的血。
听到这么个诡异的复活法,流苏轻轻挑眉,抬手将自己的手腕划破,注满小银碗。
“异族的人找好了吗?”
释华音收好血液:“目前暂定的,有黄昏,糜华,凯蒂斯,伯塔尔,达仑,凯丽雅,水墨云芝,鬼族,白鸟,最后一个——由飞刹提供的法罗兰亚。”
所以说,就是没问题了。
不过——
流苏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毕竟这个是上古的禁术,不稳定性很大。
释华音一顿,垂眸:“只能看命。”
“你要去看看吗?”
流苏点点头,跟着释华音来到那凯蒂斯从来不开放的祭司池。
非常大的环形池子,正中央的莲池台上,放着各种咒法,刻纹。以及各种奇怪的花花草草。
池水是令人惊奇的墨绿色的,带着森森的诡异,就像是一汪毒液。
流苏怀疑地看着这一池水:“这是——毒药吧?!”
锦岚要是真的下去了,分分钟就会被腐蚀掉吧!
释华音微微摇头:“不是毒药,你碰碰看。”
流苏挽起袖子,试救试!
手指接触到池水的一瞬间,一阵仿佛蚂蚁蚀骨的疼痛一下子就流淌上来,那点点丝丝的疼痛让他的骨头都开始颤抖。
流苏脸色狠狠一变,急忙将手抽出来,甩掉上面的液体,但那刻骨铭心的疼痛还是残留心中,难以忘怀。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水:“什么鬼东西!”
“这里面,是上百种珍惜药材配制而成,能从这里面走出来的,都是脱胎换骨,可其中所有经受的疼痛,数千年来,无人承受地下来。”
脱胎换骨。
就像是让你不打麻醉硬生生抽出你的骨头,侵蚀你的神经,这样的重生,几乎是没人去选择的。
流苏突然开口:“这不是让锦岚去送死吗?!”
一个人类的体质,即便是有异族的血脉,也不可能承受地下来。
“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释华音慢慢舒出一口气。
不过多久,人就来了。
为了防止禁术被打断,站在周围看着的,都是比较亲近的异族。
迦若梵香的目光从那幽幽的池水中略过,再次看向锦岚,沉声:“想好了?”
锦岚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他的手轻轻一挥,将君卿的身体放在平放水面中央。
下面似乎有支撑点,让他浸泡在那池水中却不会沉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池水的功效,君卿苍白无力的面孔染上了些许淡淡的浅红,看上去倒像是多了几分人气。
迦若梵香握了握拳,看向一边的释华音:“注入血液。”
释华音拿着那血瓶微微一顿,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倒下去。
但两者的混合并未出现蓝色,而是变成了浅浅的,如同清水一般的透明色。
水墨云芝看到这个现象,微微松了一口气:“我给你的东西拿好了吗?”
锦岚点点头。
她手中握着的,是水墨相逢给她的水墨云芝异族独有的族中瑰宝,三零草,可以保证她的人类身体不会被这些东西腐蚀掉。
迦若梵香张了张口,万语千言化作三个字:“入水吧。”
该来的,总会来。
锦岚看了看周围的人,弯下腰鞠了一躬,不管成功与否,他们都付出了太多。
水墨相逢淡淡一笑:“你能活下来,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报答。”
锦岚点点头,看着池水,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释华音在第一瞬间就闭上眼,袖中的拳头紧紧握着。
说好护着她,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入水的一瞬间,锦岚的脸色瞬间就惨白一片。
这种仿佛抽筋剥皮的的疼痛让她的腿微微弯曲,忍不住差点儿跪下去。
她在水中打了个踉跄,颤抖着站稳。
一步一步地朝着君卿而去。
这每一步,走的都极为艰辛,那种皮肉都被一寸寸剥开的感觉,真的是任何人都难以忍受的。
“君卿……”
她轻轻地呢喃着,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剩下的,只有心痛。
当她费尽千辛万苦来到君卿身边的时候,她的身体都已经疼痛到麻木。
她缓缓伸手,抚摸着一如记忆中的美丽容颜,慢慢一笑。
“我来接你了。”
迦若梵香看了看身边的水墨相逢:“阴阳分隔,不想回头,为何不去忘却?”
付出这些——值得吗?
“我最爱这个世上的大道因果缘分,我只能说——生死之间许下的誓言,有时候,真的很神奇。”
水墨相逢笑笑,旋即轻声开口:“岚岚,该放血了。”
锦岚点点头,划开自己的手腕,任由那汩汩的鲜血流淌而下,染红了君卿的衣服,染红了池水。
“我以我命,祭苍天,求同生共死,让他活过来。”
她轻轻地呢喃着。
脑中闪过迦若梵香的话。
“岚岚,你要记住,就算君卿活了,你们也是同生共死。”
“也就是,这可以等于是寿命分享。”
“有可能你们只能活几年,也有可能你们会立刻死去。”
“苍天不会可怜你,一切,都只能看缘分。”
……
缘分吗?
她从来就没怀疑过他们之间的缘分啊。
血液在池水中扩散着,渐渐从浅粉色,变成浅红色,颜色一点一点地加深。
锦岚抬了抬眼,将另一只手也划破。
反正都是流血,成了,他活了。
不成——
就都去死吧!
“岚岚!”疯了吗!
释华音一惊,连忙上前。
“你下去,只能让她死的更快!”水墨相逢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让她自己来。”
“……”可她这是去送死!
“生死天定。”
这就是禁术。
“君卿你知道吗,我们第一次的相遇,也是在机场,虽然你那个时候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但我还是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了你,这,算不算得上,是缘分?”
“第二次见面——从见死不救到耍流氓,你可都是做的轻车熟路。”
“第三次见面——你帮了我。”
“第四次见面,你已经成了我的骑士。”
“知道法罗兰亚的天使祝福吗?它会保佑每一对相爱的人长长久久。”
“你会陪我去接受祝福吗?”
“其实我最喜欢吃的就是鱼,最爱吃的的就是你做的鱼汤。”
“熬汤的时候……其实我看见你不小心把手烫了,所以那天的饭,是侍女送来的。”
“为什么没想过和我撒撒娇呢?”
锦岚握着他的手,看了看天空,把自己的眼泪倒流回去,声音中带着丝丝的喑哑。
“为什么受伤后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怕我心疼吗?”
“可你知不知道,那样,我会更心疼。”
“你说过我是你的小人鱼,你也不会去做那个忘恩负义的王子对吧?”
“小人鱼是要承受孤独的,你忍心让我和小人鱼一样孤独一辈子?”
“你最害怕的就是我的眼泪,如果你再不醒,我的眼泪真的,快要流干了。”
“你让我找个,适合的人,嫁了,可是——”
她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呼喊着:“可是——”
“可是除了你,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适合我的人!”
“你不能这么自私地让我去面对一切,我真的很累很累了……”
“就像是避风港一样,没了你,你就让我在狂风暴雨中飘零吗?”
“如果注定这就是结局,为什么,为什么——”
“不能带我一起走啊!”
流苏微微一怔,抬手,一朵红色慢慢飞射出去。
释华音猛地回头:“千年彼岸!”
“千年的彼岸据说可以让死者听到生者的悼念。”流苏灿然一笑,“就算是我给他们最后的祝福吧。”
“那真正的扶摇——”他不是打算用这个花救活她的吗?
“走了那么多年,她原本的样子我都开始模糊了。没有尸骨,没有记忆,我根本——挽不回她。”既然如此,又何必不去成全他们。
血红的千年彼岸在接触到池水的一瞬间就无限制地蔓延,遮盖了血池,将池中央的两人环绕,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守护。
锦岚闭了闭眼,努力甩开因为失血过多开始眩晕的幻象,死命地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君卿,我求求你,回来吧。”
“君卿……”
水墨相逢慢慢皱眉,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色,知道已经是极限了:“岚岚,上来吧,再这么下去——”
终究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一切都是天注定的。
锦岚摇摇头,看着在水中浸泡而皮肉翻卷的伤口,抬刀再次割了下去。
不够吗?
“你疯了!”释华音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却被迦若梵香拉回来,“没用的,除非她自己上来,否则,谁也救不了她!”
最多,只是累加性命!
“我就算是死也必须救她上来!”释华音回吼了一句。
迦若梵香无言,却依旧不肯放手。
“岚岚!上来!”看着她已经力竭的身体慢慢下滑,水墨相逢的脸色微微一变,忍不住呼喊。
耳边的声音模糊了,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她。
但她真的是不想理会了。
她真的,好累好累,想要一睡不醒了。
“君卿……”
最终——还是,等不到了——吗?
她的身体颓然颠倒,向着水池沉没。
“岚岚!”
“锦岚!”
“不能昏过去,快醒醒!”
这要是睡下去,可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就在无数人的惊恐之中,一双修长纤白的手慢慢伸出,揽住她的腰,将她从水中拉出,拥入自己的怀抱。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那清缈的,如同大海吟唱一般的悦耳嗓音。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王子,我是小美人鱼的骑士。”
所以说——
我会永远守护你。
此情此誓,
永不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