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是派到王睿家的细作给娘娘的信。”素心将一块不起眼的布帛递到我的手中。
我瞥了一眼她手中的信,放下笔,从她手中接过,展开读着。
读罢,我微微一笑,心中的希望又重燃了起来。
素心不解,在我身旁小声嘟哝着:“娘娘,这信上说的是什么呀?”
“信上说,我们派去的细作已经找到了重要的东西。在王睿的书房里,有一些藏得隐蔽的书信,是匈奴人写给王睿的。他们看中了王睿是朝中重臣的身份,就几次三番挑唆王睿与他们勾结,想要里应外合反叛朝廷。”我看着布帛上墨色的笔迹缓缓说道。
“什么?那朝廷岂不是危险了?咱们是不是要早些告诉陛下才好?”素心一听有些着急了。
“这才是王睿的高明之处啊!他给匈奴人的回信里,既没有同意,也没说不行,态度暧昧不明。不过,好处他倒是要了不少。金银财宝可是没少伸手管人家匈奴人要,却一点实事也没帮人家做。你说他这种人是不是可恶极了?”我笑着问素心,心里却愤怒极了。
素心点点头:“是啊,这种人抛开通敌叛国不说,连点道义也不讲,真是不可交之人。不过还好他没同意,这样咱们还有时间。”
我合上那封信吩咐素心:“去给那细作回封信,让他再次潜入王睿书房,模仿王睿的笔迹给匈奴人写几封回信,但是内容要是王睿已经答应要和匈奴人一起合作通敌叛国才行。”
“诺,奴婢这就去办。”素心刚转过身去,便被殿外的情形吸引住了。看了两眼之后,她立刻将书信藏于袖中,低着头出了殿门。
过了一会儿,她又回到殿中,面色有些凝重:“娘娘,王夫人来了。”
我一听也先是微愣了一下,不过很快我就反应过来,立刻笑着答道:“既然王夫人来了,那便快请吧!”
我起身坐于高台之上,王氏不一会儿就踏进了长歌殿。她身姿婀娜,脚步轻盈,虽然刚生下了孩子不久体态却也丝毫没有臃肿之意。随意挽起的发髻上仅仅别了两支银簪,那张本就白皙的面庞上即使不施粉黛也显得那样光彩照人。
我目光淡淡地打量着她,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她走到殿中央毕恭毕敬地跪下,柔声开口:“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忍着想走上前狠狠地甩她一巴掌的冲动轻轻说道:“王夫人起来吧。”
有时我会很庆幸,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我终于可以在情绪逼近崩溃的边缘装作若无其事、风平浪静地面对一切。我终于做到了,即使我面对的是一个我恨到骨子里的人,我也能恬淡微笑。
素心给王氏拿了席子,让她可以跪坐在上面。
王氏笑了笑,有些愧疚地开口“原说前些日子就给皇后娘娘来请安的,不成想竟得了风寒,养了一个多月才见好,今日赶紧就来给娘娘请安了,还望娘娘莫怪。”
我摸了摸染得艳红的十指,敷衍地答着:“当然不怪罪,请安事小,只要妹妹把身子养好就行了。何况妹妹如今不比从前,有了孩子,总也难免会牵扯些心神,姐姐不怪妹妹。”
闻言她底底地笑着:“皇后娘娘有心,还惦记着那孩子,妹妹替他谢过姐姐了。”
“妹妹不必客气,既然是后宫女子生的孩子,那也就是本宫的孩子,本宫身为母后,又岂有不关心爱护之礼?”
我将身子朝前微微倾着,口中假模假式地说出似是亲热的话来。
王氏微微叹了口气:“是啊,姐姐这话说得对,能由姐姐这样宽宏大度的女子做后宫之主,也是后宫的幸事。”
我摇了摇头:“妹妹不必自谦,本宫若没回宫,这后宫之主的地位必定逃不出妹妹的掌心。姐姐相信,以妹妹的能力,治理后宫的手段一定不在姐姐之下呢!”我掩面笑着,划过她全身的眼神却不免狠厉起来。
王氏闻言大惊,赶忙跪在殿中给我磕头:“皇后娘娘莫要如此说,妹妹对姐姐绝无二心。妹妹不过一届平凡女子,怎敢与皇后娘娘争辉?还望娘娘明察。”
“妹妹多心了!姐姐不过是说笑罢了,看看你,竟还当真了。”
王氏听罢慢慢直起了身子,有些魂不守舍地看着我。
“虽是说笑,本宫还是想真心夸夸你。以妹妹的聪明才智,治理这后宫完全不在话下。只是最后陛下选定的人是本宫,本宫还希望妹妹别怪姐姐才好。”我眯着双眼,冷冷地看着她。
王氏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明着嘲讽她。不过王氏就是王氏,临危不乱的本领终究比郑氏强多了。定了定神,她朝我微微一笑:“陛下对姐姐的深情,妹妹和其他众嫔妃都看在眼里,陛下选择姐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得意地笑:“当然了,陛下对本宫确实是好,不然又怎么会分别三年还将本宫找回宫里去呢?说到这三年的时间,陛下也是耿耿于怀,若不是当初有人故意陷害,我与陛下也不至于承受三年的相思之苦。陛下对陷害本宫的人可是恨之入骨,前些日子还说要彻查当年之事,说不管那人是谁,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头,都必定不会放过呢。”我喝了一口茶,心满意足地看着她有些不自然的神情。
“那是自然,此事应当彻查,不然姐姐心里总难过了这个坎儿。”她的手微微攥紧了衣袖。
我朝她一笑,没再说话。她也低着头看着地面,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半晌,她缓缓开口:“妹妹才学浅薄,也不懂得教导孩子。今日来还想请姐姐帮个忙,不知姐姐肯不肯赏这个脸?”
“妹妹说来让姐姐听听,或许姐姐可以帮得上。”
她的手指狠狠地掐着掌心,半晌,她才说出口:“妹妹想把孩子交给姐姐抚养,妹妹想出宫修行,为国祈福,从此再不侍奉陛下左右。”
我听完一口茶差点从口中喷出来,这种主意亏她能想得出来。她这么做就好比是把孩子当成贡品呈给我、讨好我。虽然把自己的亲骨肉交给自己的敌人是件痛苦的事情,可是她清楚地知道,她的敌人会迫于种种压力而不敢对孩子下手。如此看来,最危险的方法却也是唯一最安全的方法。而她自己,可能也会因为出宫修行而侥幸躲过一劫。王氏清楚地知道,若在宫中,她与孩子必定难逃一死,何况陛下的态度也很明确,必不放过那个陷害我的人。如此看来,只有用这种办法,才能暂时保她们母子的命。
我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随口编了一个与此毫不相干的故事:“前些日子我宫里有个人打碎了一个我心爱的花瓶,还是陛下赏赐的,我伤心极了。而那人却跪着求我说让我放她一马,她保证以后一定会将功补过认真做事。”
顿了顿,我轻笑:“可是我还是直接让人把她拉出去处死了,因为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在本宫这里,永远不要想着光用嘴说些好听的承诺就能侥幸逃脱,永远不要想着做错了事还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就全身而退,在本宫这里,那永远都不可能。”
王氏听着,一张嘴因为诧异而微微张着。
“在她因为一念之差做了错事以后,她的惩罚便注定了。我们都要为自己说过的错话、做过的错事承担后果不是吗?何况有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下一个机会,给她更多的机会,只会葬送更多的花瓶,不是吗?”我笑着问王氏,只是想告诉她,无论她怎样,我都只想让她死。
王氏失魂落魄地看着我,眼里满是痛苦:“皇后娘娘,即便是如此,也不行吗?”
我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告诉她:“不行。”
“妹妹懂了,妹妹懂了。”说罢,她从席子上起身,俯身朝我施礼:“既然如此,那臣妾便告退了。”转身,她微微踉跄着朝门外走去。
我懒洋洋地向后靠去,她的身影我连看都不想再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