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用过午膳,拜别了太子与王后,我和陈启便坐上马车朝着相府的方向缓缓走去。
我嫁到梁国已经有两年的时光,若不是恰逢皇帝驾崩,若不是恰逢陈启愿意立我为王后,恐怕我这余生都不会再有机会回到这个我从小生活的地方。
相府的门前,两座石狮子同多年前一样,傲然挺立,威风凛凛。那块书写着“右相府”三字的牌匾高高地悬在府门顶上,虽是久经沧桑,却仍是彰显着相府的恢弘气势。
我与陈启走下马车,我仰头看着这个我阔别了两年时光的家,心里感慨万千。
一看到家了,身后的宛陵欢喜得不得了,赶紧小步跑到那深褐色的木门前急切地敲着。不一会儿便有一位老者将府门缓缓打开,我在台阶下扬头看到,那开门的人正是府里打扫书房和看门的刘叔,他为人诚恳善良,做事又小心谨慎,平日里对身边的人也好,所以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深得父亲的厚爱。
他一看是宛陵回来了,也高兴得不得了,却又赶忙问着:“你这丫头不是和小姐一起去梁国了吗?你怎么回来了,小姐呢?”刘叔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难掩其中的欣喜。
宛陵伸出手朝着身后我们这边一指:“刘叔您看,咱们家小姐不是在那边呢吗?”
刘叔循着宛陵手指的方向看过来,当看到我的时候,他一双有些暗淡的眼睛突然亮了:“哎呀!真是小姐啊!小姐回来了!”
我示意给陈启一个眼神,随即就笑意盈盈地迈上了府门前的台阶。待我走近了,刘叔又仔细地看了看我:“真好!小姐回来了,我这就找人跟右相禀告去!”说罢,他又注意到了我身边的陈启,语气中带着犹疑与不确定:“这位是……”
我笑着答道:“刘叔,这位就是梁王殿下。”
“哦哦,原来是梁王殿下。小的,见过梁王殿下。”说罢他赶紧朝陈启施礼,而陈启则是伸出双臂将他扶起:“老人家快起身吧!不必多礼了。”
听到作为诸侯王的陈启不仅如此说,还伸出手亲自去扶他,这于一个下人是何等的殊荣!刘叔一看陈启如此有气度风范,眼神里的喜悦更多了:“谢梁王,小的这就找人去跟右相禀告。”
进右相府的这一路上,刘叔一直在我们身边说个不停,说相府这两年的变化,哪里又多栽了些花,哪里又少了棵树,父亲的书房里又多添置了些书,这些零零碎碎听得我有些想笑。可转念一想,毕竟这么多年来,刘叔一直都生活在相府,而他的生活也仅仅限于相府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而已。这些东西于我和陈启而言连看都可能不会看,可这于他而言,便是组成他生命的全部。
说完了一切,他又压低了声音在我耳畔悄悄说着:“小姐不知道,今日,那赵家的父子也来了,现在就在正屋里跟右相谈事呢!”
他说得小声,我听得诧异。
赵家父子也来了?赵崇焕与赵恒?
刘叔这一句话便将我此刻的冷静完全击破。我仍记得那夜,在梦里,那飘落点点花瓣的树旁,那个拽着我的衣袖依依不舍说不愿让我嫁到梁国的清秀男子。
那人是赵恒,赵崇焕的独子。
赵崇焕与我父亲都是在朝为官的大臣,两人一直交情都很好。而赵恒,则是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他比我大两岁。小时候我们成天腻在一起,一起读书,一起玩耍,一起上树捉鸟儿。平日里我总是追在他身后一遍遍地唤着他“恒哥哥”,而他则是常常宠溺地唤我“阿染”或是“染儿”。我从小就没了母亲,而赵恒的母亲对我则是十分疼爱,每次她给赵恒做点心,都会给多做一份,等赵恒来找我玩耍的时候让他给我带来。也正是由于她的疼爱,从小丧母的我并没有缺失多少母爱。小时候因为赵恒与我来往密切,府里的一些侍女下人都打趣说我们是青梅竹马,但我却从未这么想过。于我而言,赵恒只是我童年的伙伴,是我青涩时候照顾我疼爱我的哥哥,我与他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他待我却是要胜过亲兄长百倍。对他,我从未有过别的心思。
听到刘叔这么说,手指一下子就狠狠地揪紧了宽大的袖笼,低头避过陈启的目光,我默默苦笑。没想到那日我刚刚梦到,今日就要见到他了。两年不见,不知他如今过得好不好?刚才还给陈启介绍右相府的我,一时间也只是默不作声地随着刘叔的步子朝前走着,不再开口说一句话。
离开家两年,一切的物件和摆设都如同我离开之前的样子。我跨进正屋,看见父亲坐在左侧,而赵恒父子则是并排坐在右侧。
他们一见是我回来了,忙起身施礼迎接:“臣等,见过梁王、王后。”我急忙说:“平身吧。”说罢又走到父亲跟前,伸出双臂去扶起他:“爹爹快平身。”他一抬头,我便看见那些较原先更多的皱纹细密地分布在他的额头上,就连他的面庞也比以前更沧桑了。许是这两年他为国事操劳费心的缘故吧!我这个做女儿的看到父亲日渐衰老,不禁心里一酸,泪水几乎要不受控地滑落。
“王后这两年在梁国可还好?”父亲心疼地看着我。
“女儿在梁国一切都好,爹爹放心吧!”虽然在梁国也受了些委屈,可是此时在父亲面前,我竟是隐瞒着不敢提起,因为我怕父亲知道了以后惹他难过,所以干脆就说了个谎。
“那就好,那老臣就放心了。”父亲又是低着头朝我一拜。此刻我才意识到,即便我们是父女,可如今我即将成为梁国的王后,父亲在我面前,也只能以一个“臣”字自称。
我将目光从父亲身上移开,又看向了旁边的赵崇焕:“两年不见,不知赵大人一切可好?伯母她身体如何?”我朝前轻探身子,关切地问着。
赵崇焕也是将双手放在跟前朝我一拜:“回王后的话,臣家里一切都好,王后娘娘不必担心。”
听他这么一说我便放心了,离别两年,沈家与赵家不仅各自都如平常一样安宁祥和,关系也一如往常地亲近。我点了点头,如此,我心里就踏实了。
爹爹、赵崇焕,再然后,就该是赵恒了。那日他出现在我的梦中,不成想今日便成了真,此时此刻,他就站在这个屋中,就在我的身侧。
一步步,我默默地看着他,朝他的方向走去。走到近前,他低下头朝我行礼:“臣赵恒,见过王后。”他的声音从我前方传来,低沉却有力。
“平身吧!”我对他如此说着,可手上却没有去扶他,因为陈启还在我们身侧,我不想让他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心存误解。
赵恒直起身,眸光淡淡地看着我,我亦是如此看着他。两年不见,他竟是比我刚嫁去梁国时的模样还要成熟清秀许多。脸颊的轮廓愈发好看,黛色的双眉挺立着,乌黑的双眸中带着我无法忽视的深情。他就这么直视着我,那样的眼神,竟让我产生了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狠狠地压制住心中翻涌着的别样情绪,我别过头,对身侧的父亲说:“爹爹,今日女儿难得回来一次,又恰逢赵家伯伯也在,不如今日就让赵伯伯他们在右相府里用晚膳吧!”我故作镇定地笑着,想要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父亲一听也点了点头,朗声笑道:“臣也是正有此意,既然王后都这样说了,那就这么安排吧!”说罢还未等赵氏父子婉言谢绝,便急着唤来刘叔,让他去安排晚膳的事了。
我跪坐在父亲的身边,陈启坐在我的身侧,室内,几个男子谈笑风生,甚是相投。我看得出,父亲他很喜欢陈启,或者说,他很满意当初他将我许配给陈启的做法。
他们有说有笑,而我则是顺着屋门敞开的缝隙,静静地看着屋外的景色。碧蓝色的天空中,太阳慢慢地从正中绕到了西边,已经快要落山的日头,俨然一个即将燃尽的火球,迸发着最后一丝火红。
用晚膳的时候,刘叔悄悄地走到我身边,用极低的声音对我说着:“赵恒大人说让小姐用过晚膳之后去后花园里同他见一面。”听及此,我夹菜的手一瞬间愣在原处,坐在我身旁的陈启却细心地发现了我的不对劲,语气淡淡地问我:“怎么了?”
他的一句问话让我从呆愣中清醒过来,忙答道:“没什么,”说罢又将菜夹起,送到陈启面前的白玉瓷碗中,“殿下尝尝这道菜味道如何,臣妾小的时候可是最喜欢吃这个的呢!”我笑着,目光淡淡地看着陈启,却在不经意的一瞥间,看到了对面赵恒投来的目光。眼神在一瞬间交汇,我还没来得及看他眼神的含义,他便将头扭过,不再看向我们这一边。
陈启没再多说其他,而是吃着我给他夹的菜,一边喝着酒,同其他人交谈着。
晚膳后,我趁着大家都没注意便悄悄地朝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这次的密会,我连宛陵都没有告诉,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她去做事了,唯独自己一个人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后花园。
果然,赵恒已经在园中了。他一袭纯白色的衣袍,上面有金丝绣成的细密花纹。清冷的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那么清冷,那么孤寂。
“阿染,你来了。”他淡淡的语气让我听不出他任何的情绪。
“对。这么晚了,赵大人找本宫有什么事么?”我也用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语气答着。
他看我离他那么远,便缓缓地朝我身前走来。淡淡的月光下,他朱唇微启:“他,对你好么?”他的语气,带着些许不确定,又带着些许孤寂。
我将头偏向一侧不再看他:“他对我很好,不然他也不会将王后之位许给我,不是么?”我语气淡淡地说着,情绪没有一丝波澜。
“那就好,那就好……我只是,担心你过得不好。我只是,担心梁国里有人欺负你。不过,既然今天听你亲口这么对我说了,我也就放心了。”他兀自呢喃着,语气中有我忽视不了的酸涩。
“赵大人的好意本宫心领了,梁国路途遥远,今后怕是永不能再相见。本宫会照顾好自己,希望赵大人,也多保重,”说罢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今日本宫没有告知梁王殿下就自己出来与赵大人相见,于情于礼都不妥。赵大人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的话,本宫就先回去了。”
一句句“赵大人”,一句句“本宫”听起来竟是那么地刺耳!从前嬉闹玩耍亲密无间时,我从未对他说出过这样疏远的话,如今,我已嫁作他人妇,无论昔日与他如何亲近,如今都该割舍,不是么?话是狠了些,可我只能这么做,哪怕这些话听起来是那么地不近人情。
蓦地,一阵风吹过,撩起我耳畔的碎发,他的青丝也随着微风浮动。忽听身后丛林中好似有一阵声响,哗啦啦地似是树枝相互碰撞纠缠的声响。那声音出现得太突然,我不禁有些紧张,忙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赵恒看着我有些受惊的样子,忙几步走到我跟前安慰我道:“没事,可能是野猫之类的东西。别怕。”
夜里起风了,一阵寒意透过外袍毫不留情地侵袭着我的身体,我有些瑟缩地抱紧自己的双臂,一心只想离开这里:“既然该说的都说完了,那本宫这就回去了。梁王殿下还在屋里等我,若是见不到我他会着急的。再者若是让他人看到我们在这里相会,难免遭人误会。所以,本宫先回去了。”一口气说完这一席话,还不等他回答,我便转过身就朝回走去,狠下心将赵恒一人留在园中。
刚一进门,我就看到在我与陈启今晚休憩的屋中,此刻正跳动着满室烛光,屋子里明亮得很。一颗颗小小的淡黄色火苗缓缓跳动着,阵阵暖意在这个屋子里升腾。
再朝里走,我就看到了正在榻上躺着的陈启。虽是躺在榻上,他却没有休憩,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看他如此孩子气的深情,我不禁想笑。几步走到他的面前,问着:“殿下可是要休息了?”
他笑答:“没有染染,我一个人怎么睡得着?”说罢又用一双狡黠地眸子紧紧地凝视我。
我听了他的话,反倒是撇了撇嘴:“殿下惯会哄人,可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又不知殿下是不是也对别人讲过。”说完还故作生气似的将头扭向一侧,不再看他。
蓦地,身子被他一把扯到榻边。他一手搂紧我的腰,又抬起另一只手抚上我的额头:“怎么会?我只对你说过。染染刚才做什么去了,竟把本王一个人留在这里这么久?”他似是嗔怪地问着我。
我心里一凉。再多的掩盖,终究是逃不过他的追问,虽然此刻的他对我笑意盈盈宠溺至极,可我能感觉到,他的追问并非随口一说,如此看来,却更像是刻意而为之。心一横,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只得说了个谎:“刚才臣妾一个人去后花园里走了走,虽是尽了兴,却一时忘了时辰,所以才回来晚了。”就说这一次谎吧!毕竟过不了几日我就要回梁国了,到时候我与赵恒就真是天涯两离再无瓜葛了,那时,谁又会费尽心思地查我与赵恒的关系呢?不然,如果我不这么说,而是告诉了他实情,无论我的理由有多么地正当、多么地好听,陈启都难免不会介怀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又何必将实情和盘托出?
听我这么说着,陈启淡淡地笑了笑,他的眼眸微眯:“没想到染染这么有情趣,以前我还真是没发现。”
我继续说着:“是呀,小时候臣妾与宛陵和刘叔一起在后花园里栽花草,那园子里有很多花都是臣妾栽的。若是殿下想看,那明日臣妾就带殿下去看看。”
他笑了笑,将头扭到一边,指着墙上挂着的那个同心结:“赏花的事还是明日再说吧,那墙上的结,也是你编的么?”
我走到墙边,将那用彩色丝线编成的同心结从墙上取下,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了看,那大概是我小时候第一次学女红的时候央求府里那些会针线活的姐姐们教我的。那时我还小,不知道同心结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那小巧的东西精致得很,自己也想编一个,却不成想竟编得歪歪扭扭地,不合我的心意。自那以后我便一气之下不再编同心结了。而这个并不漂亮的成品,也被宛陵挂在了墙上作为纪念。
我拿着同心结朝榻边走去,我坐在陈启身侧,手中摆弄着那个并不精致的小物件。陈启将它从我手中拿走:“你可知这同心结是要送给自己心爱之人的?”他摆弄着手里的那个同心结,“染染小时候就编了这么一个同心结,莫不是那时染染心里就有了爱慕的男子?”他似是不经意地问着,我听着却心里诧异万分。这话的分量我不得不掂量一番,恐怕陈启这话里是有所指。他会这么说,难道是他看出我与赵恒不一般的关系了?
我将心里翻涌的诧异狠狠压下,面上仍是笑道:“哪里有什么爱慕的人,不过是看着小玩意精致就自己也学了学罢了,才不是殿下说得那样。”
一边说着,我一边将头窝在他的颈边。他的气息缓缓地呼出,落在我的额头上,不一会便觉得脸颊上也有些燥热。我干脆将头偏过,抬起头,吻住他白皙的脖颈。他低头看了看我,淡淡一笑。我拿起他的手放在胸口处,此刻,没有了玩闹,没有了嬉笑,我用无比真诚的语气对他道:“这里,只有殿下一人,殿下感受到了么?”
听罢,陈启只是眸光淡淡地看着我,并未说些什么,而是静默地凝视着我,眼眸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便扬起头,主动地亲吻着他的脸颊,动作轻而柔。然后,我深情地看着他,他亦是如此看着我。蓦地,他将唇覆上我的,唇齿相依之间,他的温柔与深情尽显。直到我有些微喘,一双手情不自禁地去推他的双臂,他才依依不舍地将我放开,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满地全是笑意。
我将头靠在他的胸前,他用手臂将我环在怀中,语气有些沉重地说:“明天就是太子登基的日子了。我们兄弟几个人,从小,父皇就最宠爱他,现在父皇没了,他又要名正言顺地继承父皇的位置。而我呢?我也是皇嗣,如今却是要在太子的毒手中苟且偷生,”说罢,他附在我耳畔低低地问我,“染染是不是觉得,本王活得好窝囊?”听完他如此说,我只觉得心里一阵凉。是啊,陈启从小就没有太子那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如今父皇离世,他堂堂一个诸侯王,竟连命都未必保得住,可还是要对那个笑得狠毒的人俯首称臣,任谁谁心里能好受的了?
我懂他此刻的感受,便伸出手,勾起他耳畔垂落的一缕青丝淡淡地说:“臣妾不觉得。臣妾只想殿下平安快乐就足够,只要能如此,即使殿下只是一介布衣,臣妾也会无怨无悔地追随。太子那样的高位确实是天下之人都求之不得,可是从明日起,从他做了皇帝起,他便要有身居高位的烦恼了,虽然外表看起来光鲜无比,但事实上,他这一生可能都将在无奈与猜忌中度过。与其那样,臣妾觉得,还不如做一个普通人来得幸福。”
听我这么说,陈启淡淡地叹息了一声。接下来,便是我们两个人的沉默。
忽的,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将我与陈启的思绪拉回到现实,门外,宋祁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启禀殿下,臣有急事相奏。”
我愕然,这么晚了,能有什么事?
为了以防万一,中午送我们到了相府之后,宋祁便随便找了个别家谎称自己是投宿的人,装作路过的人借宿去了,而此刻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必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
陈启看了看我,便对着门外的宋祁说道:“没关系,你进来说。”听陈启这么说了,宋祁也没耽搁,赶紧开门进来禀报:“殿下,住在北宫的王后,她,她被烧死了。”
“什么?”这两个字我和陈启几乎是同时喊出来。
看我们两个人一脸的难以置信,宋祁赶紧解释着:“这些日子臣按照殿下的意思,一直与梁国宫里的人通着信。刚才才得知三日前王后住的北宫夜里突然失火了,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宫人也被烧死了好几个,王后她,也没能幸免。”说罢,宋祁低下头,叹了一口气。陈启仍是一副惊诧的表情,我看见他衣袖下的手此时已是紧握成拳,眼眸中的狠厉越来越重。
直觉告诉我,这绝不是简单的失火,不然又为什么偏偏在我与陈启回长安的时候发生?然而还没等我和陈启把这件事想明白,刘叔却也是焦急地踏入门槛,径直走到我跟前:“小姐,宫里来人报信了,说是太子召梁王殿下去一趟。小的觉得这一去定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先跑回来给殿下报个信。”
刘叔的话让我与陈启和宋祁三人面面相觑。陈寻明日就要登基了,此刻他不在宫里好好准备明日的大典,却叫陈启过去做什么?刘叔说的没错,若是去了,十有八九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明明刚才还好端端的,可现在的气氛却越来越紧急。我焦急地想着对策,却有个小厮和宛陵也跑进了屋,一边扯起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气喘吁吁地说:“宫里那个太监正急着让梁王过去呢,王后娘娘快想想办法,小的们该怎么回话啊!”
想罢,我拉起陈启的手:“殿下绝不可以去,哪怕殿下今晚就是违抗太子的意思逃走,也决不能就遂了太子的意去了宫里。”
转身叫宋祁:“宋将军,我们这就走,回梁国去。相府有个后门,你和殿下一会儿随我来就好。”
回头看了一眼刘叔:“刘叔,您帮我转告赵大人,若是明日太子追查下来为什么梁王没有应召入宫,麻烦他帮我们说是因为废后死于火中,殿下悲伤难忍所以先回梁国了,来不及禀报,还请太子恕罪。”刘叔连连点头答应我:“小姐放心吧,小的一定帮小姐转达!相府已经不宜久留了,小姐快带着殿下回梁国去吧!”
我依依不舍地看着刘叔:“刘叔,替我照顾好我爹爹。”
“小姐放心吧,一切都有我呢!”他声音沙哑,似是也有些哽咽。
说罢,我拉起陈启的手:“殿下不必再等,咱们今夜就走。”
我们从相府出来后,一路坐着马车在街上摇摇晃晃地前行着。街上的摊贩差不多都要收摊了,街道旁边的铺子和人家里,皆是点着蜡烛照明。那灯火如豆般,摇摇晃晃,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一方黑暗。
我掀开马车上的帷帘,朝正在赶车的宋祁大声喊道:“宋将军,再快些赶车,一定要在城门关闭前出城,不然我们就真回不去梁国了!”
宋祁听令后,更是用力地挥鞭子抽着马。那两匹马吃痛,像是疯了一样地朝前奔去。
快了,快了……城门就在眼前,近在咫尺的距离,我甚至能渐渐看清那几个守门侍卫的模样。袖子里的手狠狠地握紧,生怕慢了一步便被太子困死在这城中。
终于,如我们所愿,马车在城门关闭前冲了出去。我松了一口气,身子一下子便瘫软在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