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行简吃痛,抬头,正是一名束腰结带的汉子,虬髯飒飒,身高九尺,乌泱泱半立在戴行简面前。
“你是谁?”戴行简心内纳罕。
虬髯汉子半推开戴行简,径自拿了麋鹿便朝一株桃花老树下走去。
“你是谁?为何要抢夺本公子的猎物?!”戴行简忿然,上去就要掰过汉子的肩膀来理论。那汉子一首拎着猎物,另一只手捉住攀在自己肩膀上戴行简的手,一个蛇行摸到对方的腋下,捉住上臂,单手便是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飞扬的尘土迷得戴行简睁不开眼睛,满脸污垢,早就看不出原先的堂堂戴家二少爷的白净模样了。
“你!你到底是谁?”戴行简朝大汉径直走开的背影望去,那住桃花老树下一条备手而立的少年公子的影子,翩翩白衣,利落的骑装,熠熠生光的金束发,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在头顶扎起一个马尾。那少年的手里牵着马缰绳,一匹全身并无半分杂色的青马玉天,闲闲地立在桃花树下。远望之下,融融春风暗香盈动,点点桃花点染其间,人与马,均是仙人般高蹈出尘。若不是还记得刚才自己吃了大亏,戴行简几乎沉醉在这方化境中了。
那少年转过身来,白皙面庞,眉若卧蚕,目若灿星,鼻梁高挺,唇若涂脂,轻蔑高傲地哈哈一笑,道:“他是谁你无需知道,我只知道你已经不姓戴了。”
戴行简纳罕,须臾便愤愤然道:“任凭你是谁家公子,高门贵邸之中难道没有学过基本的礼数?怎敢污辱我不姓戴,冒犯我祖上不说,难道不也是对你祖上没有家教的暴露吗?”
“大胆!罪加一等!”少年双眉紧蹙,上前几步,伸出一跟手指来指着戴行简呵斥:“方才,是谁说的‘射不中,我就不姓戴’来着?!”
“我,侍郎府的戴公子说的!”戴行简站起身来,拍拍胸脯,仰起脸说道,“本公子射到了!本公子只看到不知哪儿来的野小子抢了本公子的猎物去!”
“大胆!”虬髯大汉怒目圆睁,怒发冲冠,说话间就要上来揍戴行简。
“且慢。”执玉天青马的少年微微一笑,朝大汉使了个眼色,那大汉便似换了个人似的,比猫咪还温顺地恭谨作揖,退于少年身后。
“你说,是你射中的?”少年神秘一笑。
“正是!”戴行简自信地扬了扬头。
“你且看看仔细了!”少年示意虬髯汉子,汉子一把将猎物仍在戴行简脚下,有一阵尘土扬起。等尘土稍稍散去,戴行简这才看分明。麋鹿脖喉处被一枚利箭射穿,而箭身处清楚地镌刻着瘦金“昭”字——这不是自己的箭。戴行简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地发现,自己的箭竟落在了麋鹿的屁股上,而且几乎要掉落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戴行简哑然。
“眼力不准也就罢了,抡圆了胳膊也没什么力气嘛!”少年排揎戴行简道,“哼!可见民间对侍郎府‘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号给得无理,所言太过,我早就说过嘛,不过尔尔!”
戴行简知道对方将自己认错了,以为自己是戴不胜。刚要抢白,又被这少年奚落:“哦,忘了,你已经不姓戴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哈哈哈,我以后可叫你‘无姓无氏公子’啦!”
“不是的,你搞错了!”戴行简刚要解释,对方已经扳鞍上马,乌黑的马尾辫在空中甩了个漂亮的弧度,打马靠近戴行简。
戴行简这才看清这匹马有多么与众不同。如果说端、瑞二王的拳毛騧和什伐赤是名贵、刚烈,那么这匹玉天,则是飘若惊鸿。头顶佩戴着殷红缨络,耳如削竹,长尾打结飘起。戴行简想起从前书房中背着父亲偷偷看闲书读到的“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原来是真有其事的。而眼前的少年公子,越发地仙气逼人。戴不胜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
“是我弄错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戴行简追赶几步上前问道。
“公子昭阳!”
少年勒辔,并虬髯大汉各自打马远去,那青马载着少年奋蹄而去,疾驰如舞,竟有一种飞动仙逸之美。
“公子昭阳?”戴行简一时看得呆了,喃喃自语,搜肠刮肚却并不能想到上京贵族中,有哪一家有叫“昭阳”的公子。
“我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戴行简讪讪的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