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也听说过我们夫人吗？”凤霞歪着脸好奇地问道，“我们夫人果然美貌之名远扬，连在宿州城也人人皆知了吗？”
周渔思慌忙回过神来，支吾道：“呃……可不是嘛，黛翮夫人美貌，天下皆知啊。”
凤霞眼中俱是崇拜，满意地点头如捣蒜。周渔思想着此行的目的，不禁大着胆子试探问道：“只是，我们宿州还流传着，青鸾夫人比黛翮夫人美貌更胜一筹的话呢，姐姐可知此话真假？”说罢，周渔思敛声牢牢盯住凤霞的眼睛。
凤霞闻言，似乎受了很大惊吓，慌忙搪塞说：“我……我从未听说有什么青鸾夫人。时辰不早了，思儿你早点休息吧，明日我们侍郎府上还有家宴，到时候宰相一家也回来，会很忙的。”
周渔思知道不宜再问下去了，同时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母亲临死前说要找到青鸾，找到青鸾便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当初她听方秀珏提到戴行简的母亲叫黛翮，立即想到柳七娘教自己读书断字，有一回讲到刘宋颜延之写的《五君咏》，第二篇就是咏嵇康的，最后两句说：“鸾翮有时铩，龙性谁能驯？”赞美嵇康有“鸾翮”样的美丽躯壳，更有“龙性”样的高傲灵魂。这两句，周渔思最是记得，也时常奉为座右，支撑着她在归家苑这十数年的清苦但又充实的时光。因为黛翮，所以想到青鸾，固然文辞上是对称着，按照常理，应该是姐妹二人的名姓，但周渔思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跟着方秀珏来上京侍郎府赌上一赌。眼下看来，青鸾确实是和黛翮有关联的，而且阖府上下如此讳莫如深，这其中的缘故周渔思是一定要解开的。
在侍郎府的第一个晚上，周渔思就如此怀着希冀兴奋地过去了。
次日早晨，周渔思早早地醒来了，穿戴洗漱完毕，就匆匆去方秀珏的东厢房候着。穿过抄手游廊的时候，听到两个小丫鬟的对话。
一个兴奋道：“太好了，尔音小姐今天会过来呢！”
另一个亦兴奋：“那是自然，我们二公子携方小姐做客，等同于未过门的少奶奶初次与家人见面，这是何等样隆重的事情啊，饶是素日貌合心不合，今日那边府上肯定是阖府赴宴的啊。”
一个又说：“貌合心不合也只是她们夫人间的事情，我们又何必掺和这些不想干的。倒是尔音小姐，这回不知又要给我们什么好玩意儿呢！”
另一个回：“说得也是，与我们不相干。那边府上，三个小姐，一个木头美人，一个性子狷介，也唯有尔音小姐最最可亲可爱啊！自她嫁了宇文公子去兖州作了少奶奶后，就难得能回来一趟了。”
“嘘，被夫人听见，又要数落我们多嘴多舌了。”
“……”
彼时，方秀珏正由周渔思服侍起床洗漱。热热的两盏茶，一盏漱口，吐在盂中，另一盏才是早上空腹喝的香薷饮。方秀珏今日挑了一袭浅紫色的夹棉锦袄，内穿月牙白的交领绸衣，颜色素淡，但浅紫色的锦袄的料子却是名贵的江宁织造绸缎，柔软而华丽，绣有繁复芍药花纹的腰封上挂着一对比目玉佩。今日的发髻比往日略略隆重一些，方秀珏的秀发黑亮且稠密，最适合游仙髻，但她略想了想，还是摆手让周渔思替自己梳了略简单一些的惊鹄髻，虽没有游仙髻华贵，但也精神异常。周渔思打开方秀珏的宝奁，为她挑了一枝蝶花吊穗金发簪，端正插在髻上，又挑了数枚色泽熠熠的金钿戴在髻后和鬓边，耳环是一对的镂金麦穗状长流苏。面上也略施了一层胭脂，口中抿了殷红口脂，其余花胜一律略去不用，整个人精神奕奕，别有一种艳丽神色。
方秀珏一边对着镜子仔细地用螺子黛画着两道远山黛，一面对周渔思说：“今日晚宴，叫你准备下的礼物可要仔细检点过，一律要装紫檀描金木盒，盒子务必大小一致。只一样，戴林飒的那份，要格外留意些，不要因为盒子一样而搞错了，切切记住。”
周渔思唯唯应了，心下想，这些礼物无非宿州能工巧匠打造的金钗玉镯等华贵饰物而已，唯有戴林飒的那份与众不同，是一对荷露耳坠子，盈盈一点，虽不奢华，但似夏日清晨翠绿荷叶上的晶莹露珠，握在手中仿佛要化掉一般。想必唤作戴林飒的必是个品味不一般的人吧，但面上也只作不知，垂手立于一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