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好像被强力胶黏住一样,严修一怎么都无法从梦魇中挣脱开。一年前的事情至今仍旧时常出现在他的梦中,就像是浓罩着夜晚的黑暗,不断袭来,然后紧扼住修一的喉咙,随着一阵窒息感的过去,往往会困在梦魇中怎么都挣脱不开这个无形的监狱。身体像是被过去所诅咒而封锁的牢笼,伴随这睡意慢慢地走向过去,一直不断梦见的爸爸妈妈却怎么都不是幸福的回忆,只有一年前那段时光——出现在梦中的每个画面都是绝望和不安的合奏。
“7......”
“+8=......”
“15。”
......
“9+......”
“10=......”
“19。”
......
“8x9=”
“......72。”
“9......”
......
“......+1+10=......”
“20。”
“呼......”严修一在心中重重地解脱似地松了口气。
强打精神给自己出了几道计算题后,修一睁开眼睛,终于成功地挣脱了梦魇的感觉,像是被迫跑了一场马拉松一样,疲倦感在睁开眼睛后的一瞬间布满了全身,他唯有绝望地再次闭上沉重的眼皮。在数秒后,修一惊恐地像是迷路的孩子终于看到隧道中透出的光一样,慌不择路地再次用力地睁开眼睛。
到底还是害怕闭上眼睛后回到的监狱。
长达一年被不安持续袭扰后,修一一直遭受到梦魇的青睐,第二天醒后身体往往是数百万吨重,四肢的力量都在和梦魇的搏斗中消失殆尽。曾经修一也像在睡觉前强行为自己注入小时候三人还是幸福时候的回忆,啼笑皆非的是脑海中原本在笑的父母转身却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恶魔。
曾经修一彻夜地打着电玩,但,不知什么时候累倒,意识到自己已经睡着的时候,已重新回到了黑夜的监狱。
在那段时间之后......很久......修一终于知道怎么快速苏醒回来的方法。曾经想用尽力气尝试移动身体,但终究连眼皮都睁不开,闹钟在耳边响了一遍又一遍,但并不像是平常震耳发聩能切实传到耳边的响声,一切的声音都离他好遥远,像是山对面的人一直毫不倦怠的呼喊,传到脑海的声音实在是令人烦躁但却怎么也无法让对方不再呼喊。在第三遍的响声传来的时候,修一终于意识到那是放在左手边手机传来的闹钟声,平常轻易拿到的手机却始终无法够到,在脑海中无数遍模拟左手摸到手机后关掉闹钟的样子好几次让修一以为自己真的关掉了闹钟。直到第四遍的闹钟声响起的时候,修一堕入了绝望。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床板一样,连手指都无法抬起半寸,有那么一瞬间,修一以为出了车祸的也有他,现在的他应该是个植物人。
不再被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脑袋中的齿轮重新转动,而不是努力挪动身体,那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累。修一知道自己的问题在于大脑的控制而非依靠蛮力使得身体机能重新运转。
修一开始转移大脑中的注意力,不再是全盘身心放在自己无法动弹的事实上,而是尝试给自己出题,类似算术题的东西是最好的解药。就算一开始连给自己出题都很难的时候,修一都觉得很侥幸,起码自己已经在是其他的思考轨道了。每次得出答案的时候,修一既觉得可笑又可悲,小学生的题目竟然是拯救自己摆脱梦魇的利器。
即使知道了方法,但每次梦魇都让修一觉得自己活像是在地狱走了一遭。
在路上被母亲歇斯底里大骂着抛下、回家后父亲大怒的画面已遭遇过好几次,但每次的悲伤和愤怒都有增无减。修一醒来后蜷缩着身体睁着眼睛细细地感受着布满身体的冷汗,浸湿的后脖子让修一本能地重新缩回到被子里去。天还是灰蒙蒙的,窗台上趴着一只小小的壁虎。修一看着它,过了很久,嘴角拉出了一道微笑。“终于。醒了。”修一无声地对壁虎说着。
修一未曾闭过一次眼,直到灰蒙蒙的天空渐变到灰蓝色再到完全白蓝色的天空。修一像是一般人睡到点以后,从床上摸索着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