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床后,严修一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身穿长袖素色衫的严瑾芬在厨房里备早餐。穿过彩色玻璃窗贴的阳光变成彩虹色斜斜地落到了屋内,色彩和谐地仿佛让人感觉置身教堂。在光的那边,严瑾芬背对着严修一正在翻炒着食物,滋滋作响的食物收汁声音听上去就有好吃的味道。
“呃......”严修一发出一丝含糊不清的声音。
还是不习惯称呼她为姑妈。
“昨天晚上,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大概两三点的时候?”隔着料理台,严修一拿起玻璃水壶给自己倒水,向背对着自己的严瑾芬问道。
......
“没有啊,怎么了?”严瑾芬继续拿着筷子翻动平底锅中的东西。
但明显,严修一看到严瑾芬的身体在问话的一瞬间僵直了许多。
“我昨晚好像听到了有人走动的声音。”
“啪!”严瑾芬大力扭熄煤气灶的火。
“你听错了,宁渡岛不会有贼的,你尽管放心吧。”继续背对着严修一的严瑾芬拿出碟子装炒好的小菜。
“大概凌晨两三点的时候......”严修一执着地追问着。
“是啊,宁渡岛这边的犯罪率几乎低于北极地区。”起床了的方莫走到厨房,拿起刚刚严修一用过的水壶也给自己满了一杯水,直接打断了严修一的对话。
“放心睡吧,家里很安全的,不会有小偷的。”严瑾芬摘下围裙,走出了厨房,将煮好的粥和小菜依次布在餐桌上。末了,像是记起什么一样,转过身叮嘱好两个孩子:“我现在要去陶艺教室,今天都不会在家,你们如果要出去的话,记得锁好门。”
“你不吃饭吗?”严修一看着往外走的严瑾芬问道。
“不吃了,没什么胃口。”严瑾芬将丝巾完美地在颈部戴好,拿上手提包走出了门口。
“修一,吃饭吧!”方莫已经坐在了餐桌大口地喝着粥。
严修一看看放在方莫对面位置的那碗粥,默默地坐下。
“我妈完全迷上了陶艺,你看这个碟子就是我妈做的。”方莫拿筷子指着素青色的碟子后,顺道夹走一些菜。
“我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听到她说去陶艺教室。”
“虽然着迷,也不会天天去嘛。”
“再说了,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在房间里吃饭吗?”
“宁渡岛的陶器和瓷器很出名,下次带你去陶瓷街逛一逛。那边可以淘到很多很精美的饰品。”方莫忙不迭地回应严修一,生怕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似的。
“哦......”严修扒拉着粥,一心不在焉地答道。
拿着勺子不停地往嘴里送粥和小菜,方莫在勺子的掩护下小心翼翼地仔细观察着严修一的表情。
修一吃过饭后走到一楼里唯一的那个房间门口,装裱着花纹的木质房门一眼让人看上去就知道主人为了挑选而花过大量心思,修一木木地,若有所思地看着古铜色的门把手。
尽管知道那里面是严瑾芬的寝室,打开后,也许只能发现——一张床、一个衣柜再加一个梳妆台,不,也许还会有一张书桌或者一个书柜?但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总是在召唤他打开门,也许木色的房门后藏匿着昨天声音的来源。
严修一迟疑地伸出手,正要搭在门把手的时候,却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嘘”。转身他发现刚刚在厨房洗碗的方莫现在正举起食指搭在嘴边做出噤声的示意出现在他面前,手上还存在湿漉漉的水迹显然证明虽是试图擦过但却没等抹布吸收水份后匆忙赶来的。
“不要进去,我爸应该还在睡觉。”方莫走近说道。
“哦,你爸他回来了?”模糊中严修一脑海中浮现方锡林的样子——一个品格低俗的中年男人。
严瑾芬把严修一从S市带回宁渡岛的第一天,严修一曾经见过一次方锡林。
在下楼将遗漏的行李搬到二楼寝室的时候,严修一听到一楼虚掩着的房门传来两人争吵的声音——“一个还不够,你还收留两个?那么一点钱,我都不够花了,还多一个人吃饭,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小点声,他们都在家。”
“严方志都死去一年多,那个账户的钱恐怕所存无几了,以后每个月的生活费我找谁要!?你倒是想想啊!”
“我哥的律师说了,修一在大学毕业前,只要他继续住在这里。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固定的生活费汇入我的账户。”
“有多少?”
“不知道,第一个月都还没有到,我也不知道。”
“你去见律师没有问吗?”
“没有。就是这么听说了。”
“最重要的事情你都没有问,就把他带回来了?我真是服了你了。”
“我没想那么多......”
严修一没打算继续偷听夫妇间的争吵,毕竟这种东西已经经历多了,够让人生厌的了。
呵......原来这就是我爸不和唯一的妹妹来往的原因。
严修一轻蔑地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后离开。之后便没有再次见过方锡林。
这次听说他在房间里睡觉有些惊讶,但是也并不那么惊讶。毕竟他大多数时间都逗留在自己的房间里。
“你爸做什么的?他好像经常不在家。”严修一对方锡林展现出极大的兴趣。
“不做什么啊,他靠我妈养着。哈哈哈。”方莫自以为搞笑,打趣地说道。
“哦。”严修一不再追问。
看起来像是平淡过问一下的严修一转身走回房间的时候却敛了神色,认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滑滑的带有洗洁精质感的双手紧握着,方莫大大地舒了口气,安心地往厨房走去。
沾满泡沫的素青色碟子静静地躺在洗碗槽中等待着方莫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