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们肩扛手提着一包包枪支弹药,在暗道里穿来穿去地走了好长时间,终于到了约定的地点。
周大姑掏出怀表看着,对阿宽嘀咕:“都这时候了,怎么还见不着人影?”
阿宽凑上前看看怀表:“是啊!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瘸拐李做事一向谨慎,他早该带人回来接应咱们呀……”
“莫不是……翻船了?”
“不许瞎说!”周大姑扇了阿宽一撇子。
暗道口突然传来喊声:“里面的土匪给我听着,你们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快快缴抢投降!”
周大姑大惊。
再仔细听,这回是传过来喇叭声:“给你们五分钟,再不出来,我们就放烟了,熏死你们这些山猫野兽!”
喊话的这个人,是彭浩。指挥部在这里“张网下套”,程部长早就想好了,要派彭浩来抓捕周大姑这只凶残的‘老山猫’。
新锦屏农场这位“代理”党委书记在“神秘失踪”多日之后,突然自天而降!侯仲武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恐怕就不止是像周大姑这样“大惊”了。
阿宽慌乱地看着周大姑:“大姑,怎么办啊?”
周大姑朝后挥抢:“撤!”
众土匪抬着武器朝外撤去。
阿宽喊:“把东西扔了,快逃命吧!”
周大姑给了阿宽一个耳光:“你他妈疯了?这些东西留给共党要我们的命?给我抬走,都抬走!”
众土匪又带上武器,往回涌去。
彭浩的声音传来:“‘老山猫’,你别费事了,两头都堵上了!老实出来投降吧,跟你哥周世济学学,弃暗投明还来得及!”
周大姑“啪”的一枪打过去,咬牙切齿地吼着:“闭上你的嘴!”
暗道里枪声响起,土匪们退回。
彭浩的声音又传过来:“‘老山猫’,你别做梦逃跑了!赶快出来缴枪投降!”
周大姑又打出一枪。
暗道那头又传来彭浩的声音:“不跟她废话了!架上柴禾,让土匪们暖和暖和!”
没过多久,滚滚浓烟涌进暗道里,土匪们咳嗽着。
阿宽哭咧咧地说:“大姑,怎么办啊?实在不行……我们……降了吧!”
周大姑枪口逼住阿宽:“你再胡说八道,我毙了你!”
阿宽吓得连连退后。
周大姑挥枪大喊:“给我冲!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誓死效忠党国!”
周大姑带头冲去,阿宽跟上,众土匪不得已紧随而去。
枪声大作,土匪们后退。
阿宽扯着嗓子:“别打了,我们投降!”
周大姑回手一枪,阿宽怨怼地看着周大姑,倒下了身子。
周大姑又往前冲去,土匪们却朝后退缩。周大姑回身大吼:“给我上!”
一个土匪突然打了周大姑一冷枪,周大姑一愣,扶住墙壁,嘴里嘀咕着:“誓死效忠……”话还没说完,一头栽倒。
刚才打冷枪的土匪朝洞外大喊:“周大姑死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侯仲武掏出枪,用枪把砸开王友明抽屉上的挂锁,拉开抽屉,抓起里面的一串钥匙,往门口跑去。
放风的铃声响了,犯人们从监舍涌出来。
心神不定的侯仲武看看手表:8时30分。再看看墙上的挂钟,也是这个时间。他扔下手上的半截香烟,从抽屉里拿出手枪揣进怀里,出了办公室。
他来到十六监区工具库房,动作麻利地开了门,将锁头虚挂上,离开。
一个战士看着他,慢慢地跟上去。
在新锦屏附近的一个山洞里,唐静茵带着全副武装的土匪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不时看看表,面露疑惑。
一个匪头目小心翼翼地问:“总指挥他们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不会!”唐静茵站到一块石头上,“弟兄们,这洞外山下就是新锦屏农场。今天我们要和总指挥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新锦屏。今天共党欢庆‘国庆’的日子,就是咱们为党国建功立业的时刻!”
山洞外突然枪声大作,唐静茵一惊,跑向洞口。
洞口已经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匪兵,匪头目见唐静茵走来,一挥手枪:“弟兄们,跟我往外冲!”
却没有几个土匪愿意再去送命。
洞外忽然传来一阵怪里怪气的笑声,惊得唐静茵倒抽一口冷气。她从洞口向外看去,一块大石头后面,刘前进已经带着人封锁了山洞出口。
刘前进朝着洞口大喊:“谁活腻歪了就出来送死,我刘前进成全你们!”
匪头目带着十来个土匪冲出去,枪声大作,又有好几个匪兵被击毙。刘前进瞄准匪头目,扣动扳机,匪头目应声倒下。
唐静茵和土匪拼命还击。唐静茵左臂中弹,退向洞里。
刘前进在外边大喊:“给我堵住洞口!”然后,悄悄对几个战士说:“跟我来!”
几个战士跟着刘前进朝山上跑去。
唐静茵穿过一个洞中洞,一束阳光射进洞里。她刚想从那个洞口出去,“啪”的一声,一颗子弹打到洞壁上,溅出四散的火星,紧跟着刘前进的声音传过来:“唐司令,我在这儿等着你哪!”
唐静茵气急败坏地退回洞里。
刘前进挥手又朝洞里打了一枪:“唐静茵,你没处逃了,识相点就带着你的人赶快缴枪!”
“霸!啪!”洞里飞出两颗子弹。
刘前进又朝洞里打了一枪,里面没反应。
刘前进朝洞里高喊:“唐司令!咋不还手哇?中弹了吧?”
“做梦吧你!”唐静茵气急败坏。
“没子弹了吧?”
“还有一颗!”唐静茵抬手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那是留给你自己的吧?”
唐静茵一下不知如何回应了。
此时,洞外飘来刘前进懒洋洋的声音:“你把手枪慢慢抬起,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深吸一口气,一闭眼,一咬牙,手指扣动扳机—啪!”
唐静茵的动作行为仿佛真是在受洞外的刘前进指挥似的,这让她大为恼火。不过,不知是因为生的诱惑力太大了,还是她实在受不了刘前进对自己的指手画脚,最终她还是没扣动扳机。她几乎歇斯底里地冲洞外吼道:“小子!老娘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们!你想叫我死,我偏不死!”
刘前进喊:“那就把枪扔出来,然后举着手出来!”
片刻,一支手枪真的从洞口扔了出来。随后,唐静茵举着手出来了,但她高昂着头,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嘿!倒驴不倒架呀!都这副模样了还昂着头,给谁看呢?行了,行了,给你点面子,赶快把手放下来!”刘前进笑着摆弄着手里的枪,“其实刚才我都预备好了,就等你枪声一响,自尽身亡,我大拇指就伸出来,‘你—唐司令—好样的!’唉!最后,那枪却没响!你看你……这不诓人吗?”
“呸!别得意太早!胜败乃兵家常事!用不了多久,我要亲眼看着蒋总裁的大部队把你们灭掉!哼!”这时候的唐静茵,到底还是露出了她“妇人”的一面。
刘前进揶揄道:“好!我等着!说实话,唐司令,我本想一枪打死你为我的战友们报仇!谁想到你跑得还挺快,跑这山洞里来了!等着你开枪自杀吧?可你又不舍得死了……你这一投降,我想报仇也报不了啦!不杀战俘,这是国际法呀!同志们,咱们打道回府!”
此时,在第十六监区办公室里的侯仲武,正被“钟点”的事闹得狐狐疑疑。他不断地反反复复地在对表……手表是9点30分,再看看墙上的挂钟,也是9点30分。
侯仲武疑惑地走到窗前,望向天空……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出去。
在操场上放风的宁嘉禾一直也是心有不安,掏出怀表再看:已经是9点30分了。
囚犯们在拔河,很多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郑运斤神色紧张地凑过来,对宁嘉禾说:“总指挥,不对劲呀!你看看这天色,这个时间有问题!快拿家什暴狱吧!”
“再回去拿家什就更晚了!”宁嘉禾恼火地一摔怀表,“蹭”地跳上领操台,大喊:“弟兄们,想出去的人给我听好了!我是这次暴狱行动的总指挥宁嘉禾!这领操台下有地道的入口,钻进地道,逃出山洞,我们就重获自由了!第一游击军的唐司令就在山外等着接应我们!”
郑运斤拉动一块条石,地道门出现在大家面前。犯人们先是一惊,马上明白了什么似的,忽地涌向地道口。
彭浩带着战士天兵突降般从四处围向操场:“不许动!”“举起手来!”
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持枪对准了众逃犯。众逃犯惊惶失措,一时乱成一锅粥……
彭浩站出喊话:“你们听着,谁想活命赶紧回到监舍去,我们保证既往不咎!谁想暴狱,那是自取灭亡!”
骚乱的犯人们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宁嘉禾长叹一声:“完了……”
彭浩喊话之前,小痦子趁乱拉着郑运斤躲进操场后面的杂物间。突然的变故让郑运斤始料未及,他几乎是被小痦子拖着躲到了杂物间。郑运斤闭着眼睛,捂着胸口大喘:“我的心脏……不舒服……”
小痦子说:“咱们先藏在这里,想办法逃出去。”
“笑话……你当我跟你一样,上房揭瓦手到擒来……你逃吧,我是不行了。你小子还算够义气,我没看错……”郑运斤喘着粗气,“小痦子,你逃出去之后立即去找一个人,告诉他我把钥匙丢了,让他把东西保管好,到昆明找三叔去吧,他那儿还有一把钥匙。”
郑运斤没头没脑的一番话,让小痦子糊涂了,他惊嘘嘘地问:“那个人是谁?什么东西?”
“你去办就是了。要是你愿意跟着他干,他会让你一辈子吃穿不愁的。”郑运斤推了把小痦子,“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关晓渝宿舍的门开了,进来的是提着枪的侯仲武。这间不大的屋子,现在已经装饰一新,墙上贴着大红喜字,双人床上铺着新床单……
外面传来的激烈枪声,令侯仲武失去了往日的沉稳,他收起手枪,挪开衣柜,露出一个半人高的地道口。他刚要钻进去,后面传来一声断喝:“侯仲武!”
侯仲武猛然回头,却见关晓渝端着枪,从窗后闪出,乌黑的枪口正对着他。
“你……你刚才叫谁?”侯仲武盯着关晓渝。
关晓渝的眼里喷着火:“侯仲武,你杀害革命干部侯仲文,冒名顶替钻进革命队伍!今天,你的末日到了,快投降吧!”
侯仲武惊诧地瞪大眼睛:“这一切……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你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说的。”
侯仲武警觉地问:“谁?”
“彭浩!”
“彭浩还关在军分区接受审查,你骗不了我!”侯仲武的眼睛里凶光毕露。
“哼,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你在窃听器里听到我和刘场长的谈话,就是演给你听的双簧!”
“我不信!不信!”侯仲武摇着头,“晓渝,你在骗我是不是?是不是,啊?晓渝……”
“不要叫我!你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鬼!”